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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姻缘阵 ...


  •   四起而动的风沙流连在古城内外,众人视线所及皆是黄雾蔼蔼,肃清殿前供奉的狐仙雕像被绸布
      包裹着运上逃难的马车,在这隶属边陲饱经战乱的王城中,仓惶逃窜的百姓不经意间露出了独属于他们的狐狸尾巴。

      袁今夏在被父王母后裹成团子塞上马车时,她并不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如同她不知道现在头顶生出了两只狐狸耳朵一样。妖终归是妖,变不成实实在在的人。

      她绞着手指看马车外不停歇的黄沙,帘子迎风而动,沙粒糊了她一脸。

      “母后,我们为什么要离开滇城?”

      “这……”

      怜后看着自己仅有的女儿,年芳十六,她并非不谙世事,只是外面的世道与城中的自在逍遥不同,出了这城门,你便要做世间真正的人。

      否则,那火炬举在头顶,对着你喊打喊杀。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只因在北国有一位骁勇善战的王子,名为陆绎。此人杀伐果断,于三日前单枪匹马闯入阜城,所掠之处寸草不生。士兵们尸首两离,城中百姓音容不再,婴孩的哭声扼制在鲜红的被褥中。阜城沦为死城。

      而阜城与滇城相距,不过一百二十里路途。

      迎风而动的帘子沾满了风沙,这不太平的天气仿佛也昭示着即将面临的劫难,袁今夏看着伴随她数十年的故土渐渐成了虚影。

      她今年并非十六岁,狐族寿命长,按日子计算,应当是四十一岁。但怜后严格按照人类的年龄与样貌约束他们,所以不确切的说,袁今夏今年应当是十六岁。

      这个十六岁的姑娘天生带着狐族的灵动与傲气,滇城崇武尚武,每个幻化为人的小狐狸都要经过摔摔打打才能被大家认可,这里没有男尊女卑,也没有阶级统治,大家一心听从滇王,小日子也过的越来越像人。

      所以袁今夏这四十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无非是泡在练武场,看花拳绣腿与真刀真枪的区别,看狐族特有的幻术,看天上孤雁飞寻雁群,看杨柳依依垂青。

      她还有个叫谢圆圆的青梅竹马,那只小狐狸调皮捣蛋的很,可惜仓惶逃乱中不知上了哪辆马车,袁今夏想找他也找不到。

      “夏儿,狐族的幻术和本事,你还记得吗?”滇王语重心长的覆上袁今夏的手,心底泛酸,更多是对信任他的狐族一份愧疚。

      “那是自然!”说着袁今夏一抬手掐了个决,将怜后手中的帕子变成了苹果,她欢欢喜喜拿过来咬下去,舌尖品到的是甜:

      “您看吧父王,我并没有懈怠功课,就算来十个八个灰狐狸我也能把他们打趴下!”

      滇王点点头,与怜后对视一眼。袁今夏不知道这一眼代表着什么。

      马车行进的飞快,车夫灰色的狐狸耳朵抖了抖,只听由远至近的马蹄声像铡刀一般令人生畏,尘土飞扬间模糊的视线被风沙遮挡,谁也看不清那谣传的陆阎王会否在下一刻把刀架在你脖子上。

      车夫想起了滇王的嘱咐,他挥手一扬马鞭,在马儿发疯似的疾跑中化为他最初的灰色狐狸,使着遁土术匆匆逃脱。

      在跌跌撞撞中的袁今夏心底发慌,她想撩起帘子看看马车外的状况,可剧烈的摇晃使得她头晕眼花,只觉胃里翻江倒海,她想起早晨吃过的一蒸笼包子。

      耳边是跌宕不停的风声,和怜后忧心的嘱托:“夏儿,对不起,为了全族的逃亡,我们只能舍弃你来拖些时间。”

      “我会在你周边布下阵法,这阵法由情所起,却不得终,委屈你去北国待些时日,待我和你父王安定族人后,便去救你!”

      “记住,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狐族的身份,活下去!”

      袁今夏最后看见的,是漫天桃花,桃花与黄沙混在一处,又各自分离,花瓣落在她身侧凝聚成阵,她脑袋上一双白色的耳朵动了动,彻底归为虚无。

      ……

      陆绎奉北国邡王之命收复边陲城镇的事人尽皆知,只是此人行事果断,杀人如麻,百姓的苦苦求饶在他眼中与案板上的鱼肉并无区别,他大概是视人命如草芥的。

      当然,连北国的百姓都是这么想的,所以每逢陆绎骑着骏马凯旋而归时,路上的行人纷纷避开,敬而远之。

      只有邡王知晓陆绎的行为缘为何故,那些边陲城镇皆是桃花源的幻影,是各路小妖妄想为人而定居的把戏,真是不自量力。

      在收复阜城的鼠妖之后,邡王的飞鸽传书准时落在陆绎手中,所以他如数知晓滇城的狐族一事,他做的,无非是那些江湖术士口中的除妖师一职。

      你若问陆绎为什么容不得妖,一是职责,二是他口中的人妖不两立。

      妖努力着做人,人拼命着成仙。

      当陆绎一行人骑着军马飞奔至滇城时,那座黄沙之中摇摆不定的城池早已不复存在,可还没等陆绎攥着拳头誓要捣了狐狸老巢,一匹发疯的马拉着随时可能侧翻的马车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他扬手一扯缰绳,那匹力气大无边的疯马居然变得安定,原地踏着马蹄喘粗气。

      与此同时,那马车上滚落下来一个披头散发身着水蓝长裙的姑娘。

      陆绎的心思转的飞快,这边陲之地,怎么可能会有柔弱女子独自驾马而行?无非是匆匆逃亡的妖族,在黄沙中迷了路,被疯马一路牵扯到这儿,估摸着也是半死不活。

      他提着剑翻身下马,用剑柄扳起姑娘的下巴,奇怪的是,陆绎最先见到的不是姑娘的容貌,而是凭空出现的桃花花瓣,那花瓣透过他的瞳孔直入心底,提着剑的手不由得一抖。

      单这一抖,便足够唤醒被颠晕的姑娘。

      袁今夏睁开眼,她的意识太混沌了,她甚至像刚刚接管这具身躯的灵魂,试探着动了动手指,毫不在意下巴上抵着的剑柄。

      “你是谁?”陆绎回过神,眼中的凌厉再现。

      “我……”她看到下巴上的剑柄,只伸手握住,眼神一片茫然:“这位大人,我也想和你问一样的问题。”

      陆绎用力,那剑柄在袁今夏的脖子上显现出红色痕迹,不知为何,从不怜香惜玉的陆绎见此竟然微微松些力度,眼神却是不变的。

      这姑娘身上居然没有妖气?她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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