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骰子安红豆》三壹啁啾

56、特殊文令

　　奇珍异书人间话本，尔芙阅览无数，如此局促怯懦时却是让尔芙无端联想起人间话本里头塑造的人物，看书人总是将尖酸刻薄按在那一类人物身上。就如同此刻的素秋，与之极其相配，但尔芙也只敢腹诽，不敢嘴上冒犯。
　　如是芒针在背，尔芙更是坐立难安，怯懦的小眼神一瞟一收如此往复好几次。
　　素秋待尔芙在她正对面安坐下后，便重又将目光收回落在案桌上的那叠宣纸上，仿若是一个眼神都吝啬。
　　她的纤纤玉手一面随意翻动着纸张，一面状似漫不经心的与尔芙交谈道：“小神近些日子事务颇有些繁忙，还未向小殿下道过喜。”
　　尔芙一时未反应不及，自己何喜之有，而后才愣愣的明白过来上神所言之意，规规矩矩的谢过上神的贺喜。旋即才想起神君同天官上神的关系，这是妥妥的婆家人驾临，登时让尔芙紧张的无所遁形。
　　两人一拘束一端庄，又答了几次话，素秋才有了动身离开之意。
　　站起身自然垂手抚平衣角，素秋躬身低眸向尔芙翩然施礼，期间神态顿显不卑不亢，“那小神便先告退了。”再次抬眸看向尔芙时，那目光甚是深邃幽黑。
　　幽蓝的星夜之下，素秋衣角带风，柔和的星芒将她侍人的冷若冰霜揉碎在动作间。几千年的时间，那份初时的执念早已被吹散了光阴长河中，孑然一身孤独的走过这些年岁，早已在无数个日与月中习惯了再无人相知相伴。一切像是归于最平静的那一点，再也无悲也无喜。
　　直至前些日子景元神君的突然归来，素秋十年如一日的生活才泛起了狂澜。
　　不过似是命里与那小殿下有那不解之缘，命中重要之人都与她有着如同蛇蝎般缠绕的命数。
　　思及此，素秋不禁哑然哂笑。背负着浓浓的夜色，翻涌起的苦涩酸楚如影随形的笼罩着她。星辰闪烁似是在低语，对着负夜而行的那一人给予最温柔的照怀，冷寂的夜色又沉陷着她的肃然一身。
　　待视野内再无素秋离去的背影，尔芙这才转正身姿。自第一眼至最后一眼，尔芙自始至终都琢磨不透天官上神此番来此究竟意欲为何，这位上神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和自己平心交谈的人，不给尔芙发难便是最好的设想了。
　　尔芙满腹疑惑，将素秋翻阅过的纸张归于原位。既是无法琢磨透彻的事，尔芙甚少会去打破砂锅问到底，只在起身间便将此抛在了脑后。
　　自第一日景元神君见她直接不拘小格的宿在引经阁内，便勒令她不可再如此。自此以后，尔芙晚间再如何劳累，再怎么想就地入睡，都会披星戴月得回到自己的寝殿。次日，景元神君便是先赴红鸾殿再与尔芙一同前往引经阁。
　　这段日子，上仙总是近午时起身深夜归，涟心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每日近子时来引经阁为上仙掌灯。踏着夜色归去时，涟心早早在寝殿内为尔芙备好一盏五福安神茶，此举不可谓不熨帖。
　　尔芙照常饮下了那盏安神茶便入了眠，翌日午间醒来时入眼却不再是那张俊美的容颜。
　　“涟心？”初醒时分，嗓音还略显绵软悠长。
　　外间传来轻声得走动声，涟心撩起重重纱幔，应声入内，“上仙你醒了啊。”转首又对侍立着的仙婢道：“端进来吧。”
　　其他仙婢毕恭毕敬的颔首领命，应声将洗漱用具一并摆在案上。
　　迷迷糊糊的撑起上身，“今日怎么不见神君？”
　　涟心走至尔芙的近处，服侍着尔芙穿衣，“早些时候，神君遣了梁晨殿内的仙婢来说今日遇上些突发之事，怕是这几日都无法得空，叮咛上仙你要好生照顾自己。”
　　涟心的声音在耳边作响，尔芙反应了好一阵才颔首。
　　犹如牵线木偶般，尔芙任由连心在自己身上动作游移，涟心侍候多年，动作利索灵活，不稍多时尔芙又是焕彩动人的模样。
　　待尔芙收拾好自己的仪容，仙婢便将午膳摆上桌面。由是这段日子尔芙起身时已近午时，刚起身不宜吃得过于浓油赤酱大鱼大肉，是以每一顿午膳都较之于往常多了些清淡之食，每日变化着十八般花样为着这一顿膳食，以此来弥补不宜多食浓油赤酱的味儿。不过尔芙本身便是喜食，对吃食上有着诸多挑剔，这段日子不过是再费心些罢了。
　　尔芙小口抿着汤食，思索着是何事能将景元神君拖住身，不过尔芙仅是任凭凭空猜测，自然是连个影子都摸不着。
　　用完膳，尔芙如同前些日子便是要前往引经阁，但尔芙放缓脚下步伐沉吟略一思忖，而后脚步一转，直直往天祈殿那个方向而去。
　　天祈殿内气氛如同液体凝固般，甚是凝重不堪。
　　长案后，天帝英眉紧锁着，这短短几个月内的时间仿若是将他置于一场漫长无边的凛冬之内，无尽的疲态尽相而出。
　　闭目思索间，灵敏的耳力捉到一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未见其人先听一道银铃般的声音直直入耳，“父帝！”
　　清脆生动的嗓音，天帝闻言便知是他的那位小女儿。闻言，睁开微阖的双眸，一道轻俏的身影撞入眼帘。
　　入眼是自己小女儿巧笑如嫣的丽颜，驱散不开的阴沉气氛终是有了裂口，倾天白光透过那些裂痕如漫天细雪轻盈的挥洒下来，“怎么突然来找你父帝了，这三月期限可是还差上那么几日。”
　　若是有事相求时，尔芙那个撒娇劲儿是无人可出其右。自一脚迈近天帝的视野内后，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捶肩捏背的。
　　天帝一眼便洞穿了尔芙心里的那些个小九九，不待尔芙嗲嗲的道出那些糖衣炮弹，便直言道：“是又有何事须得找上你父帝了？”
　　对尔芙这位小女儿，天帝天后两位兄长皆是视为掌上明珠，很多时刻只要尔芙小嘴一张便鲜少有空手而归的时候。
　　听得此话不见尔芙露出被人看穿的促狭，仍旧笑的甜蜜似花。心下却暗知这张特殊文令不难到手了，讨好般的夸赞了一番父帝的丰功伟绩俊态神朗，而后才拐弯抹角道，“父帝，那引经阁内第十三层究竟藏得是何经卷，看守的如此之严防死守？”说罢，尔芙的小眼神不住的留意着天帝的细微反应。
　　闻言，天帝微微挑眉，将目光投落忙前忙后的娇小身影上。
　　“想要一张特殊文令？”天帝一语道破。
　　既是父帝替自己将放在嘴边的话一句道出，尔芙忙不迭的应声点头，眨巴着那一双明眸善睐。
　　小女儿的神情甚是可爱俏丽，熨帖了天帝甚感劳累的疲态。
　　“文令若是你想要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向父帝老实交代你要这是做何用？”那特殊文令并不如同平日里的那种纸质文令，天帝凝聚起泛着幽光的文符，静默着悬浮在指间。
　　“自我阅览群书，还从未踏足过那一层，不禁有些心生好奇那层的经书有何特殊之处。”尔芙的话字字句句并不掺假，对那一层确有好奇之心，但对此并未一口道出自己的最真实用意，而后又觉少了点什么，忙作发誓状向父帝正色道：“我没安捣乱的心思，只为去满足一下我抓心挠肺的好奇心罢了。”顿了一下，一脸诚恳之态，“我向父帝发誓！”
　　第十三层内所收藏书只是稀世罕见些罢了，但并不是不见天日的那种禁术。
　　不过是一张特殊文令罢了。
　　这般要求，天帝又有何不可满足小女儿的。旋即将那散发莹莹幽光的字符虚虚点在尔芙的眉目处，那字符像是活过来了一般，瞬时便脱离天帝的指尖隐没在尔芙的眉间。
　　一道隐秘的字符没入自己的眉间，倏地一股冰凉之感自顶流窜向下，只眨眼间，又消散的无影亦无踪。
　　特殊文令的到手不费吹灰之力，尔芙欣喜的紧，心随着没入身形间的符文早就先于身躯一步抵达遥遥在上的第十三层，以至于稀里糊涂忘却了自己可以向父帝询问景元神君是碰上什么紧要麻烦之事了，这般事父帝多半是知晓的。
　　又是接连说了好几句甜言蜜语，哄得天帝低沉心绪渐渐回升。
　　再过几日，三月便要期满，尔芙原是打算那之后再向父帝讨要这份文令的，不过若是真有，越早寻到那定然是越好。
　　当尔芙踩着身轻如燕的脚步再次出现在第十三层的拐角处，驻守的侍卫换了他人，但登时头大如斗却是同昨晚那两人如出一辙。
　　尔芙在那两人跟前稳稳站定，未及他们为难，尔芙撩起额间的碎发，率先一步亮出自己所持有的特殊文令。
　　两人见此皆是长舒了一口气，既是有了这道文令，便意味着他们不用在左右为难中煎熬，忙避身为尔芙小公主放行。
　　尔芙此前对这一层不甚在意，是以从未来过，也并不知这特殊文令的真正用途。
　　这道文令并不为侍卫放行，而是开启藏书密门的一道指令。
　　符文似是与这个地方有着同源的感应，急不可耐的从尔芙暂存的眉间一跃而出，奋不顾身的又跃入紧闭的石门之间，刹那幽光符文缓缓浮现于石门之上，犹如灵活的游龙，随着龙形逐渐清晰可见，一道清脆的“咔哒”声回荡在引经阁的顶层之内。
　　石板门缓缓开启，带动起轻微的颤动与尘埃飞扬。
　　待颤动静止，石门背后的密闭空间全然在尔芙的视野之内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