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花先生和他的布偶宝贝》江窥谷

218、第216章 ★ “偷”骨灰上

　　丁香的“死间”身份只能给刈星辰提供一些情报，真正要拿下惠民医院，打铁还是得靠自身硬。

　　不过他现在硬气不起来，因为前一段时间提交的赴港申请批下来了，裴醒臣亲自签的字，赴港时间段有限制，过了这个时限还没有去就自动失效。

　　而且香港那边传来消息，治江给爷爷买了昂贵的墓地，骨灰在殡仪馆寄存的时间也不长了。

　　所以最近必须要去香港，就把跟进惠民医院的事情全权交给了喜树。

　　七月六号，小暑，徐爷爷迁葬的吉日，三人两行到了深圳湾口岸汇合，明明是大清早，可三人都出了一身汗。

　　因为现在的防疫政策严格，进入香港海关时需要填写入关申请报告，防疫部门会给每个人都发一个公文袋，里面装着防疫手册、温度记录表和隔离条款。

　　这都是小事，最紧张的是还要求必须要有whatapp账号，防疫部门会通过这个APP来监督入关人员的行程。

　　也就是说，他们“抢”骨灰的全程都在防疫部门的监控之下，当然不会有工作人员盯着他们三人的行程一直监视，但一定要在治江那边的人反应过来之前离开香港，否则治江总有办法拿到三人的定位。

　　这样无论是人还是骨灰，一个都逃不了了。

　　“抢”骨灰的过程徐荆回都已经安排好了，刈星辰还是紧张，握着俞酲的手逐渐用力，把俞酲抓疼了。

　　反而是俞酲相对放松，或许是他骨子里对生死就没有看得太重，或者说，就算是死，也是和刈星辰一起，那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他对着刈星辰笑了笑，拉了拉刈星辰的衣角示意：“干嘛啊？”

　　刈星辰不好意思地笑笑，把手抬起来摸了摸俞酲的后脑勺。

　　今天俞酲打扮得很男人，简单的体恤、衬衫、运动裤，竟然还破天荒穿了运动鞋，连头发都挽了起来固定好，头上戴了白色鸭舌帽。

　　这么打扮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行动方便，逃命的时候能跑快点。

　　而刈星辰则背了一个大容量旅行背包，里面意意思思装了些速干换洗衣服，而最终的归宿是装骨灰盒。

　　刈星辰摩挲着俞酲的后颈，稍微放松了些，抬腕看表：8:10。

　　巴士正在穿过西区海底隧道，距离三人的下站地点还有五站，充其量不过半小时，而徐荆回会在他们的前一站加惠民道先下，她要先去取车。

　　无论是加惠民道还是西宁阁，都不是三人的最终目的地，而是下一站港岛西废物转运站。

　　爷爷的迁葬仪式在上午10点开始，从殡仪馆到治江的私人陵园，废物转运站是必经之路，这两三个月来，徐荆回动用了自己所有在香港的人际关系，打听到这一路上只有废物转运站这一段路车辆稀少、监控不完善，最便于动手。

　　而关于时间，徐荆回也花了不少的“疏通费”，打听到了殡仪馆的出车时间，不出意外的话，接灰车会在9:10～9:15这个时间段内经过废物转运站。

　　如果三人在这个时间段内没有“抢劫”成功，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摩星岭道动手，而摩星岭距离陵园已经太近，风险也相对更大。

　　所以必须在废物转运站一战成捷。

　　刈星辰脑子里一遍遍过着徐荆回策划好的PlanA、B、C、D、E、F、G，不自觉又把俞酲的手拉紧了些。

　　他怕失败，怕徐荆回发疯或者一蹶不振，更怕自己没有保护好俞酲，让俞酲受伤……

　　乱七八糟的思绪涌上来一通，眼看着已经到站，刈星辰深呼吸了两次，想起来以前参加游泳比赛，赛前也会紧张，但好像站到泳池边上的时候，特别是从跳下水那一秒开始，好像就不紧张了，或者说完全忘记了紧张。

　　所以唯一克服紧张的办法就是立马着手去做，硬着头皮去做。

　　8:45，车门打开，刈星辰拉着俞酲下车，在附近吃了点东西，和徐荆回对过时间之后又休息了片刻，从西宁阁步行到废物转运站。

　　其间路线早已烂熟于心，而且也就几分钟的路程，而就在这几分钟的时间里，徐荆回正好从加惠民道过来，路过刈星辰和俞酲时轻轻鸣笛两声，然后不远不近地缀在两人后面。

　　9:11，接灰车准时出现在域多利道上，徐荆回踩着离合，看到从外视镜里看到接灰车从后面开始变道，马上就要超过自己，便猛地鸣了一声笛，突然加速变道，车屁股结结实实擦着接灰车的车头而过。

　　两车相撞，安全气囊都弹了出来，徐荆回的胸口压在方向盘上方的安全气囊上，车轮静止的下一秒就又往后弹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揉着胸口，感觉劫后余生。

　　后面接灰车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司机比徐荆回更快缓过来，便已经下了车，一口粤语骂骂咧咧，问徐荆回怎么开车的。

　　徐荆回捂着胸口从驾驶座出来，双脚踩在地面上时还有些虚浮，跌了一下，赶紧扶住车门，楚楚可怜面向司机：“不好意思……”

　　接灰车司机的心一下就软了：追尾了是没错，可人没事啊；车头凹陷了是没错，可这是公司的车，有保险啊；前面的人不会开车没事，可她是美女啊。

　　还是位这么有礼貌、可怜兮兮的美女，美女能有什么错呢？

　　“小姐您没事吧？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司机色眯眯地问。

　　就在司机色迷心窍打算上前扶一扶徐荆回时，突然听到身后砰了一声，他甚至还对着徐荆回笑了一下才回头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车门被关上了，驾驶座上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在锁车门！

　　“喂！干什么！”司机去拉车把手，却感觉到身后有个身影晃过，下一秒他的视线一黑，整个头被密不透风的黑色袋子罩住，双腿被绊倒，身体便被接灰车完全挡住。

　　同时有一只手狠狠勒住了他的脖子让他说不出话来，身后的人一条腿一只手，把他的的四肢全部折了个270°压制住了。

　　“呜呜……”司机反应过来自己遇上偷车贼了，愤怒地呜咽着，动弹不得，只听到身后的男人说：“别扯了，赶紧进去帮忙啊！”

　　徐荆回胸口也不疼了脚也不扭了，正在奋力扯接灰车身上方因为起灵送灵而留下的菊花花圈，嘴里一边骂：“安息个屁！你以为入土了就是安息了！傻逼玩意儿！”

　　用的标准粤语骂的，刈星辰没听很明白，反正很不友好就是了，刈星辰虽然力气大，但对方也是个壮年男人，他喝道：“快点啊！车来车往的，待会儿路人报警了！”

　　“路人没这么热心！”

　　刈星辰听到身后传来了这样一句话，这声音他还挺熟悉，回头发现青鹞从摩托车上跳了下来，原本就不长的袖子一撸，露出更大面积的纹身来，往接灰车司机身上一压，无赖地说：“这车我挺喜欢的，要不行个方便？”

　　刈星辰不知道青鹞是怎么也来了香港，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他明白了青鹞的意思，便扔下司机，去敲接灰车车门。

　　刚敲一声，俞酲已经从里面把门打开了，手里捧着包装庄严肃穆的骨灰盒，目光坚定地递给刈星辰：“走！”

　　刈星辰接过，一手捧着骨灰盒，一手去拽徐荆回：“走了！”

　　刈星辰去拉徐荆回时俞酲已经回到了车里转动了钥匙，等到刈星辰把徐荆回拉回了车上就马上发动了车辆，三个人一出溜，扬长而去。

　　还被蒙在黑色袋子里的司机听到了车辆发动的声音，剧烈挣扎起来，然而被青鹞压着，几乎毫无还击之力。

　　俞酲把车开到了道路限速的最高值，好几次被导航警告超速，徐荆回在后座拆骨灰盒，毫无敬畏之心。

　　刈星辰一边帮着徐荆回拆，一边往后看路面情况，一边说话：“青鹞怎么来的？”

　　“他有门道。”徐荆回简洁地说。

　　“那他也要考虑自己的人身安全，不可能一直拖着司机，而且这种接灰车都有定位系统，迟迟没有到陵园，陵园肯定会反应过来。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丢的不是车而是骨灰，就要来追踪我们了，我们身上还带着whatapp的定位！”

　　徐荆回急得出了一身汗，她当然知道陵园会很快反应过来，她计划里有考虑到：俞酲把车开出去一段，刈星辰背着骨灰坛下车，直接坐公共交通去口岸。

　　俞酲载着徐荆回转移陵园的注意力，凭俞酲开车的技术，甩掉陵园的人压力不大，等彻底甩掉之后两人弃车交给青鹞处理，然后再去口岸和刈星辰汇合。

　　可是现在出了一点岔子：徐荆回没想到治江对生前的爷爷百般折磨，却对死后的一个骨灰盒子这么重视。

　　一捧灰而已，竟然用上了十六寸大的一个阿富汗玉石盒，保守估计有十几公斤，别说刈星辰带来的背包完全装不下了，就算装下了，过关时也会被开包检查。

　　骨灰不是不能过关，而是在过关检查的时候，陵园的人已经追过来了。

　　而且刈星辰能不能安全到口岸都不一定，抱着这么大一个骨灰盒走在路上，太引人注意了。

　　百密一疏，徐荆回心乱如麻，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办法：其实很简单，把骨灰倒出来就好了，用个塑料袋甚至用一块布裹起来她都要把爷爷的骨灰带回去。

　　可这样一来，没了骨灰盒，在关口被怀疑是违禁物品的可能性就更大，耽误的时间也就越长。

　　或者说换个轻便的容器，可现在这一路上连车辆都鲜见，到哪里去买容器呢？

　　就算买到了容器，只要是粉末形态，没有骨灰盒盛的粉末，都会被口岸工作人员默认为违禁物品。

　　刈星辰看出来徐荆回的纠结，他心里也急，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他仿佛听到了后面有车在飞速追赶他们的声音。

　　“你一定要把太爷爷的骨灰带回去，无论用什么方法是吗？”刈星辰问。

　　徐荆回抬头瞪着刈星辰，眼里带着怒意，仿佛在说：废话！

　　“哪怕不是以粉末的形态，能接受吗？”

　　徐荆回的眼神里带着疑问，只见刈星辰解了安全带半站起来，上半身贴近了俞酲：“小鱼！路上有文具店便利店什么的，停下车，我要买颜料画笔和纸！”

　　俞酲点点头，目不斜视盯着前方路面，车依然开得飞快，但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操作导航，搜索最近的一家文具店。

　　一公里之后，俞酲穿过一所小学外的繁华街道，把车停在了一家文具店外面，刈星辰下车买好纸笔颜料再上车，全程只花了两分钟。

　　在这一公里的时间里徐荆回已经反应过来刈星辰是什么意思了，她已经准备好了矿泉水，把骨灰盒的盖子做了一个大型颜料碟，为刈星辰做好了准备。

　　刈星辰绑好安全带调好了需要的色彩颜料，然后抬头和徐荆回对视了一眼，徐荆回的眼神有些落寞，但没有犹豫，她带头，挖了一勺骨灰到颜料碟里。

　　灰白的骨灰融入正红色的颜料水中，颜料被杂质轻微染色，但依然鲜红。

　　有了徐荆回带头，刈星辰也没有顾忌了也往其他颜料格里掺骨灰，还不忘往前叮嘱：“小鱼，开稳当点，我要画画了！”

　　俞酲点点头，速度不减，但的确稳当了很多。

　　虽说刈星辰画画并没有什么讲究，但今天情况尤其恶劣，竟然连张桌子都没有，画质平铺在皮质座椅上，他只能弯腰画，安全带被他扭曲的上半身扯到了极限，勒得身体很不舒服。

　　然而他不能解开安全带，因为一旦解开了，俞酲开车都会有顾虑，就会下意识减速，而目前的境况来说减速是大忌。

　　就在刈星辰排除万难专心致志画画的时候，突然听到徐荆回发出了一声“操”。

　　刈星辰问：“追上来了吗？”

　　“嗯。别担心，你画你的。”

　　“小鱼，还能再快点！我这儿不耽误。”

　　俞酲没出声，只是脚下又把油门往下踩了点。

　　这样一看，车上好像最镇定的就是俞酲了，刈星辰其次，但其实俞酲心里比谁都要慌，他掌握的仿佛不是方向盘，而是三个人的安全。

　　毕竟这里不是境内，他们这种“盗窃”行为也不占理，要是被陵园的人追上了，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一开始的计划是刈星辰在陵园追上来之前就带着骨灰下车，俞酲载着徐荆回吸引陵园的注意力，这样就算被追上了，没有物证，两人还是安全的。

　　可刚刚为了买颜料，路过学校时经过了一段拥挤路段，刈星辰下车买颜料又花了两分钟，就耽误这么几分钟时间而已，刈星辰就已经没有时间下车了。

　　俞酲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自己开太慢了？
　　他不是没有开快车玩漂移的胆子，可后座坐着刈星辰，他最爱的人，他不敢这么不知死活地加速。

　　所以他内心极其矛盾，竟然连导航都没留意看，开错一条道，最后竟然开到了郊区。

　　郊区这段路建筑稀少，地形平坦，于是这台车就更加显眼，显然已经完全暴露在了后车的视野当中，后车带着警告意味的鸣笛声也就更加刺耳。

　　“别怕，小鱼。”刈星辰一边画画，一边抽出一根神经来安抚俞酲。

　　他现在在后座，分不出身来，所以只能用语言的方式。

　　“没怕。”俞酲回答，可他不断看向后视镜的眼神出卖了他。

　　后车追上来的速度不比自己低，甚至比自己更加不要命，俞酲心一横，一转方向盘，把车朝着铁路轨道垂直的方向而去。

　　后座的两人完全信任俞酲，所以无论俞酲往哪里开，无论是急刹还是转弯，后面两人都鲜少抬头，但当两人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火车鸣笛声时，纷纷抬起了头，用惊恐的目光从内视镜里望向俞酲。

　　车辆正在朝和铁轨垂直的方向飞过去，距离越近，火车的鸣笛声就越震耳欲聋，三个人都盯着车身正前方，铁路和公路的交叉路口缓缓升起的交通控制器。

　　刈星辰的物理差劲，他无法目测他们现在距离交通控制器的距离，再根据现在的车速，计算他们需要多少秒才能够通过铁轨，但肯定是尽晚不尽早。

　　因为要是早了，他们通过了，后面的车也依然还有足够的时间通过，怎样才可以在不被后车追上的前提条件下，飞快地在火车开过来之前，安然无恙地穿过轨道，顺便利用长长的火车车厢把陵园的人甩在后面……

　　刈星辰无法测算，这在他的能力之外，他也不知道俞酲哪里来的信心。或许俞酲也没有信心，他只有信念，载着爱人安全离开的信念。

　　“俞酲！小心点！”徐荆回喊，可她的声音已经被火车鸣笛淹没了。

　　列车司机显然也发现了有不要命的人正在开车通过铁轨，刹车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不断鸣笛来警告轨道旁的人悬崖勒马。

　　俞酲并没有理会徐荆回的声嘶力竭，更没有搭理火车的鸣笛，他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即便这一段开过来都是直线，没有需要转弯的地方。

　　道路红灯早已经亮起，用刺眼的红色发出“列车正在通过，车辆行人请勿靠近”的警告，俞酲视而不见，在交通控制器抬起来的第五秒，车头嗖的一声溜进了轨道。

　　然而在这五秒里，火车也呼啦啦一连串声音，以飞快的速度驶进了轨道，轿车和火车就像直角三角形的两条直角边，而两车车头正在用各自最快的速度同时朝着直角靠近，各不相让。

　　刈星辰坐在靠近火车车头的那一边，他背对着车头继续画画，而另一边的徐荆回正好和火车车头面对面，她看到高大的火车车头正朝着自己撞击过来，即便中间还有一扇车窗和刈星辰这具人体的阻挡，可她还是闭上了眼……

　　死也要把爷爷的骨灰偷出来拿回去，她现在只完成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