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他口味特殊》停云里

4、对你没感觉

　　其实刘浪最开始真不是薛无卿见到的这副模样，他最开始活得还是很凶恶的，但是怪只怪他出生之时，志得意满之时，恰逢天地巨变，一抬头，一颗巨大的原/子/弹从他的头顶划过，接着爆炸。把他整个吓蒙了。于是老实做人低调做妖，硬是在深山老林里头自闭了几十年，苦修法力，意图保命，终于自觉差不离，闭关结束，结果一入世，就进了传销。

　　薛无卿：“……”

　　这些年来不是没有些上仙试图使用怀柔政策，奈何这些恶兽天性顽固，使尽万千办法，仍旧油盐不进，只能打杀了了事。万万没想到，天庭束手无策的恶兽，去了传销一趟回来就改邪归正。

　　这就是传说中的以毒攻毒吗？i了i了。

　　刘浪还在说，他那会儿虽然凶，但其本质还是比较单纯，没见过多少世面，说是恶兽，但其实也就是个乡巴佬。

　　“那些人对我还是很好的，给吃给住。就是每天一起要背诵口号，早上背，中午背，晚上背。还要做笔记，看视频，什么成功学的讲座，有个课题是要打开自己，对着所有人说一些大声说一些非常羞耻的话……比如我要做什么，我有什么梦想，我一定可以的。”说起这些事，刘浪用得是一些缅怀的语气：“我那会儿特别想毁灭世界，就特大声地冲着所有人说，我的梦想就是毁灭世界，我一定可以的……”

　　薛无卿：“……”

　　“我们有个领队，他可能只想骗我钱，把我当中二少年了，或者是神经病，所以一个劲的奉承我，说我一定可以。只要参加他们的培训项目，别说毁灭世界，就是再创造一个世界都可以……够扯得吧。但我真的信了。”刘浪觉得自己那会儿还蛮有意思的。

　　薛无卿有点想安慰这个可怜的少年。

　　但是刘浪其实一点都不可怜，他谈性大发，继续道：“我感觉自己一下子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我想，毁灭世界有什么厉害的，还是领队说得更厉害一些。然后就非常想要参加领队的培训项目……领队见把我糊弄住了，于是一日三次的找我谈心，给我铺垫，挖我的薄弱点，他知道我没钱，他想要从我父母那里要钱。”

　　“我无父无母。领队就安慰我，给我打气，说什么没有关系，大家都是一家人，以后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你要发展更多的家人……就是要我发展下线，但是，我无父无母，孤孤零零的，连个朋友都没有，坑人都没得坑……白吃白住一个月后，领队找了个由头把我赶出来了。”

　　薛无卿：“………………”

　　“但是我从内心得到了升华……我觉得过去的我都是错误的，是空的，是没有目标的。”刘浪当时接收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内容，空有一腔热血，无处施展，后面又经了许多事，最落魄的时候甚至被拐骗去乞讨……

　　“我不理解。”薛无卿打断他：“你不是没有能力，怎么会任人欺辱？”

　　“可是……他们也没有欺负我啊……”刘浪自有自己的逻辑：“他们说得也有道理。我当时不是比较单纯嘛……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说到底，就是被骗了，还替人数钱。

　　薛无卿无话可说。刘浪就这么混着混着，什么都干，他没有身份证，黑户一个，正经事找不到，只能干些比较边缘的事，撞见了很多社会阴暗面。

　　所以他不由叹息：“人类比我们恶多了。”可不是，他们这些恶兽顶多杀杀人，杀杀仙，一根筋不会那些花里胡哨的。人类自相残杀，套路层出不穷，实在让当时的刘浪见了世面。

　　整天跟这些人混着，稍微简单一点的刘浪反倒成了好人。第一次有人这么说的时候，刘浪都震惊了，后来……后来就习惯了。

　　他也就真当自己是个好人了。

　　薛无卿被他这个过往给震得半天说不上话来，他久在天庭，只当凡间诱惑颇多，可没想到竟然也是如此危险的地方……但他仍旧有不能理解的地方：“你的能力，想做什么不可以……知道那些人骗你，你没想过找回去？”

　　“一来找不到，二来也是觉得没意思。”刘浪倒是没有掩饰：“以前想着毁灭世界，后来想再创世界，再后来觉得太麻烦，而且人类就算不用我干涉都能自取灭亡，何必再多此一举……再再后来，就变佛了。”

　　“就这么混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了……”

　　这是一个迷失方向了的恶兽。他本性凶残，本应与恶人为伍，狼狈为奸，偏偏在人世上混迹遇到的没一个好人，全是些骗子，骗得他头昏脑胀，一颗戾气丛生的心都被骗佛了，转个身估计都能皈依。

　　薛无卿也是一时之间找不到破绽，闻言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浪和他都不需要吃凡人的吃食，但是面上还是要掩饰一下，刘浪掏出身上的几个硬币，买了两个肉包子，递给了薛无卿一个：“吃吗？”

　　薛无卿本来想摇头，但他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接了过去：“我其实一直很喜欢凡间……”

　　“看出来了。”

　　大概是作为刘浪对他讲述过往的回报，薛无卿也想讲一讲自己的故事：“我住在天庭最高的一座塔上，塔上只有一个人，我性格比较孤僻，很少跟人交流，其他人就都对我敬而远之，所以我也没什么朋友。我在塔上万年如一日的监视着凡间，看凡人们的悲欢离合，种种纠葛，比当神仙有意思多了……”

　　“你那神仙当得也确实没意思。”刘浪一口一个，肉包子就不见了踪影。

　　“其他……总有些朋友，可以喝喝酒，聊聊其他神仙的八卦。我……不太喜欢，就没搭理，也是觉得麻烦，没意思。”这个时候薛无卿很想喝酒，但是刘浪没有酒。他混得太惨了，薛无卿也没有再得寸进尺，叹了口气。

　　“是吧，没意思。”刘浪点了点头。

　　“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看凡人的小说。”薛无卿吐出一口气。

　　“小说……什么类型的？”刘浪竟然也喜欢小说，闻言很有兴致。

　　“杂七杂八的什么都看。”

　　“我也是。”刘浪说：“喜欢小说里面的主角，看着他们一点一点的努力，就像看着自己一样。我总觉得自己不是主角的原因，是因为我出生就有法力，于是分分钟就没了追求，要我什么都没有，一点一点的积累，反倒比现在有意思多了。”

　　“谁说不是，我要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凡人，做什么都会有意思许多。”薛无卿发现刘浪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两人竟然就这么聊了起来：“我看小说里面都有很多很强大的人，很霸道很酷，但是现实生活中就很少见到。”他其实还真有很多个不平：“我就遇不到。”

　　“现实当中更复杂一点吧。”刘浪说：“大多都不会真的把什么都展示出来，大家都喜欢更圆滑一点，好说话的……锋芒毕露也就是些年轻人，没有经过社会毒打的。”

　　“你是吗？”薛无卿看着刘浪。

　　刘浪笑了：“你觉得我像吗？”

　　“我其实对你很失望，你很强，但你活得一点都不强。”薛无卿叹气：“明明你可以活得更自由一点。”

　　“自由……”刘浪摇头：“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自由……不说了，说多了也没意思。你还想杀我吗？”

　　“本来杀不了你的时候，没有这个想法了。但是跟你聊过后，突然就又有了杀意。”

　　刘浪又笑了一下：“……这又是为什么，不是杀不了吗？”

　　“不知道，就觉得你活得真的没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你就没这个想法？”薛无卿望向刘浪。

　　“那你呢？”刘浪反问他。

　　薛无卿摇头：“我还没谈恋爱呢。”

　　刘浪就一直笑。

　　笑了半天，刘浪问他：“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先前我……”

　　“没有。”薛无卿否定了。

　　过了会儿，他自己解释：“我有点慕强的心理，喜欢比我强的，但你不是……你不是。”

　　然后他又反问刘浪：“你又为什么对我几次放纵，你又是不是……”

　　“不是。”刘浪也否定了：“我喜欢温柔点的，你脸长得挺好看……但是，”他止住话头。

　　两人这会儿气氛其实还不错，刘浪不想薛无卿再生气。

　　薛无卿嗯了一声，又说：“我不是不能温柔……但是很累，对谁都要笑的样子，很累，这样轻松点。”

　　“哈……一样。”刘浪点头：“我也烦这个，见什么都要说几句，哪有那么多可说的……你这样确实少很多事。”

　　“是的。”薛无卿沉默了会儿，然后道：“那我们继续？”

　　“……”刘浪顿了顿，却说：“等会儿，你始终还是打不过我的，我现在没那么想杀你。”

　　“哦。”

　　薛无卿抬头看天空。

　　然后刘浪突然说了一句：“你不是没谈过恋爱吗，跟我试一试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