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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第261章 ● 2020-9-26 ...


  •   就算是冷言冷语,语气也算温和了,可刈星辰还是被吓了一跳,扭过头无措地望着俞酲。

      他以为……他以为俞酲会安慰他的,至少说一句“别哭了”,但没想到这么冷冰冰的。

      他又自己顶顶肩膀把眼泪在衣服上擦干了,回说:“先吃饭吧。”

      可惜实在无力,想撑着坐起来就已经废了老大的劲。

      俞酲没有帮忙,只是递了一杯喝的给刈星辰。

      昏迷了二十几天,每天都只能靠打点滴摄入营养物质和维生素,刈星辰早饿了,一接过就猛喝了一口,发现只是牛奶鸡蛋蒸豆腐,稀拉拉清汤寡味。

      俞酲手里的就丰富了,白灼西蓝花大虾,油滋滋的卤肉下面盖着一大碗白米饭,香得刈星辰流口水。

      “你吃的什么啊?”刈星辰没话找话地问。

      俞酲不答,大勺子挖了一勺饭,吃力地塞进了嘴里,困难地咀嚼往下咽。

      刈星辰又问:“我就喝这一杯吗?”

      俞酲又吃力地咽下一口,抬头问:“不够?这里还有一杯。”

      刈星辰兴奋地伸长脖子望向床边。

      “也是鸡蛋豆腐羹。”俞酲毫不留情地说。

      刈星辰瘪瘪嘴,失望地靠了回去。

      俞酲当然知道刈星辰的小情绪,大公无私说:“医生说了,刚醒第一餐最好吃流食,给肠胃一点缓冲时间,第二餐开始再正常吃饭。”

      “哦……”刈星辰不情不愿应了一句,又吸了一口豆腐羹,嘟囔说:“你也知道我刚醒,还对我这么冷冰冰的。”

      没吃上好吃的就赌气不理人,刈星辰不是这么不讲理的人,他就是想故意耍下小孩子脾气,哄骗俞酲多关心他几句。

      可俞酲完全没有关心的意思,只是埋头吃自己的饭,每一口饭都像是在吃最后一顿,包了满嘴,好几口都呛到了,让刈星辰看得害怕。

      俞酲飞快吃完饭,竟然只花了几分钟,抬头发现刈星辰手里还端着餐杯,问:“不喝了吗?”

      刈星辰木讷摇头:“没胃口。”

      俞酲拿走刈星辰手里的鸡蛋豆腐羹:“这还有一杯没开过的,有胃口时再喝吧。”

      说完,他就着刈星辰的吸管,两三口就把剩下的鸡蛋羹全部喝掉了。

      刈星辰目瞪口呆,一来他以为他说胃口不好,俞酲会哄哄他让他再喝两口,再不济也要劝一句“就算胃口不好,多少也要喝两口”之类的话,然而都没有。

      二来……眼前这个狼吞虎咽的人是他认识的俞酲吗?俞酲以前吃饭,胃口小嘴巴也小,一粒花生米都恨不能扳成两半吃。

      两人一起出去吃东西,时常俞酲吃两口就吃不下了,全垒刈星辰碗里,刈星辰活脱脱一剩菜消灭机器。

      反正从前都是俞酲吃不完的他来搞定,从来没有俞酲吃他剩饭的时候……

      俞酲喝完,拿着吃完的餐盒出去扔了回来,收起小桌板,还是冷冰冰的表情和语气:“睡一会儿吧,刚醒,医生说不要太费神,多休息。”

      又是“刚醒”,又是“医生说”,刈星辰严肃地看着俞酲,可俞酲一直躲避,不敢看刈星辰的眼睛。

      “睡吧,我出去一下。”

      俞酲说完想走,被刈星辰一把拽住。

      刈星辰刚醒,体力和精神本就没完全恢复,拽俞酲这一下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其实只要轻轻挣一挣就能马上挣开。

      但俞酲不敢,他怕刈星辰一用力,扯到伤口,即便头上的伤口和手臂隔着老远。

      “你怎么回事?”刈星辰想学俞酲冷冰冰的语气,可东施效颦学得不像,语气里全是心疼。

      “没事。”

      “你什么时候能吃那么多了?”

      俞酲笑了下:“多吃点不好吗?”

      刈星辰着急了:“那也不用死命塞吧?你胃就那么大点!你刚刚吃了多少,平时两天的饭量都没今天一顿多,你以为我不知道?”

      俞酲的鼻子一下就红了,眼圈儿还坚持着没有泛红,抬头狠狠地瞪着刈星辰。

      两人都不说话,互相瞪了一会儿,俞酲先败下阵来,突然吸了下鼻子,想挣开刈星辰逃走。

      刈星辰预判到了俞酲的动作,使劲攥紧了俞酲的手不让俞酲逃脱,像极了小狗摇尾巴:“小鱼,医生都夸我呢,说主刀这么多年,从没见过求生欲像我这样强的人。”

      俞酲不说话,可眼眶里肉眼可见变得晶莹了起来。

      刈星辰又委屈巴巴地问:“我醒了,你不开心吗?”

      俞酲嘴一扁,两串泪珠毫无预兆从眼眶里挤了出来,他不等泪水流到下巴,突然蹲了下去,额头砰一声撞在床边,情绪猛地爆发出来,大哭说:“我背不动你……”

      刈星辰赶紧去摸俞酲的头,生怕撞着了,同时心如刀绞:“没关系啊,这不是你的错。”

      只“我背不动你”这一句,刈星辰就已经明白俞酲心里在想什么,可他现在头晕得不行,没有精气神起身抱一抱俞酲,只是坐在床上弓着腰,双手搂着俞酲的脖子,和俞酲一起哭。

      奇怪,再委屈也应该是自己委屈,最后怎么倒成了自己安慰小鱼了。

      “我背不动你。”俞酲哭着,口齿不清重复着这句话,一遍一遍剜刈星辰的心。

      “我走不动了,天好黑,路好难走,我真的走不动了……是我的错,我不该吃那么少,我不该这么弱,我应该可以背得动你。

      “我背不动你,我没有力气,我保护不了你,我连救都救不了你……”

      刈星辰没有别的安慰的话,也没有力气说话,他只是不断摩挲着俞酲的脖子,一起哭得上气接不上下气。

      对于他来说,俞酲的一滴眼泪就是一场台风雨,能把整个大海都掀起来,轻而易举毁了他的防洪堤。

      两人都哭得十分难看,鼻涕眼泪一起流,脸都花了。

      俞酲本来就吃得多,又蹲在地上,哭得直打嗝儿,中午才吃的东西哗一声吐了出来,弄得一地狼藉。

      哭了好久好久,连俞酲都没有力气了,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长腿盘着无处安放,额头还是抵着床边,抱着刈星辰一只手不敢放开。

      刈星辰已经没有了力气,往后重重躺下,一只手被俞酲攥着,另一只手胡乱擦着眼泪。

      又过了好久好久,俞酲大概终于觉察到病房里味儿不对了,狼狈地站起来,洗拖把、拖地、消毒、喷空气清新剂,脸也洗了。

      他有条不紊把烂摊子解决掉,回来依旧站在病床前,手里拿着一条干净的湿润毛巾,小臂动了动,又放下了。

      “我自己来吧。”刈星辰笑着说,眼圈儿还红着,便越显得这个笑中含泪的表情又坚强又破碎。

      俞酲没说话,只是俯下身,轻轻擦拭着刈星辰脸上、脖子上的泪水污渍。

      刈星辰自觉地闭上眼,感受到湿润的棉织品在脸上轻轻擦过,还有俞酲凉浸浸的手指头,时不时划过他的脸颊。

      俞酲仔细擦拭好,刈星辰感觉到了俞酲的马上要撤,便故技重施,飞快地又拽住俞酲的手腕——只是又瘦了,手腕上的骨头硌得刈星辰手心疼。

      俞酲这次没有逃脱的意思,大概的确是累了,歪身坐了下来,攥紧了手帕依然不敢看刈星辰。

      “小鱼,你是在怪我吗?”

      俞酲轻轻摇头。

      “艾瑞克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我不加思考为一个陌生人挡枪,让你置身危境,甚至还让你下半辈子很有可能守着一个植物人过。”

      “我没有这样想。”俞酲打断,一直摇头,声音又带上了哭腔。

      他是怪刈星辰,但并不是这一点。

      既然刈星辰问,哭也哭过了,再难看刈星辰也看到了,他便没有了顾忌。

      “对,我是怪你,但我没有怪你救艾瑞克,我怪你为什么要乱说话!说什么‘是你的守护鬼’,说什么‘刈星辰爱你,永远爱你’,我要你说吗?”

      俞酲咆哮起来——幸好是单独的病房,否则该引起众怒了。

      “什么叫‘永远爱你’啊?是不是后面还跟着一句‘我要离开你了’?是不是还跟着一句‘我不能陪你下半辈子了’?

      “刈星辰,你明明说了你就算是死,也会死在我的后面,你明明说了!你还要说你爱我,你还说你永远爱我!”

      俞酲吼累了,脸上的泪痕又横七竖八。他弯腰弓背,另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握着左胸口,把左边的衣服攥成拧巴的一团,如同他的心。

      刈星辰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又哭又笑。

      他当时说那些话,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了,不想让俞酲太担心,还想活跃气氛,很纯粹地就是想告诉俞酲“我爱你”。

      他没有想到,他以为的这些活跃气氛的话,这些日常的表白,在当时的情境下,在俞酲听来堪比万箭穿心。

      “可我这样想,我怪自己。”往事不可追,刈星辰没有继续俞酲的这个话题,因为他知道俞酲需要的不是一个迟来的所谓“道歉”,而是对“我就算死也会死在你后面”的承诺。

      “我这段时间迷迷糊糊的,但一直有在想,如果我没能醒过来,你会不会怪我。如果我为了救一个陌生人而死掉了,再也回不来了,你会不会怪我。

      “我知道你不会,你不自私,但我会怪我自己。”

      刈星辰望着天花板,攥着俞酲的那只手轻轻揉着俞酲的腕骨:“因为如果我死了的话,对最不起的就是你。

      “我爸我妈,他们会以我为骄傲,他们会觉得光荣,甚至把我的英勇行为作为光荣事迹到处炫耀,说,这是我儿子,我有勇有谋的好儿子。

      “而且我爸妈一直以来的教育观,就觉得孩子长大成年了,就是自由的个体,他们不搞‘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一套。

      “我死了,他们当然也难过,也遗憾,但说不定会再生一个,或者领养一个,培养出下一个‘刈星辰’。

      “如果这些都没有,我爸爸有能力,养老没有问题。我大言不惭,人缘也不错,我的朋友同学一定也能帮我个忙一年两年的,去看望两位老人,来弥补我这个儿子没有做到的陪伴。

      “所以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因为我信誓旦旦答应了你要永远在哪身边,答应了你要死在你后面,是我没有遵守诺言,是我辜负了你。”

      俞酲微微扭头,定定地看着刈星辰,两人终于坚定地对视上。

      “所以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我内心深处,告诉我自己,无论千难万险,一定要醒来,不能辜负他。

      “我要是真死了,爸爸妈妈给我立个碑,爱子刈星辰之墓,想我想得多点,三天两头来一次,想得少点,三年五载来一次,反正总有个碑立在那,作为想念的媒介。

      “我要是娶了他,他手上有戒指,有结婚证,他愿意的话,也给我立个碑,写亡夫刈星辰之墓。想我,就来我墓前看看我,不想了不爱了,把墓一推把我一忘,重新再找个男人就是。

      “可我娶不了他,没有戒指,没有结婚证,他要是想我,却连个媒介都没有。”

      俞酲本来好不容易没哭了,想到这里又哭出来,呜咽说:“我又没怪你娶不了我。”

      刈星辰笑,没头没脑地突然说:“我想娶你,嫁给我,你答应吗?”

      俞酲不应,谁这会儿有心情听你求婚啊,就算有心情,这个求婚场景未免太随意了。

      “那下次再遇到艾瑞克这种情况呢?”俞酲问。

      刈星辰盯着俞酲的眼睛,想了一会儿:“我可能……还是会去挡这一枪。”

      俞酲哭出声来,也伴着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还是会这么做。”

      刈星辰笑得更开心了:“你为徐荆回挨燃.烧.瓶,我为小朋友挡子弹,我们天生一对。”

      刈星辰伸长手想擦擦俞酲的眼泪,只是够不到,刚想起身,俞酲却突然弯下了腰往前凑了一点,刚好凑到刈星辰的手够得到的地方。

      刈星辰笑起来,温柔地帮俞酲擦了擦眼泪:“那我们就规避,就杜绝,就尽量不要再遇到这种情况。”

      俞酲这会儿理性了,切了一声:“你说规避就规避?天还有不测风云,出门扔个垃圾都容易被高空坠物砸死,你怎么规避?怎么杜绝?

      “自己爱多管闲事,爱逞能强出头,天灾人祸不落在你头上,你都硬要去揽个人祸自己背上,自己都不保护好自己,还规避,规避个头。”

      刈星辰这人爱翻旧账,笑着问:“那你当初自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要好好保护自己?”

      “我、”俞酲哪想到刈星辰突然顾左右而言他呢,被呛得哑口无言:“我,我当时还没有……”

      “还没有怎么?”刈星辰笑着调皮问:“还没有爱上我?”

      俞酲也并不像以前那样打死不承认,大大方方说:“我当时没想过能和你过一辈子。”

      “我也是啊,之前没奢望过和你过一辈子,现在成真了,不得珍惜着?还拿自己小命开玩笑?”

      俞酲微微噘着嘴,一副无理取闹的样子,可怜可爱。

      “真可爱。”刈星辰想去拧俞酲的脸,不妨俞酲往他大腿上捶了一拳,劲儿还不小,疼得他拱了一下腰。

      人哄好了,刈星辰心里那份挂碍终于放下,痛苦兮兮哀嚎起来:“哎,医生都说了要好好休息,结果呢,刚醒,徐荆回就在那一通吵吵,然后你又凑一块又是哭啊闹啊,连口水都没得喝,渴死我了,又渴又困。”

      俞酲拿过水,插了根吸管递给刈星辰,噘着嘴:“你睡呗,又没人拦着你。”

      刈星辰含着吸管喝了两口,只觉得这吸管忒细了点,喝了半天才喝满一口:“非得用吸管?”

      “医生说了,刚醒,喝水都小口点。”

      得,又是“医生说”呗。

      刈星辰喝完之后递给俞酲,俞酲用同一个吸管也喝了几口,起身打算去接水,又被刈星辰拽着衣角。

      刈星辰抬抬下巴,撒娇:“你陪我睡。”
      他望望窗外,天光大亮,正是一天当中光线最强的时候:“还早呢,睡会儿吧。”

      俞酲禁不住刈星辰这副撒娇模样,况且的确累了,他倒是想趟,可双眼顺着这床边一看,这病床也太窄了。

      刈星辰看俞酲的眼神就猜到俞酲在想什么了,于是努力往旁边挪了挪,拍拍自己身边空出来的地方:“来。”

      俞酲平躺下,双腿绷得笔直,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直直盯着天花板,一时半会儿并睡不着。

      刈星辰费劲翻了个身,盯着俞酲的侧脸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徐荆回说你隔离刚结束就来找我了?”

      “嗯。”俞酲点头。

      刈星辰还扳着手指头算了下:“九天,这几天你晚上睡哪呢?”

      “没睡,就坐床边打盹儿。”

      刈星辰心疼地摸摸俞酲的脸:“别吃那么多了,就算想多吃点,循序渐进地来,哪有一开始就加量加这么多的。”

      “嗯。”俞酲都答应下来。

      “我们晚上吃什么?”

      俞酲立马扭头担心地问:“饿了?让你中午多吃点你不吃!”

      “哎!”刈星辰可不服气了:“你哪有让我多吃点,我前一秒说没胃口,你下一秒就抢过去咕咚咕咚两口喝了,你哪句话让我多吃点了啊!”

      俞酲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趁着俞酲懵圈,刈星辰陈胜追击:“我晚上也想吃卤肉盖饭。”说完就对着俞酲眨眼睛。

      俞酲不答话。

      “可不可以嘛?”

      俞酲一笑:“看我心情。”

      刈星辰扁扁嘴,不服气地翻个身,也平躺着,和俞酲一起看着天花板。

      看了一会儿,刈星辰慢慢地把靠近俞酲那边的手臂抬起,一直抬高,直至俞酲的头顶,身体也往俞酲那边侧了侧。

      俞酲便默契地身体往下挪了点,翻身朝着刈星辰,伸出双手搂住了刈星辰的腰,脸正好埋进刈星辰胸口——唔,衣服上全是消毒水味。

      等俞酲调整好姿势,刈星辰便又把手臂放下,正好揽着俞酲的肩膀和手臂:“睡吧。”

      这是两人平时睡觉最常用的姿势,即便这么长时间没这么睡过了,但两人依然娴熟至极。

      俞酲极其安心,只要在刈星辰干燥温暖的怀里他就安心,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想。

      他嗯了一声,又把刈星辰抱紧了些——瘦了,肌肉没之前那么紧实了。这么多天没正经吃东西,前段时间也没怎么运动,一定掉了不少肌肉。

      不过没关系,之后练回来就行了。

      反正,他的顶天立地、所向披靡的刈星辰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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