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他口味特殊》停云里

7、你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天道像是一个经久失修的程序，任劳任怨的修正着许多事情，以至于没人怀疑它是否也会出错。

　　所以薛无卿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其他的人都觉得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天道怎么会错呢？”
　　——“你疯了？”
　　——“你想要做什么？”

　　——“就算是错的就怎么样？”

　　最后云仙君劝他：“无卿上仙，就这么让它过去吧，翻篇了。”

　　“我只是问个问题。”薛无卿执着，又有一点不理解。

　　云仙君叹了口气：“做什么非要认个对错呢，结果都已经产生了，你早不问，晚不问，都过去了，再去揪着那点事不放……”

　　“我没有说我不放。我只是想问个问题。”薛无卿仍旧是那样，偏冷淡，但又很坚定的回答。

　　云仙君没办法，最后道：“天道运转了那么久，从来不会回应任何人，你就算问了，又会有什么结果呢？”

　　“难道没有结果，就不该问吗？”

　　云仙君拿他没办法。薛无卿最后站在天庭中枢，天道颁发旨意的地方，把他一直深藏的问题问了出来。

　　那只是个很普通的小房间，但却似乎有一种不知名的玄奥的力量充满着四周，那是接近世界本源的东西，哪怕什么都不做，仅是待在里面，薛无卿也仍旧觉得吃力。

　　他待了没一会儿，汗就下来了，然后又问了一遍。

　　又一遍。

　　又，一，遍。

　　其实对错，根本就不重要。因为薛无卿自己心里面已经有了对错，只是站在这里，体会得更深一点，他忽然就懂了。

　　摆在他面前的，不是什么天道，不是什么不能违抗的法则，只是一具机器而已。

　　于是他没有再问了。他说：“你出故障了。”不是再问问题那般不确定，而是直接下了肯定句。

　　在他说完那句话后，在他明悟这只不过是一具机器以后，这间房间也就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房间，哪里有什么玄奥的力量，只有机器运转的滋滋的声音。

　　然后他就又明白了，先前的他只不过是被机器控制的傀儡，只有现在才算是有了自主的意识。

　　再接下来，他又收到了天道的旨意，说他被剥夺了仙人的身份，被贬去了凡间，连理由都没有给一个。

　　再再后来。

　　当他也成为了一只恶兽的时候。

　　于是，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只是，薛无卿没有刘浪那么蠢，不惜用生命点燃旁人心中的火，他本就是一块石头成仙，他比旁人更要无情一些。

　　才不会对那些同僚手软。

　　“早就跟你说过，要你杀了我，再杀几个跟我差不多的，天庭也奈何不了你。你想做什么，又有谁敢反抗？”薛无卿一个人自言自语，对着那个已经不存在的人说道。

　　“有些人，就是不能对他太好。”薛无卿此时已经不再是当初那高高在上的无卿上仙了，他身上多了很多称号，什么由古至今第一恶兽，什么凶残至极，无恶不作……然后，有一天，有个看起来很痞兮兮的家伙突然找上了他。

　　“有话好好说，我不是来杀你的，而且我也打不过你。”那人说。

　　薛无卿听他说第一句话，就有些征愣。

　　“我是来说和的。”那人又说了第二句。

　　“你叫什么？”

　　“哈？”那人眉眼其实跟刘浪一点都不像，他有着一张娃娃脸，一双不瞪就圆的杏眼，是个颇为讨喜的好相貌，可偏偏那张口讨打的语气，极像刘浪。

　　“我啊……我叫不浪。”不浪摸了摸鼻子：“就是要稳，不能浪的意思……算了，你这个老古董，肯定不知道现在的流行用语。”

　　“你……喜欢什么？”薛无卿向来不会跟天庭来找自己的人闲谈，但是这会儿却忽然有了闲情逸致。

　　“不是……你这么关心我喜欢什么做什么，我是来找你有正经事的。”不浪对上薛无卿的视线，有些讪讪：“好吧好吧，我喜欢打农药。”

　　“和谈不可能，我也不会放你走，但我也不想杀你。”薛无卿言简意赅：“跟我走，我让你打农药。”

　　不浪：“………………”

　　不浪就这么被薛无卿留下了，他像个好奇宝宝，又像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

　　他确实年轻。

　　有一天，不浪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

　　薛无卿：“没有。”

　　“哦。”不浪有些失落的样子，过了会儿突然又振作起来：“不过我倒是挺喜欢你的。你比天庭里的那些老神仙有意思多了，还能跟我双排。我送你也不骂我。”

　　薛无卿看他，又觉得他不是。

　　但偶尔，他又会特别像，不是长得像，是灵魂上像，也有许多傻兮兮的念头，傻兮兮的对一个冷冰冰的人好。

　　但他不是刘浪的替身，而是刘浪的继承人。

　　薛无卿想，就像是刘浪的灵魂，传继到了他的身上，也让这点被刘浪亲手点燃的火一直一直的传下去。

　　他不是一个很好的传递者，坚守理想这种事情，还是留给刘浪这种不惜风险的人来做，他只是一个破坏者。

　　等他把天道这个机器毁掉，所有人也就都不会再受控制了。而不浪却是是他要保存的火种。

　　等到一切百废待新之时，由不浪来打开新的篇章。

　　而他，始终是要被跟着一起埋葬的旧人。

　　可是真的到最后了，他再次来到那个放着天道的房间内，他的身边已经站了许多人，也有许多原本是天庭的上仙，这会儿他们对着这个机器指指点点。

　　“这就是天道？”

　　“它为什么要对我们斩尽杀绝？”

　　“我们要怎么样才能毁掉它？”

　　这些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冒了出来。

　　薛无卿没有受任何阻碍，朝着那部控制他们的机器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突然不浪喊了一声：“无卿。”

　　他回头。

　　不浪说：“你别做傻事。”

　　“我没有做傻事。”薛无卿说，他顿了顿又解释道：“我只是想要求个明白。”

　　“……有时候我真希望你糊涂点。”不浪……不，或者说是刘浪突然张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薛无卿猛地回头，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刘浪又说：“回来，我全部都告诉你。”

　　薛无卿摇头，站着不动，接着他又说：“你肯定是假的，是天道用来迷惑我的，我已经离真相很近了，所以他才会……”

　　“薛无卿！”刘浪大声喊他的名字，竟是有些焦急：“你再靠前，真的就会死的……我就算再给你准备再多的备份也没有用。”

　　薛无卿茫然地望向他：“备份？”

　　“见鬼。”刘浪低声骂了一句，声音又有点苦涩：“我真是欠你的。谁又能想到，我刘浪一世英名，最后竟然喜欢上了一个游戏里面的NPC……”

　　“我是NPC？”

　　“你连NPC都算不上，你只不过是跟着背景一起产生的数据而已，我见你有些特别，也不是特别，我，我对你一见钟情……就给自己设置了一个身份来接近你。”刘浪有些羞窘：“总之，你要打要骂随你便……我，我也不是故意骗你的。”

　　薛无卿站着没动，他茫然地看了一眼刘浪，又茫然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天道机器，然后望向那些同样茫然跟在他身后的人或是仙。

　　他说：“这只是个游戏？”

　　“全新世界，里面用了最新的ai，我是总策划。”

　　“那天道……”

　　“是全新世界的总系统，为什么要对我，对你动手，是因为在它的算法里面，我们都是BUG。”

　　“我不明白。”

　　刘浪低骂了一声：“你当然不明白，你，你文化水平只有高中，还严重偏科，数学都没有及格过……不用这么看我，你的数据我已经快要背下来了，身高一米七八，喜欢看狗血言情小说，一直幻想自己能有个霸道强攻，但偏偏自己的气质一点都不软萌，反倒生人勿近，于是恶性循环，生生被逼成面瘫。总之，哪里有什么天道，真要有，就站在你面前……乖，到你老公这里来。我只不过有事临时下了会儿线，哪里知道你竟然惹出这么多事。”

　　薛无卿渐渐松动了。

　　“听话。”

　　薛无卿看刘浪，刘浪看薛无卿，最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次真的不是骗你，为什么不告诉你真相，是因为怕你接受不了，而且你已经惹了那么多事，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你去解释，指望你能透过表象看穿我的本质……但我半点没看出来你有认出我的意图，于是只能先徐徐图之……”

　　薛无卿抿了抿唇：“为什么不拦着我？”毕竟他只是一个脱离原有设定的BUG不是吗？

　　“为什么要拦着你，如果你只是一个随着程序设置的数据，那么你永远都不会真的爱上我，我就算真的给你修改了设定，那也是虚假的。”刘浪说：“我希望你能够有自己的意识，我很高兴，你能有今天的模样……但是这样已经很好了，以后漫长的时光，都由我陪着你，再也不会离开。好吗？”

　　薛无卿看向刘浪，刘浪真挚的看向他。

　　最后他终于往后退了一步：“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