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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   那是将军的声音。
      栾哲感觉自己现下没力气去跟将军吵架,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停下脚步,背靠着墙歇息。
      隔片刻,他又听见将军嘟哝道:“净招人烦,还找个混小子专门跟我顶嘴。”
      栾哲:“……”
      得嘞,将军背地里居然也会吐槽人,真是大开眼界。
      “成天不知道回家,一来消息就是进医院。”
      栾哲一怔,咂摸着这句离奇且充满违和感的话。将军大人莫非是盼着兰怿回家的?那又为何老是摆出副凶巴巴的表情,行事作风还都把人往远推?
      “调到这种鬼地方了还能给我受伤,是想步你娘后尘,结了婚就撒手不管吗,哼,没担当!”
      栾哲嘴角抽动两下,发现自己再不走出去可能就会因为听到将军的太多心里话而惨遭灭口,只得强撑起身,快步转过墙角并假装偶遇:“诶,爸?你在这儿?”
      正在碎碎念的将军吓得差点跳起来,他深吸两口气平复心跳,遂即吹胡子瞪眼道:“谁准许你这么叫的!”
      栾哲果断无视口是心非的岳父,转换话题:“医生怎么说?”
      “医生……”兰恺条件反射跟着他的节奏回了俩字,猛觉察到自己被他牵了鼻子走,想骂人又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憋半晌才憋出后面俩字:“……凑合。”
      憋完这句,将军大人终于找回主场节奏,梗起脖颈就开始骂:“你们搞什么玩意,啊!高危环境应对条例有没有学过,啊!自己不要命就算了,给队里添多少麻烦,啊!”
      要是这之前没有听到将军的碎碎念,栾哲可能还真会被他唬住,现在?他充耳所闻的就是高声责骂下的担忧和关怀。
      还有一个不习惯把心意放在口头的上位者的小别扭。
      “行了爸,歇会儿吧。”栾哲嬉皮笑脸地上前捋将军后背,其行为堪比拔老虎胡须。
      兰恺被这胆大包天的混小子弄得有点回不过神,待反应过来,已被搀扶到椅子上坐下,再特意站起来似乎显得太小家子气。踌躇几番,终是找不到借口,无奈叹了口气。
      唉,歇着吧。
      栾哲摸完老虎,自己也累得不想再多说什么,困顿地坐到旁边位置上打哈欠。没多久,他就迷迷糊糊开始点头,医院椅子跟他的体形比起来简直就是缩水版,他直坐都嫌逼仄,现下左右|倾倒,那是随时可能滚下去。
      将军大人习惯正襟危坐,直视前方,目光凌厉,结果隔几分钟就被旁边的大块头撞一撞肩,隔几分钟又被凑近黏一黏肘,气得手直抖。
      眼中有没有长辈!有没有领导!有没有上下级概念!
      兰恺愤而转向,恰好看见栾哲困到后仰,后脑勺栽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饶是这样也不见醒,闭着眼睛张着嘴,直打小呼噜。
      居然会有人如此不顾忌形象地在他面前睡觉!将军大人又好气又好笑,表情复杂地看着困成狗的栾哲,思考要不要拿巴掌把人抽醒。
      最终,他还是慢吞吞收回了手,转为叫住路过的护士,嘱咐她拿俩枕头。

      栾哲醒来时,发现自己横趴在并排两张椅子上,脑袋底下舒舒服服地垫着俩枕头。而原本在椅子上坐着的将军不知所踪,旁边也没有其他人,只留走廊昏暗的灯光和深切治疗室内机器的滴响。
      他坐直身子,抹了把脸,脸上是汗水晾干后特有的粘腻感。
      “哎你终于醒了。”待在监护站内的小护士见他坐起,欣喜道:“你睡了好久,我过来换班时就见你躺着。”
      栾哲啊啊应着声,对情况有些摸不透。小护士也不多说,从监护站内走出来,往他手里塞了一盒沉甸甸还带有些热度的东西。
      “呶。”
      栾哲茫然接过,不知所措。
      “是一个凶巴巴的大叔让我给你的。”
      凶巴巴的大叔……莫非是将军?栾哲掀开盒盖,发现里头是个内容物极其丰盛的便当。
      小护士吐吐舌头:“大叔还说,反正你去那个什么什么基地也没屁点用,还不如在这里当护工……是他这样说的,你可别生我气呀。”
      这绝逼是将军会说的话!栾哲满脸黑线道:“额,明白。”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留下照顾兰怿了。真是的,好好的话不肯直说,非得这样拐弯抹角。
      栾哲狼吞虎咽地吃完那个豪华便当,之后却又变成无所事事的状态。深切治疗室里不允许家属陪床,他在门口坐了会儿,清醒状态下脑中开始不停回想今天的经历。那种随时可能丧命的恐惧感如同漆黑的深渊,让他整个人坐立难安惊惶不已,半小时后,他默默起身,开始给医院义务帮忙。
      这里是戈德市最好的医院,酷寒的冬夜,仍有相当数量的伤病患赶来看急诊。严重者被急匆匆送到深切治疗部,后头往往跟着哭天抢地的家属,栾哲便跟着护工,把情绪激动的家属隔开,以免干涉到医生治疗。
      偶有家属内心无助,把他当救命稻草,拉在身边反复絮念。他也不恼,耐心听着,仿佛那样就能获得救赎,就能保佑兰怿平安无事。
      他几乎忙了个通宵,早上医生过来给兰怿做检查后,真的给了他一个好消息:稳定,转进普通病房!
      谢天谢地!栾哲激动地跟进普通病房,估计队里跟医院有过沟通,说是普通病房,却是个单人间,条件相当可以。他把买的纸巾水杯和一些生活用品放到床头柜上,缓缓坐到床边。
      兰怿处于半睡半醒的交界状态,眼珠在紧闭的眼皮底下微动,却尚未睁开。栾哲紧盯着瞅了会儿,终于瞅得那熟悉的琉璃瞳仁,还未来得及说上只字片语,就见眼眸中瞬间氲起水汽,仿佛被突然而至的悲伤击溃了防线。
      “怎么……”
      “关灯!”兰怿闭眼蹙眉轻叫。
      没开灯啊!栾哲茫然看看头顶,又环顾四周,最后匆忙起身去窗边拉上窗帘,遮挡住外头升起没多久的太阳。
      感觉光线减弱后,兰怿再次小心翼翼睁眼,只眯条细缝,不敢完全睁开。
      “眼睛怎么回事?让我看看。”看到这些奇怪的举动,栾哲坐回床沿掰过兰怿的脸,拨着眼睑想看看状况。然而窗帘拉起后室内昏暗得像日落,要想看清还真有点难度,他试了几次都惨遭挫败,最终被兰怿恼火的横肘怼下床。
      “找医生去!”
      栾哲喏喏应着跑出门,片刻后带着白大褂医生匆忙跑进。医生掏出个小手电对着兰怿的眼睛照试,又进行浅感觉检查,老大一通折腾才停手。
      “应该是后遗症,神经受损的缘故,瞳孔调节有些迟钝,痛觉、触觉也有受影响。”
      “啊……”栾哲忧心忡忡道:“那怎么办?”
      医生奇怪地看他一眼:“当然是治疗咯!”
      栾哲被噎了个结实,还未等他想好措辞,兰怿自行开口问道:“要治多久?”
      “那可不好说。”医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因人而异,多则数年,不过你年轻,应该会恢复得快些。”

      医生走了好久,病房里却一直维持着沉默,两人皆不作声,似乎是不知该怎么起头。
      栾哲给自己做了半天思想工作,没想出什么好的措辞,只得尽量用轻松的语气道:“没事,大不了就戴一阵子的墨镜嘛!”
      兰怿闷闷地低着头,没给他回应。
      “不然就休息一段时间,出去散散心?”
      “……”
      栾哲为难地挠挠头,勉力做出个雀跃的表情:“咱应该庆幸啊!这么凶险的情况下大难不死,医生也说后遗症可以恢复,所以你别担心嘛。”
      “……”
      绞尽脑汁但毫无成效的栾哲塌下肩,垂头丧气道:“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他起身想往外走,却听兰怿终于犹疑地开了口。
      “……你喜欢我的眼睛。”
      “嘎?”栾哲茫然地发出一个音节。
      “……要是我瞎了怎么办?”
      “哈?”
      “……眼睛瞎了就不好看了。”
      栾哲硬生生站在床边无风自凌乱,瞠目结舌地跟床上那令他凌乱的罪魁祸首互瞪几秒,心思急转,突然嬉皮笑脸地坐到床沿,伸长脖子在兰怿唇角轻咬一口。
      “嘴我也喜欢啊!”
      兰怿怔怔地抬手,摁了摁被咬的地方,自语道:“完了,没触觉。”
      这特码都行!栾哲简直想朝天竖中指。他后知后觉想起刚才医生说痛觉和触觉也有受影响,不禁在内心疯狂唾骂自己:好好安慰不行么!乱耍什么帅啊!
      兰怿倒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新奇地到处试探:“跟麻醉了似的……咦,就脑袋没感觉,手脚都正常。”
      栾哲勉强回应几声,见他心情神奇的自我好转,有种使力猛击却打在棉花上的无奈。
      莫非这就是心理调适能力的体现?不让负面情绪过多积攒停留,迅速找个新的切入点,转移注意力。
      兰怿本就比他厉害,各方面来说都是。他的那些担心和安慰实属多余,或许会有那么片刻低落消沉,但最终都能恢复过来,变回他心目中的那个偶像。
      栾哲理所当然的这样认为了,却全然不知,在之前的某个时刻,是他的安慰救了他的偶像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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