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花先生和他的布偶宝贝》江窥谷

239、第237章 ★ 2020-8-24

　　刈星辰一整晚都没有睡好，第二天一大早被徐荆回的电话吵醒，徐荆回租了辆车，拉着刈星辰和俞酲往中老边境开。

　　“瞿向阳都自己当老板了，瞿老太太还住乡下，想不到吧？别人可能会觉得瞿向阳不孝，我倒觉得这就是当老板的聪明之处，低调点好，这样家里亲戚也不会一批一批找上门了。”

　　徐荆回滔滔不倦地说着自己打听到的信息，可后座刈星辰闭着眼，头疼欲裂，没听进去。

　　俞酲在旁边整理行李，确定三人的身份证、出入境通行证等东西都带上了，正好徐荆回的话说完，刈星辰没有搭腔，车内深海一样的静谧。

　　俞酲扭头看了一样刈星辰，应着徐荆回的话：“靠谱吗？既然瞿向阳和他母亲都不怎么来往，我们现在去一趟能了解到什么？”

　　“当然靠谱了！不怎么来往，不代表着关系疏远。再说了，我好不容易打听到的，这个瞿向阳是个‘妈宝’，瞿老太太也很以他为荣，去一趟总会有收获的，总比那个蒲信好吧，除了背后论人长短，问不出一句有用的话来。”

　　这话有点在批评刈星辰的意思，直接说蒲信说不出一句有用的话，间接批评刈星辰问不出一句有用的话来。

　　刈星辰本来心情就低落，现在更迷茫了，突然问：“可我们从瞿婆婆那里打听瞿向阳的事业，不是在利用老人家吗？”

　　徐荆回一听来了火，踩了刹车，在内视镜里瞪着刈星辰：“我知道，你因为丁香的事儿苦恼呢，但也没必要把情绪带给身边的人！你觉得自责羞愧，那你告诉丁香真相啊！看你的好下属信不信！

　　“你觉得对不起瞿老太太，那也行，我现在就掉头回去，啊，直接买张机票回深圳吧，咱们散伙儿，别干了！”

　　刈星辰无力地和徐荆回对视着，他是个能及时检讨错误的人：“对不住蹄姐，情绪没调整过来。”

　　徐荆回重新起步，骂骂咧咧：“真奇怪，明明自己要做的事情，现在觉得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了，早干嘛去了？还蔫了吧唧的，你甩脸子给谁看？

　　“今天是我，我直接就骂你了，你看看你身边那位，骂你一句没有？还不是有什么委屈自己憋着！你还看不出来，还蹬鼻子上脸了？”

　　刈星辰扭头看着俞酲，他才反应过来这两三天来，小鱼都没怎么笑过，因为自己情绪低落，把小鱼也弄得不开心了。

　　刈星辰握着俞酲的手：“小鱼，对不起。”

　　俞酲摇摇头，深深凝视着刈星辰：“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再难受，不会比瞿婆婆更难受了——如果她老人家知道瞿向阳在做些什么的话。

　　“而且他们才是最亲近的人，既然瞿婆婆这么以儿子的事业为荣，她就更有权利知道儿子到底在做些什么。

　　“她年纪大了，可能没有办法去探求真相，所以只能我们来当破坏母子亲情的坏人，只能我们来承受这份自责内疚。”

　　俞酲压低声音，额头和刈星辰额头相抵：“而且你以为徐荆回不自责不内疚吗？她比我们更内疚，她刚刚送走了太爷爷，在老人家面前她的眼泪比我们多，但她都没有表现出来，因为她比我们更清楚真相的重要性。”

　　刈星辰这才有点醍醐灌顶的感觉，低落的不止他一个人，而只有他一个人表现出来了，这是多么不理智的行为。

　　亏自己还觉得自己活得清醒，现在看来，远远不如小鱼活得清醒通透。

　　*

　　中途检查数次身份证和健康码，最后顺着一条泥巴路穿过竹林开进村里。

　　瞿母所在的小村庄在中老边境线一公里内，沿路看到了界碑，当然还有界碑上疫情期间为了防止偷渡而高高耸立的滚刺电子围栏。

　　瞿母身体硬朗，耳力过人，早就听见了发动机响，从小平房里出来等在了院门口。

　　这倒让徐荆回三人有些讶异，心里过意不去：阿姨该不会以为是儿子回来了，所以在院门口等。

　　瞿母一笑，脸上的皮缩在一起，形成一条一条紧贴的褐色沟壑。

　　她知道不是儿子，因为儿子不常回来，倘若回来，那也是徒步进村，不怎么开车。

　　“来买药啊？第一次来？以后别开车来了，闹得动静这么大！”瞿母笑着说。

　　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瞿母问“买药”？

　　“什么买药？”刈星辰小声嘀咕了一句，和徐荆回交换了个眼色。

　　这次倒是俞酲最镇定，最先反应过来，他拉过刈星辰，笑着对瞿母说：“瞿婆婆，这是我们刈经理，我们公司这次和瞿总的公司在黎景有大合作。

　　“我们很仰慕瞿总，知道瞿总忙，所以来看看您！”

　　瞿母心想：原来是生意上有合作，而且还知道我住哪里，看来是向阳非常亲密的合作伙伴了。

　　再者，有年轻人因为瞿向阳慕名而来，瞿母更高兴了，把三人请进客厅里，里面陈列着这些年儿子的所有荣誉，校园里拿到的奖状，社会上拿到的表彰……

　　三人注意到，这个家里几乎没有瞿立志生活过的痕迹，连亲密的合照里面，也只有瞿母和瞿向阳两人，瞿立志这个弟弟仿佛不存在。

　　不过今天是慕“瞿向阳”的名而来，别人不提还有第二个儿子，他们自然不能提起。

　　瞿母脸上一直带着欣慰自豪的笑容，拉着徐荆回和俞酲两人说着瞿向阳小时候的故事——她把俞酲也认成了女娃，亲近。

　　于是刈星辰一个人在屋子里踱步，瞻仰着瞿向阳这些年的丰功伟绩。

　　或许是打心底的自豪，或许是想念，瞿母不仅保留了瞿向阳这些年的“战绩”，甚至连春晖公司的各种药也瓶瓶罐罐买了一堆回来……

　　毕竟是儿子的产业，她要多支持，而且儿子平时打电话也经常和她说，家里要备着常用药，她都记下来了，买了一堆回家，即便这些是儿童用药。

　　刈星辰又想起刚刚院里瞿母问出的第一句：来买药的？

　　什么人会来这里买药？这里又不是药店。

　　不过当地医疗条件有限，瞿婆婆家里既然有这些药，卖点非处方的给村里四邻，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听瞿母的描述，瞿向阳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从小懂事听话，隐忍宽容，打拼这么多年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所以儿子不常回来看她，她并不在意，她一把老骨头了，也不想和儿子一家人住一起，影响儿子的家庭。

　　刈星辰听着生气，这时他留意到“光荣架”上陈列的一排排药盒，其中有一盒药陈列了几十盒在那里，不像其他的药品，只陈列了一盒或者一瓶。

　　这就是拿来卖的药了？

　　药名里面有个生僻字，刈星辰不认识，之前拜访客户时会帮客户整理康遐送的货，也从没见过类似的药。

　　他把药盒转了一面，看到了药品的主治功能，主要是治疗婴儿痉挛症和LGS综合征，这类药品刈星辰没有在任何一家客户的药房里见过，他往下瞄了眼，药品成分，排在第一位的是氯巴占。

　　刈星辰的手抖了一下，氯巴占……刚入职销售部的时候他就恶补了一堆医药化学，氯巴占是第二类精神药品，并且没有在国内注册上市过，被国家相关部门严格管制。

　　瞿向阳家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精神药品？

　　刈星辰平复了心情，问瞿母：“瞿婆婆，这些也是瞿总公司产的吗？”

　　瞿母的眼睛没有耳朵好使，听见刈星辰发问，戴上老花眼镜走过来，拿起架子上一盒药确认了好久：“不是不是，这个呀，是他们公司的进口药，他们是代销，贵得很，贵得很。”

　　看瞿母小心翼翼的样子，刈星辰赶紧把药放回架子上，心里松了一口气，幸好是进口药，虽然氯巴占没有进口许可证，春晖公司的行为是非法走私，但还好，至少对于患儿家庭来说是救命药。

　　俞酲也走过来看了眼，把瞿母搀扶回去坐下，徐荆回关切地问：“婆婆您在家里放这么多这个药做什么？这个小孩子癫痫用的药，您家里又用不上。”

　　瞿母对三个年轻人完全没有防备，高兴地说：“我老婆子是用不上，好多家里有小孩儿的，犯了癫痫病，都得到我这里来买这个药哩！”

　　徐荆回明知故问，笑着说：“他们小孩生病，为什么不去药房医院买药，要到您这里来，您这里是药房吗？”

　　瞿母神色暗淡了些，突然噤声。

　　徐荆回反应过来自己问错了，这药国家不允许生产销售，正常经营的市场上怎么可能买到这个药，她这么问，不是变相说瞿向阳违法经营吗。

　　三个人的拜访因为这个话题带来的古怪气氛而不得不中断，三人驱车离开了村子，回到了镇上旅店，心却都惶惶不安。

　　徐荆回：“这药是非法经营，瞿向阳这是把他妈弄成了非法经销商，把他妈往火坑里推啊！”

　　俞酲：“关键是竟然还真的有人买。”

　　刈星辰合上电脑：“不买不行，这药在国内合法的经营场所买不到，但治疗小孩儿的癫痫病，只有氯巴占才稳定有效。”

　　徐荆回刚查过资料：“可是这氯巴占里面不是含有那东西吗，给孩子吃？这不是就是让小孩儿吸……”

　　“可不吃，就是死路一条。”刈星辰心如刀绞：“所以‘经销点’必须设置得不容易被人发现，患者父母为了给孩子救命，也不会举报这种非法经营。”

　　“我还是不懂，” 俞酲慢慢摇头，他被泥泞的村路颠簸得难受，原本就不舒展的眉头更加紧巴了：“既然‘经销点’要设置得不易被人发现，那为什么是在这里？

　　“既然都设置在这里了，为什么不直接出国去买？现在是因为疫情，口岸出入有限制，那疫情之前呢？看刚刚瞿婆婆的意思，在疫情之前她那里就已经是‘经销点’了。”

　　三人面面相觑，刈星辰脑海里把所有的线索都列出来，线索和人物之前牵线搭桥，条分缕析，终于想起来什么，自言自语：“刚刚我看的那药，好像已经被拆封过了，这能卖吗？”

　　显然不能，虽说患儿家属求药心切，但已经被拆封过的药，任谁也不放心。

　　刈星辰自言自语完，眼睛突然一亮，拿出手机在地图上搜索了一个地址，抬头时脸上表情惶恐不安：“这个‘经销点’离春晖公司的工厂只有三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