《悦色撩人》明州雪

2、第 2 章

　　袁悦然怀疑他和这陌生男子八字犯冲，不到半个小时能撞两次，还有那个外卖小哥，大约上辈子得罪过他，路上这么多人，偏偏每次往她身上怼……

　　她退开一步，和男子保持距离，毕竟以他这长相，有足够的资本怀疑她是碰瓷钓男朋友的。

　　男子换了身深色休闲装，一手拿着手机，屏幕停在大众点评一家洗衣店的页面，另一手挈着个大购物袋，里面正是刚才被可可渲染的衣裤。

　　“这家店怎么走？”男子把手机荧幕转向袁悦然。

　　袁悦然当即明白过来：“我陪你去。”

　　时近八点，晚饭的高峰期过了，街上行人比刚才少了些，袁悦然在前面带路，男子隔着一步距离默然跟在她身后，周遭的音乐掩盖了脚步声，有好几次，袁悦然几乎怀疑身后的人跟丢了，想回头看看，又怕发生小说里那种，停下脚步后面的人撞上来的狗血情节，斟酌之下开口道：“你是刚搬来的吗？”

　　“今天刚搬来。”

　　男子低沉的嗓音穿过杂乱的音乐传来，几乎是在按摩耳朵。

　　袁悦然又道：“这条街有几家商铺在两头拐角的地方，很难找，这一片新店、小店铺比较多，有些在地图上也没有标识。”

　　“是挺难找。”

　　男子语调平平，并没有不耐烦的意味，却总是只说寥寥几字，袁悦然在心里给他挂上个聊天终结者的标签，眼看离洗衣店还有一段，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尬聊：“你住几层？如果楼层低的话，晚上会有点吵，睡眠不好的话要备个隔音耳塞。”她住在顶层28层，睡眠质量也还不错，完全感受不到，这是她住8层的闺蜜时常抱怨的。

　　“我住后面，不吵。”

　　青云花园分为三个区域，最北侧靠马路，是两幢单身公寓，大多是些社畜出租客，公寓南面是三排高层住宅，如果住在最南几幢，确实和马路这边的嘈杂绝缘。

　　住宅价格6万一平米起，面积最小的也有120平米，像他们这个年纪的住在里头，大多是家庭条件不错，当婚房的。

　　这男子既然已经入住了，十有八九也应该已婚。

　　是不是该避个嫌？袁悦然加快脚步，想着还是快点把人带到，赔了洗涤费，尽快各自不相干。

　　“你不该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男子忽然说。

　　天知道她不是个话痨，只是怕尴尬……袁悦然也不知该回什么，干脆闭嘴。

　　“名片上有你的公司信息、电话，现在你还间接把自己的住处也透露给我。如果你是独居，这很危险。”洗衣店已近在眼前，男子走到悦然身边，两人并肩步入大门。

　　袁悦然听出他是在提醒自己，心里一暖：“我平时除了工作需要，不发名片的，这不是把你衣服弄脏了嘛，再说你也把住处透露给我了。”

　　“那你是说说，我住在哪一栋？”男子把购物袋放上柜台，店员接过，展开脏衣服查看起来。

　　袁悦然想了想，猜道：“最南边两栋住宅其中之一。”

　　“对了一半。”男子说，“我住江边。”

　　“江边？”袁悦然回忆了一下青云花园的周边环境……

　　江边！！！

　　青云花园的高层住宅南面，是独栋别墅区域，一直往南延伸到风景秀丽的平江边，那是土豪大佬的聚居地，和她这种平民百姓根本不是一个阶级的！

　　她将信将疑，土豪怎么会跑到这条“贫民街”上来？土豪弄脏了衣服怎么会洗？难道不是直接扔了，再买一间奢侈品店“全部包起来”？

　　“巧克力渍？这个洗不干净的。”洗衣店店员说。

　　袁悦然看看那袋衣服，又看看男子身上这套，衡量之下还是觉得他在瞎扯淡。这种除了高端脸，和程序猿差不多的装扮，怎么可能是土豪。

　　“我赔你衣服吧。”她说。

　　“小姐姐，你认真的？”不等男子回答，店员凑到她身边小声说，“这可可是你泼的？这衣服可不是淘宝爆款，不便宜。”

　　男子把衣服整齐叠好装进购物袋，挈着出了洗衣店。

　　袁悦然赶紧追上去：“这衣服很贵吗？”

　　“不贵。”男子走到十字路口前，等着红绿灯。

　　绿灯亮起，他大步跨上斑马线，袁悦然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直到青云广场门口，男子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脚下急刹车的袁悦然，忍不住轻笑一声：“你要这样一直跟着我？”

　　“啊？不是……”袁悦然指指广场大门，广场里也有一家洗衣店，那一家可高端多了，“你不是去洗衣服吗？”

　　“刚才那店员不是说洗不干净？”男子一手握拳，贴在嘴前挡着笑意。

　　袁悦然怀疑他在笑自己傻……可也实在不知该怎么应对，难道要去青云广场买一套赔他，这里头最便宜的一套恐怕也要花掉她半个月工资。

　　男子一抬购物袋：“不然你替我洗？”

　　-

　　袁悦然回到公寓，手机呼吸灯闪个不停，划开一看。

　　微信上接连跳出两条信息

　　雷哥：做份设计部第一季度的工作汇报，细致些。

　　雷哥：明早九点开会用。

　　袁悦然颓丧地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放下纸袋，搓着脸趴上床，和几个七歪八倒的毛绒娃娃一并滚了一圈，搂住其中一只半人大的猫咪：“我——要——休——息——”

　　把脸蒙在枕头里，她保持躺尸的状态。一分钟后，她一跃而起，随手扯过抱枕就地一坐，伏在堆满速写纸和马克笔的茶几上，抽出兜里的钢笔，展开白纸，奋笔疾书起来。

　　半个小时后，一份汇报文案的初稿成型，除了数据部分，还要等到公司，查阅系统资料后才能填入计算。删删改改又半个小时，PPT部分的文案完全定稿，她打开手机语音输入，把文案内容录入到云备忘里，又配合PPT内容，写起演讲稿。

　　房间里只听见钢笔唰唰书写的声音，这种工作，这一年多来，她已经做了许多次，也算熟练，总算赶在午夜前，把文字部分的内容全部整理完，袁悦然不想再翻压箱底的笔记本，剩下的打算明天一大早去公司赶。

　　忙完这些，从毛绒娃娃屁股下面挖出睡衣，正准备洗漱休息，她一脚踢到床边的纸袋，心中惨然一声悲鸣，扔了睡衣，抓过手机，搜索巧克力渍的去除法。

　　不得不说，度娘确实万能，提供了不下十种洗涤方案，袁悦然先试着用最简便，家里现成有工具的方案过了一遍，还算有成效，至少把褐色的污渍淡化到了土黄色，只是仍然十分明显。她又照着麻烦的备选方案，跑了两趟楼下便利店，买了油、醋……

　　然而那斑斑点点的土黄色却像生了根一般，怎么也除不掉了，她按搜到的最后一条，在沸水里混入白醋，把衣服泡了进去，不太抱希望地打开淘宝，搜索标签上的品牌。

　　随后，顺着指引进入了天猫奢品官方直营……

　　一番按图索骥，卫衣和针织衫都没有找到同款，同品牌下的同类产品特价都是2000以上，悦然瞬间有些崩溃，特别是在搜到那条棉质休闲裤特价2199的时候……

　　这款式，难道该不是团购99一套的休闲装吗？

　　不死心又在度娘上找了品牌官方网站，在看到针织衫吊牌价3280，卫衣是今春限定款要8888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瘫在床上魂魄差点破口而出。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在商品描述下面，她看到了一行备注：请勿使用30度以上热水洗涤。

　　晴天霹雳！

　　袁悦然一溜烟窜进洗手间把衣物捞出来，什么幺蛾子方法也不敢试了，用冷水过了过，小心翼翼地搅干，晾上阳台，污渍仍然坚|挺，布料却被摧残得像压皱的酸菜。

　　折腾完这些，已经将近凌晨三点，她定了早上六点的闹钟，心不在焉地按着计算器。

　　银行存款这个月才勉强上了五位数，一个月工资5000，房租2500，生活费抠抠缩缩最少也要1500，剩下1000全存下来，要凑够将近1万5，也还要将近半年。

　　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奋斗将近两年，竟然还敌不过土豪的一套衣服……

　　袁悦然终于体会到了新闻里，二手小破车司机追尾豪车的感受。

　　这一晚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只知道迷迷糊糊在梦里，钞票黄金满天飞，她一张也抓不住，自个儿口袋里的还生了翅膀，拼命往外扑。一大早被闹钟叫醒，好不容易撑开眼皮，还在伸手捞莫须有的金子。

　　连伤春悲秋的时间都没有，她拖着疲乏的步子，快速洗漱整理赶往地铁站。

　　公司上班时间朝九晚六，加班没有额外补贴，只能调休，上班时间前早开工也不算作加班。

　　青云花园对面就是地铁站，公司所处办公大厦位于CBD，交通便利无比，袁悦然上下班单程只要不到半个小时，跨进公司大门的时候，才七点多。

　　公司内部全部采用透明玻璃分割，除了会客室和会议室的百叶窗帘合着，还有几面玻璃墙边竖着资料柜阻挡视线，内部空间可谓一览无余，外窗大部分是东向，晨光穿过生机勃勃的城市上空，将整个公司照得亮堂无比。

　　进门右侧是设计总监办公室，竟亮着灯。

　　原先的总监三天前请了产假，听说会有代理总监暂行职务，看来已经到了。

　　这么早就在办公了，袁悦然强烈怀疑这新总监就是励志鸡汤里，每天只睡四小时，自律到堪比工作机器的神人。

　　她佯装自然地朝里面看了一眼，只见iMac挡住了新总监下半张脸，露出上半个脑袋。

　　袁悦然不敢盯太久，怕被对方发现，只草草扫了一眼。新总监是男性，还挺年轻，梳着大背头，也不知用了几瓶定型啫喱，他的手握着鼠标，正快速地滑动着。

　　总监似乎意识到外头的视线，手顿了顿，袁悦然赶紧若无其事地迈开步子，径直走到自己办公桌前，当刚才的偷看没有发生。

　　打开电脑，把文案导入，汇总数据，整理成PPT……

　　身为室内设计专业，袁悦然却不擅长和计算机打交道，技能点几乎都点到了手绘上，尽管入职以来恶补学习不少，操作速度还是不能和文职人员相比，幸而她提前录入了文本，省去不少时间，总算赶在上班前完成了。

　　晚上才睡了三个小时，手一停下来脑袋有点混沌，她坐着发了会儿呆，没过多久就两眼一闭，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阳光已经转了向，从显示器旁扫过，落在袁悦然脸庞上。

　　她身后的办公室门打开，技术总监拿着空杯子出来，若有所思地看了屏幕片刻，把挂在椅背后的毛巾毯轻轻地披在她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