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花先生和他的布偶宝贝》江窥谷

114、第112章 ★

　　8月，新的开始，也有新的业绩目标。
　　刈星辰已经搜集齐了自己能搜集到的所有客户信息，不该外传的也都记在了脑子里，他打算今天就去试一试。

　　下午三点，刈星辰到达了怀仁药房，不巧，李大夫不在，他只能转移阵地去民心医院，周主任倒是在，只是刈星辰等了一小时才等到周主任有时间，然而人家周主任一见着他，脸色刷一下就变了。

　　“周主任你好，我是刈星辰，”刈星辰抵上刚出锅还热乎着的名片：“是康遐的销售，您叫我星辰就好。”
　　周主任倒是接了，瞥了一眼，连个称呼都没有，直接问：“你们公司之前和我对接的那个元正，不干了？”

　　“他被外派到其他省市了，现在不负责深圳地区。”这是销售部内部的话术，销售之间交接客户的时候都会通好气儿。“以后我负责和您对接，当然了您有什么专业知识上的疑问也可以联系元正，如果有业务上的需求的话可以直接联系我。”

　　这话刈星辰说是说得真挚热情，可周主任可不是一般的心眼儿，在他听来这话就是：找元正，可以，不过成了单业绩还是归我。

　　周主任冷哼一声，把刈星辰扫视了一圈，老辣的眼睛一下就看出来刈星辰年纪不大，是个新人，没好气说：“你们康遐招不到业务员了？叫个毛头小子来糊弄我？”

　　刈星辰知道自己的年龄和经验是弱项，陪笑说：“是这样周主任，因为您是我们的老客户了，之前我们合作过的订单，里面的药品种类您都是最清楚的，我们了解到最近民心医院对抗生素药有很大需求，我正好在负责公司抗生素品类的整合，又一直很仰慕您，组织上正好做调整，我就申请来和您对接了。”

　　这马屁拍得啪嗒响，可是周主任不吃这一套，这时门框处有人敲门，一个护士看到刈星辰一身西装革履，知道是卖药的业务员，见怪不怪了，直接就进来和周主任说起话来。

　　刈星辰站起来让出座位给护士，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在这站着吧，周主任和护士在说工作上的事，自己在这里听肯定不方便。走吧，那不知道下次周主任有时间是何年何月了，而且要走也不能就这么走掉，至少要和周主任打声招呼，可周主任现在和护士正说着话，自己插嘴不礼貌。

　　刈星辰只能往外退了一点到门口，露出一个肩膀来，表示自己还没走。

　　好一会儿，那个护士终于出来，和刈星辰擦身而过，刈星辰马上把整个人都露了出来，笑着对周主任弓了弓腰。

　　他懂得进退，知道周主任现在对他有偏见，不便再和周主任继续聊下去，但礼数一定要到位，他礼貌说：“周主任您忙，我就不打扰您了。您看方便的话，我留一份方案在您这里吧，您闲了可以看一下，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随时打我的电话。”

　　刈星辰说着从包里拿文件——他的文件在出门前都分门别类整理好了，放在最方便拿取的地方，拿出来也就一秒钟不到，但就在这一秒钟的时间里，周主任不容置喙地说：“不太方便。”

　　刈星辰的后脊梁骨凉了一瞬，刚伸进包里的手也僵住，就一瞬，不能再多了，他没有时间和资本发呆，脑子飞快运转，硬是要把浙商独角戏唱下去。

　　主任腋下夹着文件，钢笔一直别在白大褂口袋里，看起来是有事要出办公室了，刈星辰赶紧闪到了一边，给主任让出路来：“那主任您忙，我下次再来拜访您。”

　　周主任离开办公室了，刈星辰的神色落寞起来，还什么下次啊，下次是什么时候？刈星辰拿出手机看和俞酲的聊天记录，早上给俞酲发早安，俞酲回复：早安，工作顺利。

　　他在地铁上看到这句回复的时候差点高兴得手舞足蹈，只是人在车厢里挤得像鱼罐头，没空间手舞足蹈。
　　但是有俞酲这句话，一定会顺利的，不就是碰壁么，第一次嘛，很正常。

　　刈星辰振作起来，看了眼时间还早，打算再去一趟怀仁药房。
　　反正自己现在就这两个客户，就围着这俩转。

　　只是怀仁药房的情况并不比民心医院的好。
　　周主任是座冰山，是把利剑，说话和眼神都犀利，几句话就能把人噎住，李大夫就完全是另一种人，说话和蔼可亲，和在直播平台上一样，可刈星辰感觉得出来，李大夫说出处处都在鸡蛋里挑石头，挑完刈星辰的学历挑经验，挑完经验挑穿着，挑完穿着挑产品……就是一条白绫。

　　不过有一点进步，至少李大夫看了一眼自己做的方案，即便只是看了第一页就拐弯儿抹角地否定了，不过至少给了刈星辰一个方向：学历不够高，那没办法；没有经验，那更没办法；穿着不专业，那是他的自由，如果影响到跑业务的话，那换一下穿衣风格就好了；至于方案了，看不上就改，改到客户看得上为止。

　　周主任那里就难咯，连方案都没留下。

　　倏忽周五也过了，反正俞酲周六也要上班，刈星辰一个人在家待着没意思，干脆也换了衣服拿上资料去跑业务了。

　　他知道周末是医院人最多的时候，但万一周主任有时间呢，一定要试试，不过很遗憾，自己在民心医院坐了一上午都没见着周主任，去问护士吧，一个说可能在住院部应该马上就回来了，一个说在药房也快回来了，一个说去卫生间了，最后问到一个不捉弄人的护士，刈星辰这才知道周主任今明两天都出差，要下周才回来……

　　又浪费掉一个上午，刈星辰有点蔫了，要不是俞酲一早一晚地和他说几句话对他笑一笑，整个人都没精气神儿了。

　　刈星辰在民心医院外面随便找了个饭馆吃午饭——开在医院附近的饭馆主要面向的都是病人家属，没想着做回头客的生意，所以味道都不咋地，刈星辰吃起来就更难受了，还没有被微波炉叮过得稀碎的螺蛳粉好吃。

　　这个时候接到徐荆回的电话，说要请他请他吃饭，拜托他一件事。

　　“我在加班呢蹄姐。”刈星辰蔫蔫地说。
　　“可怜的娃，周末都还要加班，那我去你公司楼下接你吧，想吃什么你定。”

　　“蹄姐，我公司在龙岗，你确定要来？”
　　“哦对，你转岗了，瞧我这记性，那你什么时候下班，我们在地铁站接头呗。”

　　“下午不加班了，现在就回来，我到了地铁站给你发消息。”

　　刈星辰随便吃了几口，坐地铁回南山，然后讹徐荆回一顿。

　　饭快吃完了徐荆回才说正事，也是他一贯的开门见山的风格：“我上次不是和你说，有时间办一个通行证么，我带你去香港看我爷爷，你办了没啊？”

　　在着手办了，毕竟自己也想去香港玩一玩，不过就这事儿？也值得徐荆回专门请自己吃一顿饭？为什么只单独请自己？为什么不请小鱼？不请陶玉？

　　“在办了，”刈星辰如实说：“你就为这个单独请我吃饭？”
　　“我怕你还没开始办，着急了。”

　　“你急什么？香港我非去不可吗？”
　　徐荆回头一回流露出有求于人的神色，连声音都轻柔许多，说：“我千方百计撺掇你办通行证，是想利用你。”

　　嚯，求人利用人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不过刈星辰见怪不怪了，徐荆回就这性格。

　　“怎么个利用法？”
　　“我想让爷爷回家！”徐荆回一字一顿说：“你也知道，治江绝对不会让爷爷如意，哪怕是爷爷死，他都要让爷爷死在香港。那个护理院层层把守，爷爷所在的房间外面除了专门的护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别说我爷爷压根就走不了路，连轮椅都坐不了。”

　　刈星辰点头，等着听徐荆回的后文——既然说了要利用他，那一定有个缝能让苍蝇飞进去。

　　“我这些年交了一些香港的朋友，在护理院也有认识靠谱的人，那个护理院会不定期开放让老人子女接老人出去散心，可能一两天，期间外面的车只要做个登记就可以进去。

　　“然后爷爷房间外那些保镖，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三个大汉，他们会在每天上午十点、下午六点、凌晨两点进行交接班，这三个人看似团结其实不然，因为爷爷完全动不了，所以他们也没什么警惕性，从来没有当面交接过，可能上一个人已经走了，下一个人还没来，最长可能有十分钟的时间。

　　“我只能利用护理院开放探视期间，同时保镖交接班的空白时间段，把爷爷‘偷’走，时间我可以拜托护理院认识的人帮我留意，车我也可以自己准备好，只要保证爷爷能从床上到停车场就行，可我背不动爷爷。他躺了半辈子了，骨头都是软的，就像是喝醉了的酒鬼，我背不动……”

　　“我背得动。”刈星辰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不是为了帮徐荆回，而是帮爷爷，要让爷爷回家，一定要。

　　徐荆回的眼圈儿红了，极其少见。

　　刈星辰把纸巾推到徐荆回面前，示意徐荆回自己擦擦眼泪，问：“护理院的探视不是定期的？”
　　徐荆回擦了一下眼角：“不定期，我观察这么几年了，也没找到规律。”

　　刈星辰点头：“那我早点把通行证办好就好，随时准备着，就是5分钟的空白时间有点太短了，我有点压力。”

　　这一点徐荆回早就有考虑：“两个方法可以缓解，一是你熟悉护理院地形，这样才能用最快的速度上下楼把爷爷背下来，所以你需要提前踩下点，踩点之前先去一趟谭姐那里，她到深圳定居前就一直在那个护理院工作，虽然这些年不怎么去香港了，但她对护理院的地形布局我比我清楚，其中复杂之处我都说不明白，需要拜托谭姐和你说清楚。

　　“二是……我拖住其中那个要去交接班的保镖。”

　　“你怎么拖？你一拖他反而警觉性更高。”
　　徐荆回的笑容有种“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意味：“我尽我最大努力拖住呗，你也搞快点啊。”

　　两人就这么说定了，徐荆回当下就和谭姐联系了，约好明天见面。
　　临走前刈星辰问：“这件事我可以和俞酲说吗？”

　　徐荆回有点犹豫。
　　“不然我一个人去香港，要是一天半天回不来，万一联系不到我，怕他担心。”

　　徐荆回无奈地一笑，反正俞酲也不是外人：“可以，不过你不要描述得太夸张了，就说是去接爷爷就好。”
　　刈星辰翻了个白眼：“这我不比你知道？”

　　说完，刈星辰低下头，刚刚的气势全无。他这种人，就得一直手上有活儿干才舒坦，刚刚徐荆回和他说正事，他就认真听认真想，现在“劫狱”这件事商量忘完了，心里一闲下来，就又想起上午在医院的事，越想越难受，蔫头耷脑的。

　　“是很难，”徐荆回明事理地说：“如果要返回的话，随时和我说，都可以，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

　　徐荆回很少这么正经，居然把“友谊”这门官方的词都搬出来了，刈星辰闻言抬起头笑笑：“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徐荆回关切地问。

　　“上午去医院拜访客户，热脸贴冷屁股，吃了个闭门羹。”

　　“哦，怪不得你说加班呢，哎不是，就吃一顿闭门羹你就蔫成这样了？”

　　“没蔫，就是琢磨琢磨怎么搞定这个客户，头疼。”

　　徐荆回恨铁不成钢：“你这还叫没蔫呢？我和你说啊，虽然我没做过业务，但是职场上有条路是共通的，你就硬着头皮干。本来这句话前面还要加一句，选择正确的道路，然后才硬着头皮干，但你脑瓜子这么好使，我告诉你后面一句也足够了。

　　“拜访客户，你就笑，伸手不打笑脸人呢！第一次吃闭门羹，那就去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医院还能不开了？必须得开，那就有需求，只是最后这个需求是被你康遐满足了，还是别的制药公司满足了而已，你这才到哪哪呢，快打起精神来！”

　　这个道理刈星辰明白，只是缺少人敲打，如今被徐荆回这么一说，果然明朗许多。

　　是啊，自己最擅长的不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么，不就是笑么，那就可劲儿笑！

　　即便屡战屡败那也要屡败屡战，就算最后自己失败了，民心医院的需求被别的公司满足了，对手公司会知道是康遐败了，周主任会知道是那个叫刈星辰的人败了，可如果自己不战，别人连刈星辰是谁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