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圈套》Umoi

78、第七十八章

　　“陈哥？怎么了？”周玄刚到别墅就接到了陈良的来电。

　　半个小时前他抓到了王奕加，本想给陈良打电话让他把人带回去，但梁典典说她有些话想问王奕加，等问完了再联系陈良。他明白梁典典想要问什么，也清楚她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就答应了。

　　才到别墅，还没来得及和梁典典交代注意事项就被陈良的来电打断了。

　　周玄去到门外接听。

　　“何肖楠改口了。上午视频检测结果刚出来，他应该知道了结果，一个小时前要求见专案组，说他说谎了，当初杀李佳明的是他，但这都是王奕加授意的。”陈良低声说。他刚从审讯室里面出来就给周玄打电话，“说好了互通消息，我刚从审讯室里面出来，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了。”

　　周玄没说话，想起来那天在分局见过严国良出来后，陈良就守在门外。后来在停车场时陈良追了过来。

　　陈良坐在副驾驶，开口前先叹了口气，“你和严副市长的事情我不想多说，你有自己的决定我这个外人没法干预。但是，周玄，你还是人民警察，你肩上有你的职责。”

　　周玄点头，“我知道。”

　　陈良见他能沟通，放心了不少，“你留在梁典典身边也好，一方面能保护她，另一方面也方便信息收集。梁典典那个小团队收集信息的渠道多又广，我和你两边配合，然后信息汇总，也许能早一点儿结案。”

　　说到这里怕周玄不同意，又加上一句：“ 毕竟距离梁名寒案件的追诉期没有几个月了。”

　　周玄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最终咽下去了。他很清楚梁典典冒险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他不能，掐灭她的希望。

　　“好。”周玄答应。

　　周玄没说话，回忆被陈良再次开口打断了：“案件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不然这么多年的布置都白费了，下一次不知道还要等多少年。周玄，如果你知道王奕加的藏身处，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周玄没有回答，侧过身看向别墅内，苏仁和方紫苑已经把王奕加带上楼了，现在客厅只有梁典典和冯叶，“我会的。”左右权衡了半晌开了口，不等陈良说话，他又说：“我们会把他交给你，”顿了顿，说：“陈哥，给她一些时间。”

　　“好。”陈良答应，临挂电话前忍不住开口，“你别怪严副市长，当时让你离开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奕文交上来的东西有很多关于扬卿药业的，现在是收集证据最佳时间。而梁典典那边又是何肖楠紧盯的，如果被何扬卿知道你也是警察，你的处境就太危险了。”

　　“陈哥，”周玄不想让陈良继续说了，“我们只聊工作就好。”

　　陈良无奈，这父子俩都是个倔脾气，他想从中调和，两个人都没有向对方服软的意思，“好，只聊工作，我等你联系我。”

　　周玄从游戏室出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他被冯叶拉着介绍梁典典喜欢哪一款游戏，并且还带着他试玩，期间讲了很多梁典典小时候的事情，很多都是十岁以前的，他听得认真，一个小游戏被冯叶杀了不下二十次。

　　周玄无心在游戏上面，被冯叶嘲笑游戏技术太差也不在意。

　　“还有吗？”周玄放下手中的鼠标，侧过身面向冯叶，“关于典典小时候的事情。”

　　冯叶思考了几秒，摇摇头：“过去太久了，能记住的都是印象深的。”

　　周玄点了点头，没说话。

　　“还玩吗？”冯叶问他。

　　“不玩了。”周玄站起来，走出游戏室。

　　与此同时，冯叶脸上的笑容收了回去，哼着歌走到自己的专属电脑旁，看到苏仁发给他的视频，回了个ok。

　　周玄对电子游戏没什么兴趣，从游戏室出来看到客厅的投影仪开着，正放着老电影。他走过去，看到侧躺在沙发上吃薯片的梁典典。
　　也许是感觉到了周玄的视线，梁典典转过头，“和冯叶玩的开心吗？”

　　“他带着我玩游戏，还给我讲了很多有趣的故事。”周玄走过去，坐在梁典典斜对面的沙发椅上，微微侧过身，面朝梁典典的方向。她面前的茶几上摆放了很多零食，手里面那包薯片已经见了底。见她把包装袋扔进垃圾桶后，俯身又去拿另一包，忍不住出声提醒，“膨化食品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放心，我有分寸。”她说，打开一包后朝周玄递过去，“你要不要吃，黄瓜味儿的还挺好吃的。”

　　周玄摆摆手拒绝了，又开口：“我之前接的是陈哥的电话。”

　　梁典典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上次我去分局，出来后陈哥找到我，他希望我们消息互通，我答应了。”周玄停顿了几秒，才又开口，说：“对不起，隐瞒了你。”

　　“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梁典典不会认为周玄被停职后就不再插手，甚至不管了。他有他所坚守的，也是他的职责所在。

　　周玄抬起头看看向她，对方并不像说谎，他才稍稍放下心来，又把陈良来电的目的与梁典典说了，“何肖楠现在把责任都推到了王奕加身上，陈哥查不到王奕加的行踪，所以过来问我。”

　　梁典典眉毛微挑，“嗯”了一声，尾音上挑，放下手里的薯片坐了起来，“你有没有觉得这事儿发生的太巧了。”

　　周玄回想陈良说的话，何肖楠是在陈良给他打电话的一个小时前突然说有事情要交代，而那个时间是他和梁典典到王奕加藏身地附近的时间。时间太过巧合，他没办法不把两件事关联到一起，同时也把自己的猜测和梁典典说了。

　　梁典典啧了一声，“能畅通无阻地传递消息，在同江恐怕没几个了吧。”

　　两个人对视，都有了答案。

　　脏话已经在周玄嘴边，他烦躁搔头，“严国良到底想干什么？！”

　　“也许，齐茗怂恿王奕加藏起来，本身就是严国良计划中的一环。”梁典典快速回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得出一个猜测，“他最终的目标是扬卿药业，为什么要选择奕文作为切入点，因为奕文实际控制权在何肖楠的手里，而何肖楠又是何扬卿的儿子，明面上父子不和，实际联系密切。而王奕加又是知道最多的人，他的口供作用很大，如果还能提供出有力的证据……”

　　周玄顺着她的分析往下说：“他们想把王奕加当保底？”

　　“差不多这个意思吧。”梁典典说，“我成了不可控的存在，在他们极力想隐藏王奕加的时候，我在找，何肖楠也在找，索性严国良换了玩法儿，让我先找到，然后找人通知何肖楠。严国良清楚王奕加和当年我爸的案子有关，我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而我把人带走了，他也可以对何肖楠说自己找到后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我截胡了，把注意力全都转移到我身上。”

　　顿了顿，问周玄：“专案组取证是不是到最后阶段了？”

　　经梁典典这么一问，似乎陈良真说过，“是。”

　　梁典典啧了一声，骂道：“这个严国良真是太缺德了，改天去我爸坟前一定好好与他说说，让他晚上去姓严的梦里好好替我骂骂他。”

　　周玄忍不住笑出来，被梁典典瞪了一眼，赶紧开口：“他该骂。”

　　梁典典这才满意。

　　周玄收了笑，问她，“你现在要怎么办？”

　　“当然是把人送回去咯！”她说道，“王奕加现在就是个定时炸弹，放在我这儿不光自己炸，还会炸伤我，我是傻了才会把炸弹放在身边。不过……”梁典典勾唇笑出声来，“在我送回去的同时，也送给他们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周玄问。

　　“秘密，”梁典典又拿起放在一旁的薯片吃了起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看着她的笑容，周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总觉得她的这个“秘密”不小，弄不好都能轰动整个同江。

　　严国良接到陈良的来电是在凌晨四点，他呼噜一把脸，压下被吵醒后的烦躁，看了眼来电的人后接起来，“陈良，怎么了？”

　　“严副市长，出事了……”陈良几乎在对方一接通后就开口，语气焦急。

　　陈良还没说完，严国良下意识想到了梁典典。

　　陈良：“半个小时前梁典典上传了一份视频在网络上，现在已经在热搜第三了。”

　　严国良按了按眉头，心想果然是她。

　　就在两个小时前，严国良接到梁典典的来电，对方提出来一系列不合理的要求，作为交出王奕加的条件，但都被他拒绝了。而以往不得利不退让的梁典典这次非但没有和他讲条件，反而一反常态好说话，一退再退后提出只要让周玄恢复原职，在中午十二点准时把王奕加送到城东分局门口。

　　当时他就有所怀疑，觉得里面肯定有问题，梁典典不是会觉得“吃亏是福”的那种人。

　　不等严国良说话，陈良又说，“视频我发到您微信上了。”

　　严国良长叹口气，应了声：“我看一下。”挂断电话后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梁典典和冯叶配合，一个创建新账号发送视频，另一个刷热度送上热搜。到热搜第三位时，收工睡觉。

　　不过没等她睡着，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梁典典没动，房间内安静了几秒，接着周玄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典典，你睡了吗？”

　　梁典典没回应，周玄这个时间来找她显然已经知道了。他几乎不看微博，不可能在她刚发完没多久就看到，明显是有人通知他，而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了。

　　她特意挑的时间，为的就是争取更多的时间，等那些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发酵一段时间了。

　　“典典？”

　　门外，周玄见里面的人没有回应，又试着叫了一声。

　　梁典典翻身下床，打开了卧室门。

　　门外，周玄转身正准备离开，听到开门声停了下来。

　　“陈良找你了？”梁典典开门见山。

　　周玄点头。

　　梁典典侧过身，让他进来了。

　　周玄从来没进过梁典典的房间，不管是在别墅这边的，还是城西公寓的。他有些局促，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进了门就靠墙站着了。

　　梁典典关上门一转身差点撞到他，从窗边的书桌处拉了把椅子给他，自己则坐在他对面的床尾。

　　周玄是看过视频后才来找梁典典的。晚上他陪着梁典典在楼下客厅看电影，虽然她没有明说出来，但他能感觉到她心情不好，又觉得自己不能贸然询问，等她想说的时候就会说了。

　　现在想来，他被冯叶带走的那段时间，她就在审王奕加吧。

　　周玄坐下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一直觉得两个人经历这么多，她是信任他的，可明明晚上已经……

　　周玄低下头，不想深想这件事。

　　“想问我为什么没有告诉你？”梁典典知道他有疑问，主动开了口，“我把他带回来，限制他的人身自由，属于非法拘禁，越过公安机关私自审讯，也是违法的。你清楚我和王奕加之间的恩怨，你阻止我，我会怪你，你不阻止我是知法犯法。”

　　她是笑着说出来的，周玄有一种她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的事情一样云淡风轻。

　　“可……”

　　周玄想为她解释，但他不能，他不能用她逼不得已这个理由为她辩解，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不应该找借口为她开脱。可……现实情况就是这样，明明她早已经知道肇事逃逸又故意杀人的凶手是谁，就因为没证据……

　　每当这个时候，周玄内心总会升起一种无力感，明明是他的职责所在，又因为没有证据眼睁睁看着凶手逍遥法外。他突然想起刚去长安派出所没多久，第一次见梁典典时，陈良对他说的话。

　　这几个月来，他切身体会到了。

　　“我有分寸。”梁典典见他是真着急了，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就是逗逗他而已。侧身把手机拿出来，找到一段视频递给周玄，“看看。”

　　周玄一脸“这是什么”的表情接过来，看完后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还回手机时脸色都好了不少。

　　梁典典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四点了，“八个小时后，我会把王奕加送到城东分局去。”梁典典说，又补充一句，“光明正大送进去。”

　　他大概能猜到梁典典这么做的目的。

　　王奕加本就是同江热门人物，梁典典虽然凌晨放出的视频，但关注者不在少数。白天把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送到城东分局，如果他在进去后出事，矛头直指何肖楠一个人。

　　那个时候，不管何肖楠与何扬卿这对父子表面不和还是实际已经关系破裂，扬卿药业一定会被拉入舆论泥潭。

　　当然，如果王奕加进入分局后没有出事，无非就是正常走司法程序，最终的结果没有太大差别。

　　“我会保护好你。”周玄郑重承诺。

　　“你不能出现在我身边。”梁典典提前和他说，就是想让周玄先离开，“我让严国良撤销对你的处罚，明天一早你就要回去上班了。”

　　“典典……”看着她却莫名鼻子发酸。他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两个人朝夕相处的这几个月里，他并没有为她做多少事情，反而在事情的最后，梁典典处处为他着想，说不感动是假的。

　　“我不接受煽情。”她在胸前画了一个叉，玩笑一样开口。

　　周玄被她逗笑了，深吸口气，身体前倾伸手握住梁典典的手，柔声开口，“典典，你很棒，梁叔叔有你这个女儿，一定觉得很骄傲。”

　　“会吗？”她低头，视线落到周玄的手背上。对反没说话，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无声给她肯定。

　　事情进展的非常顺利，王奕加在几十个摄像机前走进了城东分局，面对审讯也一五一十全都交代了。

　　周玄恢复原职，依旧是专案组的成员，梁典典则在当日下午把早已经整理好的证据交到了专案组手中，同时辞去专案组顾问的职位。

　　梁名寒的案件证据链完整，加上王奕加的证词，很快就移交给检察院了。

　　开庭那天梁典典没有过去，而是去了墓园。白音安死后和梁名寒合葬在了一起，她带着白音安喜欢的百合和梁名寒喜欢的酒过去。把东西摆在墓前，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说的很多，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站在墓前沉默了很久，最后转身离开。

　　走到墓园门口，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和墓园的保安大爷边说边比划。

　　“周玄！”梁典典喊了一声，周玄转过头，见到是梁典典立刻笑了出来，小跑过来，“今天庭审我去找你，梁易言说你来看叔叔阿姨。”

　　“你是来通知我庭审结果的？”她问。案情复杂，但因为梁名寒案件特殊，特批先开庭。

　　“嗯，当庭宣判，”周玄点头，“王奕加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无期徒刑，何肖楠教唆杀人，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他说完，看了眼墓园里面，“我想过来告诉你，也希望叔叔阿姨亲耳听到，坏人已经绳之以法，付出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谢谢。”梁典典侧过身，朝白音安和梁名寒的墓方向看去，“我爸妈他们，一定听到了。”转回身，先朝前走了：“走吧，回去。”

　　周玄跟上去，“奕文和扬卿药业的犯罪证据前天移交给检查机关，没多久也会开庭，数罪并罚，死缓应该是最轻的了。”

　　梁典典点头。

　　周玄问她，“事情告一段落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啊？”她站定，看向远方的天空。临近过年越来越冷了，但同江的天越来越蓝，特别今日，天空中几乎没多少白云，“我想找个暖和的地方，好好过完这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