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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帝后刚走了没几刻,皇贵妃立马找上了太后,进了大帐就“咚”一声跪下了,额贴手手贴地伏在地面上,“奴才有罪,请皇太后责罚。”

      太后抬起眼看过去,皇贵妃身后领了个绛袄丫头,应当就是那个给岑嫔下套子的曲莲了。

      皇贵妃没为自己求情,在大罪名照脑袋扣下前,先把小罪认下了,“是奴才管教不严,让曲莲犯下这等大错,奴才自知罪无可赦,求皇太后下旨惩治奴才。”

      有些人就有这种本事,无论再怎么虚假的话,从她口中像模像样地说出来,就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儿一样。

      太后盯着皇贵妃的脑袋,在思考,久久没言声。

      皇贵妃就那么一直伏地跪着,一动不动。

      良久,太后才曼声开口,情绪淡淡的,“得了教训,这回就算了。丫头留下,你回去罢。”

      皇贵妃满脸自责愧疚地走了,几分真几分假,太后也不想追究。

      处置个宫女子,用不着太后亲自操心,胡荣生把曲莲带下去了。

      时候不早了,图嬷嬷上前替太后摘头饰。

      太后对镜轻叹一声,“你觉得我处事不公,是不是?”

      图嬷嬷跟了太后几十年了,手上没停,摇头答道:“奴才不这么想,主子行事自有深意。”

      对图嬷嬷太后没什么避忌,话说得敞亮,“外人只道宫里头是富贵窝,我和你都在这里头活了一辈子,背地里利刀子扎人可不少见。皇后性子软和,将来手段要是不强硬些,我怕她镇不住。”

      图嬷嬷懂太后的意思,太后想再看几轮皇后和皇贵妃斗法,从中挑一个厉害的角儿掌后宫。

      图嬷嬷倒是不这么想,皇贵妃心眼子是要比皇后多些,架不住万岁爷眼里没放人啊。皇贵妃都册封进宫这么久了,皇帝跟皇贵妃说话的次数,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多早晚瞧见皇帝为皇贵妃分心思?就端看今日,皇后主子的尊荣是跑不了喽。

      一夜过去,几位主子轻描淡写的几句往来,岑嫔的事儿就这么不声不响地了结了。

      第二日天明,随行嫔妃无声无息的少了一位。宫里有消息灵通的,知道是岑嫔半夜里被送回宫去了,虽不知是犯了什么过错,这辈子总归是讨不了好了,下辈子投生再努把力罢。

      开拔前,胡荣生回禀太后说皇后主子醒了,太后忙赶过来瞧祁果新。

      祁果新还在被窝里,忙找鞋要下床请安。

      太后把她了按回去,坐在榻前关切地问:“听说昨儿皇后晕过去了,是怎么一回事?要不要紧?”

      “谢皇太后体恤,奴才身子不碍的,就是……”就是被您的好儿子给气撅过去了!不过这种话怎么好意思当面说,祁果新眼里含着阴恻恻的笑意看了皇帝一眼,意思很明确:你闯的祸,你自己解释。

      皇帝轻易不放过每一个坑害皇后的机会,哂然答:“皇后让儿子看臭大姐,儿子不屑瞧那玩意儿,就给皇后气着了。”

      太后愣了一愣,“臭大姐儿?这都什么跟什么?”

      皇帝能随意呲哒祁果新,祁果新却不敢在太后眼前明着说皇帝半句不是。

      祁果新朝皇帝大度一笑,眼波款款会说话:“我气量大,等会子再跟您计较。”

      皇帝眼光一暗,阴沉得惊人。

      祁果新假装没瞧见,专注地盯着太后,将昨夜的事情缓缓道来:“奴才昨儿瞧见一只流萤,万岁爷不信,说奴才蒙人,还说入秋了只有臭大姐儿。奴才思来想去,既然主子爷都这么说了,那定然是奴才眼花看错了。”

      言下之意呢?皇帝霸道不讲理呗!

      太后听明白了,是小俩口斗嘴儿呢。

      不论怎么的,都不会说是皇帝的不是,当然也不能拂了皇后的面子,太后拉过祁果新的手,“皇后,只你一人瞧见了流萤,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天爷眷顾你,是你的福气到啦。”

      昨夜夫妻俩在岑嫔的事上心灵相通,因为是一致对外,今儿共同的敌人没了,帝后又掐起来了。

      祁果新等不及要报复了,心里憋出个蔫儿坏的招。

      暂且忍耐下坏笑的冲动,没前没后的,祁果新突然问:“皇太后,您爱听八角鼓吗?”

      漫长寡淡的深宫长寂里,人人都得自个儿学着找乐子,挣个热闹。八角鼓是自旗人戎行里发扬光大的乐器,对老太太来说意义非凡,听单弦儿前总让人先来一段岔曲,太后连点头说爱听,“八角鼓是咱们自己的东西,这个好。”

      “奴才会拍八角鼓。皇太后,您听过民间唱的调儿么?”祁果新逗老太太开心,捏了弋腔清唱几句:“八角鼓,响叮当,八面大旗插四方……”①

      太后听得眉开眼笑,拍掌合拍子,听完了也很是捧场,连连夸皇后声口好,似林籁泉韵。

      猛一通赞扬后,太后又忙着安排,皇后给她唱曲儿是彩衣娱亲,自然是不能让国母当着众人卖唱逗趣。太后说:“等过了崖口安顿下来,让随行的内廷供奉排个八角鼓戏,找在籍的来唱。把大家伙儿都叫上,一齐热闹热闹。”

      说罢太后点了皇帝的名儿,“皇帝要是不忙也一道来,八角鼓对咱们意义不一般,不能忘。”

      皇帝当然不会扫太后的兴,应下了。

      又说了会子话,苏德顺进来说外头都预备停当了,只待万岁爷一声令下。

      太后说先回去了,让皇后准备准备好出发。

      皇帝起身送太后离开,不一会儿又从帐外进来了,话里冷硬得跟严刑拷问似的,“你会八角鼓?谁教你的?”

      似乎自觉折返回来的举动有些不自在,皇帝搬出惯常的帝王威势,一脸严肃,“朕怎么没听额尔赫提过?”

      祁果新想:皇帝的说法未免也太过鸡蛋里挑骨头了,难不成祁公爷会一本正经的往奏摺里写:“奴才额尔赫启:闺女果新,会击小鼓。”

      不过什么理由都无所谓,祁果新正等着皇帝开口问呢,笑欣欣的,设下了套等皇帝往里钻,“回万岁爷,奴才的八角鼓常年疏于练习,只可供奴才自娱,登不得大雅之堂。万岁爷赏面儿要听的话,奴才只能献丑,敬献一支七弦琴音了。”

      什么都不会,那她方才在太后面前瞎显摆什么?皇帝龙颜不悦了,“朕只能听弹琴?听不得八角鼓?”凭什么?

      祁果新上下两排皓白的齿间拖了一声长长的“咦”,问的是一脸诚恳:“万岁爷,您不是属牛的么?”

      明明是流萤,皇帝非要说成是臭大姐儿,跟这种人一块赏美景,简直是“对牛弹琴”。

      皇帝即位后仅有的几次怔愣都给皇后了,听明白皇后在骂他,皇帝气得两眼发黑,当权者的威严都不顾了,学小孩儿跟皇后打嘴仗,“朕昨儿回去还在琢磨,太后帐前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就你瞧见了臭大姐。现在朕想明白了,老话说得好,‘方以类聚,物以群分。’”

      这是什么歪理?照这么说,天底下所有见过臭大姐的人全是族类了?祁果新恭顺地应声,“既然万岁爷说是,那奴才就是臭大姐儿没跑了。”

      皇帝疾首蹙额,他得是多倒霉才摊上这么一位皇后,“皇后,你还有没有廉耻心?”

      祁果新灵光一闪,又冒出个损招儿,笑得十分安详,“万岁爷,您别生气,奴才给您说个故事罢。”

      皇帝以为大胜了,傲睨得志地睇着眼前衣冠不整的小女子,“皇后,别以为编个破故事,今儿就能算了。”她御前失仪的次数,手指头加脚指头一起数都数不过来,不跟她计较是他心善。

      对于皇帝的威胁,祁果新仿佛什么情绪都没有,她不疾不徐地娓娓道来:“奴才上头有仨哥哥,奴才小时候没个丫头样儿,老跟着哥子们上外院玩。府里有不少家生子儿,总爱说些俏皮话,奴才那会子瞧不上,总觉得那些话粗俗。”

      皇帝听得皱眉,不明白皇后突然说起这些的用意。

      祁果新语调里波澜不惊,“现在再回想起来,才发觉民间俗语其实传承着民间的智慧。万岁爷,您听过一句民间老话吗?”

      皇帝看着她狡黠的眼神,她哪儿是波澜不惊啊,她就是暗地里憋着坏。虽知道她没安好心,但她不出招,他就没法招架。皇帝凉声抛下个干脆的字:“说。”

      祁果新点点头,说:“屎壳郎配臭大姐儿——一对儿臭货。”

      皇帝和皇后,可不就是一对么!祁果新顺当地承认自己是臭大姐,那皇帝是什么?屎壳郎?

      皇帝脸色气得发白,哈哈两声带着怒意的假笑,连说三声“好”,勾起一侧嘴角笑得咬牙切齿,“皇后,你好样儿的。”

      祁果新掀被子下榻趿拉上鞋跪下认罪,早预备好了似的,动作一气呵成,“奴才污了万岁爷尊耳,奴才有罪。”

      皇帝紧抿着唇,行走在爆发边缘,蔑视的眼神里挟着冷意,话中带侮,“朕看你懂得不少!你这个公府嫡小姐,肚子里到底还藏了多少粗鄙话?一齐说出来,给朕开开眼界?”

      祁果新站了起来,假意没听出皇帝话里的嘲讽,蹲身应了个是,面带微笑,答话吐字抑扬顿挫,“有屎壳郎坐房梁——摆臭架子;还有屎壳郎趴脚面儿上——不咬人也恶心人。”②

      望着皇帝越来越黑的脸色,祁果新眼睛一亮,“哦哦,奴才又想起来一个怪有意思的。屎壳郎钻到花生里,您知道是什么吗?”

      皇帝面目狰狞,看罗刹恶鬼一般看着她。

      祁果新得意地扬起脑袋,“不是好人(仁)儿——”

      皇帝摔了手边的八宝袋香炉,香灰漫天,皇帝厉声斥道:“奇赫里氏,你敢骂朕!”

      帐里太监宫女跪倒在地,全吓得瑟瑟发抖。

      皇后膝下也没黄金,祁果新也再次跪了下去,不过这回不认错了,话里只替自己开解,“是万岁爷硬要奴才说的,奴才可不敢抗旨。万岁爷明鉴,奴才一个字都没提到万岁爷,全是在说屎壳郎呀。”

      清晨山中凉意浸骨,祁果新就单着了中衣,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她想大笑,想开怀大笑,想冲出大帐对着山脉水流放声地笑。

      而皇帝呢?澎湃汹涌的浊气寻不到宣泄的出口,恹恹闷在胸腔里四处乱撞,憋得他心口一下一下钝疼。

      皇帝真心怀疑,要是照这么下去,他是不是早晚得成为大宣开国以来头一位亲手掐死皇后的皇帝。

      对上一双亮盈盈且毫无悔意的呆眼,皇帝的闷气声势浩大到无以复加,但绝不会是空前绝后。

      他的皇后品行有亏,不堪造就。一想到还得和这个皇后携手自相鱼肉一世,皇帝顿觉苦难的龙生没有尽头,气急败坏地拂袖而去。

      祁果新呢?目送着暴跳如雷的皇帝出帐去,心中满满是大仇得报的快意,让皇帝跟萨伊堪眉来眼去!该!

      发泄完了,理智渐渐回来了。祁果新迟迟啊一声,她又把皇帝惹恼了,那么……生阿哥的事儿是不是又遥遥无期了?

      做什么要逞一时之快!

      唉。

      罢了,做都做了,快活一回算一回,下回再示好罢。

      祁果新乐颠颠儿地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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