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魔机动队》墨月深

52、第 52 章

　　叫作小琅的是整个班里最年幼的男孩子，只有十八岁，还长着张娃娃脸，特别招同学稀罕。现下他小脸惨白地靠在被积雪覆盖的石头上，可怜巴巴眨着眼睛，被壮硕的军人们层层围观。
　　“让开点！”卫迟黑着脸驱散他那些好奇心旺盛的兵。
　　小琅头顶的那小块天空终于又展露出来，新鲜空气涌入。卫迟蹲下身，仔细端详这白白嫩嫩的小孩。状态倒是还行，就脸上沾染着些许血渍，再加上兔子般无辜的双眼，着实让人舍不得他再受苦。
　　“能站起来吗？”卫迟有意无意地摸过他脑袋，手感软软的，像动物绒毛。
　　“能、能！”小琅赶紧站起身，挺直腰板，眼神坚毅。
　　“……小家伙很坚强嘛。”卫迟只好假咳两声，抬手唤他的兵：“邵诚，你负责照顾他。”
　　队伍继续前进，剩下的路程不多，很快就到达通道口附近。随着距离缩短，若有若无的精神威压弥漫在四周，隐约还能听到人类的喝声，似是正在进行一场大战。
　　兰怿那组的组员两个多月前来参观过一次，虽然只遥望了几眼，现下却成为良好的谈资。他们手舞足蹈地描述着当时的所见所闻，言语中颇显自豪，其余学生听得兴趣盎然，迫不及待想看到真实的现场情况。
　　“注意了！虽然我们今天只是熟悉参观，但也需要保持警惕，注意安全！这里面积广人手少，难免有漏网之鱼。遇到魔物不要慌张，及时呼叫教官和前辈们！”
　　卫迟的话反而让大家更为紧张起来，队形在窸窣中完成紧缩，互相挤挤挨挨肩并肩，就像一群怕冷的雏鸟。
　　几分钟后，雏鸟们终于看到了那传说中的战斗场面。
　　通道口远没有叫的那么轻巧，硕大黝黑看不到底的深渊，如黑洞般吸引着周围所有光线。相对应的，那其中大批魔物如蝗虫般涌出，浑身散发着压抑又不祥的气息。
　　阵形整齐的除魔军人各司其职，抵御型和攻击型分工明确，有序地进行阻挡反击。
　　精神力碰撞时，边缘不甚稳定之处互相蚕食，逐步分崩离析，如碎裂的冰晶消融于热浪中。
　　热浪。栾哲不自在地扯扯衣领：“有没有感觉这儿温度略高？”
　　“有。”兰怿蹙着眉四处张望，想找到这奇怪现象形成的原因。
　　“可能是这附近有地热温泉的缘故。”卫迟抬起胳膊遥指：“那边的温泉旅馆，据说以前是戈德市一大景点，游客很多。”
　　他指的地方离这儿不算远，遥遥就能看见挂着个雪津温泉的招牌，由于离通道口太近，军方便向店家有偿征用，改作临时歇脚处。轮班换班紧迫的时候，军人们就在里头歇息，省得浪费来回时间。
　　“不如去里面休整一下？”狄老师满怀期待地提议：“孩子们体弱，里面温度比较适宜。”
　　说得有那么几分道理，卫迟朝雏鸟们招招手，一群跌跌撞撞跑不安稳的小家伙，埋头就往温泉旅馆里冲。
　　还别说，那旅馆里是真的舒适。大家纷纷脱掉最外面的户外服，惬意地在几池温泉边坐下，喝水吃干粮补充体力。
　　兰怿这个多年老队长依旧习惯先绕场一圈检查情况，以防有什么突发事件。绕到旅馆后方靠近雪山之处，他突然发现这里有雪中瀑布的奇景。温泉水从岩石上奔流而下，有白雾蒸腾，旁边却是皑皑白雪和晶亮冰凌，矛盾交织，合理存在。
　　真美，难怪会是戈德市的景点。
　　栾哲跟在他身后没几步，失声感叹：“哇！这……”
　　“好看么？”兰怿侧过脸朝他勾勾嘴角。
　　栾哲斟酌语句，半晌也憋不出什么花样来，只淳朴地迸出两个字：“神奇……”
　　兰怿被他那拼命努力但毫无成效的傻样逗得不行，见四下无人，便悄无声息牵起手隐藏在大衣底下：“往里面再走走。”
　　栾哲涎着脸笑得像个痴呆儿，手上可丝毫不含糊，能攥多紧攥多紧。
　　两人绕过雪中瀑布，沿着旅馆后墙前行。这里的温泉泉眼众多，但并不是所有都能泡，店家便在部分泉眼上修起栈道，供游客穿越而过。
　　如果不是隐约能听到除魔军的喝声和魔物诡异的叫声，倒真像是在旅游，栾哲心情复杂地想着。说到旅游，别人结了婚都度蜜月，就他俩背锅调职轮番来，被扔到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艰苦奋斗。
　　等再带出两批学员，非要请个假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不可！
　　栾哲暗暗下定决心，把掌心的手指攥得死紧。兰怿走出几步终于忍无可忍挣脱开，倒抽着冷气直搓手：“疼！”
　　“那是你的错觉。”栾哲厚颜无耻地覆手回去：“天气太冷，冻的，得暖暖。”
　　你自己听听说的不矛盾么！兰怿无言地扭回头，努力无视掉铁爪，顾自往前走。
　　好歹是除魔军的歇脚处，安全措施还是很完善的。旅馆四周都布有警戒设备，检测到魔物接近会响警报。旅馆自带的高栅栏也能防御几分，给人留出充足的反应时间。
　　最大的威胁，也许是疲惫。无穷无尽的魔物冲袭，意志力再坚强的军人也难免会有疲惫的时刻。所以卫迟手下百余号人，分成十几个班轮流，保证士兵们在值班时精神饱满状态良好。
　　兰怿检查完，回到温泉边和学生们集合。大家也都休整得差不多了，收拾好东西重新出发，准备去近距离参观。
　　通道口的魔物数量虽多，等级却都较低，主要是奴役者率领着骷髅兵和镰刀魔，中间夹杂零星黑暗精灵。运气好惊鸿一瞥能瞅见个亡灵法师，就算最高级的魔物。
　　封魔机动队里跌打滚爬出来的俩人见怪不怪，学生们，包括几乎没经历过实战的狄老师，那是看得两眼发直、瞠目结舌。栾哲留了几分钟让他们刷新世界观，这才开始讲解魔物名称和主要技能。
　　学院里对着图片文字学习是一回事，直面可怖的活物又是另一回事。栾哲希望学生们能保持警戒心，不能因为熟悉之后就放松警惕，最终造成严重后果。所以他特意把魔物讲得可怕些，省得小崽子们托大。
　　小崽子们听得眼睛发直，对军人们愈发崇敬起来，也对第二天的随军惶恐不已。从通道口回来后，个个茶饭不思，坐在帐篷包的大通铺上走神。
　　兰怿去看了两次，见他们都是这副鬼模样，只好帮恐吓过度的栾教官善后。待他艰难地哄好受惊的雏鸟们，回到自己帐篷，就见栾哲大咧咧横在大通铺上，还给他留了个最旁边不会跟其他人挨到的位置。
　　“来来来。”某人毫无自觉地猛拍床铺。
　　来个鬼，你个害人精，被迫浪费很多口舌的兰教官腹诽着爬上铺位。铺位上铺满毛毡，质地结实，触感却很柔软，保暖性非常好，可以想象睡在里面是何等舒服。当然重点还是身边某个巨型人形火炉，热烘烘的，挨一会儿从头到脚都暖乎了起来。
　　狄老师洗漱完掀帘进帐篷，不由的嘿声道：“你俩挨这么近哦，给我留好大块地方。”
　　紧接他的话音，栾哲毛毡底下的腿猛挨一脚暗踹，龇牙咧嘴地默默挪远几分，心想：这没良心的，用完就扔！
　　狄老师在那空位上躺下，又撑起半身，越过栾哲往兰怿那边看：“兰教官，跟你换个位置？”
　　我特意给老婆挑的好位置你这就想霸占了？栾哲横眉怒目，正想跟他吵架，转念想出个主意：“狄老师，我睡觉有个习惯，必须要抱紧右边的东西睡，你想感受一番么？”
　　这么惊悚？狄老师缩着脖子打量他的体形，吓得直摆手：“算了，算了……”
　　哼，跟我斗。栾哲得意地翻身，践行自己所言，抱紧右边的老婆，睡觉！

　　隔天清晨栾哲醒来，发现习惯早起的老婆再度消失，不由感叹这货对严格保持作息的执着程度。问题这附近都是雪地，又不能锻炼，忒早起来干啥？
　　他挣扎着起身，披了外套去外面找人。
　　雪山的清晨温度极低，栾哲从温暖的被褥里出来，裹着厚外套依旧冻到哆嗦。他凌乱地沿营地绕了一圈，总算在视野开阔寒风刺骨的山脊处找到人，而对方丝毫不惧寒风，呼啦啦吹得正高兴。
　　“冷不冷啊你！”栾哲无奈喊道。
　　“冷！”兰怿一秒从顶上跑回来，躲他身后借身形挡风。
　　冷你特码出来吹个什么劲！栾哲简直吐槽无力，把他裹巴裹巴进怀里。两人跟连体婴儿似的往回走，到临近营地时又不情不愿地分开，以免被人诟病形象不佳。
　　卫迟也起床了，正就着几乎要冻住的冷水洗漱。他的脸颊被冻得青一块红一块，看上去有几分喜感。见两人从外面回来，不由朝他们感叹：“起这么早啊！”
　　两人同他打了招呼，去学生住的帐篷包挨个儿把小崽子们叫醒，再牵去洗漱和喂食。整套流程走完，狄老师才打着哈欠从帐篷包里出来，漫不经心地到处晃悠。
　　旁边军官看见，忍不住含蓄地提醒：“教官，还有十分钟就出发了，您是不是稍许加快点速度？”
　　“急什么。”狄老师无所谓地挥挥手：“还早着呢！”
　　军官敢怒不敢言，对着牵涉到几十个人的出发时间直发愁。栾哲和兰怿互相看看，眼中皆有几分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