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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番外6 ...


  •   我叫沈诶。

      这是我在蓝星上的名字。

      而我还有另一个名字,更加寻常的名字——

      A神。

      是的,诚如名字所言,我是一个神灵。来自一颗叫做“地球”的行星的神灵。

      也如名字所言,我是在地球众多神灵中以实力排名最高等级的,唯一一个,A极神灵。

      所以我获得了那个代表唯一和最强的名字——

      A神。

      地球最强之神的意思。

      七年前,身为最强神灵的我为了例行的调查研究,来到了这颗名为“蓝星”的星球上。
      是的,跟普通人想象的不太一样,神灵的日常除了听取生灵的祈求,根据规则分别回应、实现或者拒绝那些祈求,以获取祈愿之力之外,还是要做调查和研究的——对自己所在的这个宇宙,以及其他世界和时空进行的调查和研究。

      我记得,带我走上成神之路的老师曾跟我说过:唯有学习,才能使人永立于不败之地。

      后来虽然一直保持学习习惯的老师还是被别的神灵干掉了,但是这句话却成了我始终坚持学习的原动力。

      啊,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学习这种无聊透顶的事情如果不找点冠冕堂皇的理由去修饰一下,就显得仿佛失去了意义而已。

      总之,这就是我会坚持每年随机选择一个课题,离开地球,去往别的时空做调查和研究的原因了。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在我4568岁的这一年,我随机选的调研目的地,会让我的生命走向发生很奇妙的改变。

      当然,也是让我很乐意的改变。

      记得那一年我来的时候刚好是蓝星的冬季。而根据星际通行规则,任何生灵进入别的时空时,不能做出影响该时空运转的事情。所以基于该规则,我不能表现出任何不属于该时空的行为模式和特点。

      简单说来,就是不能格格不入。

      比如:在蓝星上已经进入酷寒冬季的“魔都”大街上,在周围人大都穿着不算薄的衣服,行色匆匆来来往往时,我不能继续穿着那件从地球带出来的白色短袖衬衫,独立在车来车往的大街中,一副好像刚才精神病院跑出来的某种存在的样子。

      现在想来,七年之前那样的自己会被一辆超速行驶的大车撞,除了司机未能完全遵守交通规则的原因之外,也不是没有我自己的原因的。

      最主要的原因大概就是我对蓝星的前期调查做的不够充分,所以才未能做好完全准备的情况下,在因为要适应该世界规则,不引起世界规则的反噬和排斥,而封锁了自身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力量的基础下,选择了错误的降落地点和降落时间,出现在了那个地方。

      所以被车撞是理所应当的。

      当然,我的预判和反应能力也是地球中的最高等级。所以,在发现大车即将冲过来时,我的身体已经做出了最佳反应选择。而在那样的反应下,我可以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因为该交通事故受到一点点伤害。

      只是没能料到,会有一个意外出现。

      ——程堡。

      一个在那个时候下班回家,刚好正经过那里的,看似普通的蓝星人。

      他看见了失控的车撞向我。

      然后就是同样反应能力超乎想象好的程堡,以超乎想象快的速度冲向我,扑开我,那个动作之迅猛,用力之巨大,立刻打乱了我的反应设置,最后“救”了我。

      这场施救的结果就是我被车撞了,他也一样。

      不同的地方则在于他被车撞击的程度比我严重了四倍以上。

      虽然我被撞失忆了,完全忘记自己是个地球人,不是蓝星人,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不记得自己拥有的力量和恢复记忆的办法……但总归只是失忆。

      虽然被封锁了大部分的力量,但身体却没有因为这场交通事故受到更多的伤害,而且,我的语言和学习系统依然完好,适应蓝星的生活能力对事故后的我来说也十分容易。

      反观程堡则严重多了。

      他的部分视觉神经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导致在看东西时候的视效出了问题,简单的说,就是会把美的看成丑的,丑的看成美的。

      而且,他的左眼几乎瞎了一半,以至于右眼看东西过度,在之后的几年里其视力也下降的非常厉害。

      除此之外,他的左腿也瘸了,骨头碎了差不多三分之一,虽然之后经过多次、反复的修补,加了各式人造物进去,持续了好几年不间断的康复治疗,但直到进入恐怖游戏世界里,那只腿也没有彻底好过。

      天气转凉的时候会有剧烈的酸痛感,走的稍微久一点就会站都站不住,至于腿上的那些像是蚯蚓般的多条事故和手术的痕迹,总会让程堡即使在天气最热的时候,也会选择穿长裤子来完全的遮住它们。

      程堡的左脸也留了疤痕,从脸颊颧骨到下颚部分,那块疤占据了左边脸部三分之一的面积,脸颊骨在交通事故中断折了,之后没能修复彻底,以至于会让人感觉到他的脸是用什么拼凑出来的劣质雕塑一样。

      在他可以用力和起身之后,在他看过了自己的脸之后,他非常利落就砸碎了病房和家里所有能照出他脸的东西。

      包括镜子、窗户、手机屏以及医生脸上的眼镜等等一切。

      后来,他那位似乎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笨蛋哥哥程树树是把他弄晕了,才把他安安静静带回了家里,而不用担心会在行驶过程中,因为过分激动的家伙把车镜和玻璃都打碎,然后招来交警先生进行现场执法事情发生。

      而这还只是开始。

      因为这场事故,程堡失去了之前的工作,彻底失去的那种,虽然过了几年他开了家卖二次元衍生品的店,看起来他似乎还算满意似的,但我知道,他对自己不能继续从事从前的工作非常的遗憾。

      或者,准确的说,是非常伤心。

      本来,最开始,我还以为程堡是那种不会伤心的人。

      因为在最开始的时候,在我记忆失去之后,我就记得,从事故发生到确认身体的损伤无法痊愈,以及之后见到镜子就砸,最后到终于看似接受一切的样子,从始至终,程堡都没有哭过或者出现类似的样子。

      我一直以为人类——不管是蓝星人还是地球人——在难过的时候,总会有哭出来的一刻。
      但看见程堡,我才晓得自己以为错了。

      程堡既没有为麻醉药效过去之后所带来的痛楚而软弱过,也没有为剩下的碎骨留在左腿里,等着被再次手术取出的那一段时光的艰难而求饶过;即使在经过长时间的治疗后,眼睛还是半瞎,左腿也差不多瘸了,曾经白皙俊秀很是不错的脸庞更是变成了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的样子……如此种种,都没有让他那张脸上出现过丝毫脆弱的痕迹。

      在我的记忆里,程堡给我的就从来都没有躲在被窝里痛哭流涕的画面,也没有说话会突然哽咽的声音,没有面对来看望他的朋友和亲人时,突然就红掉的眼眶。

      连砸镜子的时候,看起来他都是冷静的,理智的。就像砸镜子只是一项很普通很寻常的行为,而不是因为他不想看见镜子里面自己的脸。

      而这份冷静和理智,却在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做之前的工作时为止,瞬间崩塌,消失殆尽。

      我还记得那个画面,在他的身上,似乎每一处都写着“绝望”两个字。

      明明他那个时候从头到尾都没有一滴泪落下,但整个人都在透着满溢的伤心和痛苦。

      绝望的痛苦。

      也就在那个时候,我看见那样的程堡,本来可以离开程堡,作为失去记忆的被救人士,配合有关机关和部门,想办法深入开展对没有有效身份证件,也失去了记忆的自己的个人身份的寻找,但却在看到那样子的程堡后,我改变了决定。

      当时我认为我那样做的原因是因为我担心自己的“救命恩人”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而我不希望看到那样的情况出现。
      毕竟绝望了的人什么都有可能做出来的,而最可能做的事恐怕就是选择离开这个好像失去了希望的世界吧。

      现在想一想,其实是因为另一个更深层次的理由。

      毕竟,我并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生灵,也不是一个在看到别人去死,就会因为死亡这件事而伸出手去拉一把的家伙。

      即便我做了神灵,也不是那种仁义礼智信的传统意义上的神灵,我这个神啊,其实就只是一个实力强大一些、自私、自大的高等级生灵罢了。

      但是在看到那个时候的程堡,看到那样的程堡之后,就算我已失去了记忆,但是,早就刻在骨子里的自私和冷漠却完全不能阻止我改变决定。

      最终,我选择了留下来。

      留在程堡的身边,照顾程堡,和他一起生活。

      一晃七年过去。

      最开始,程堡是拒绝的。

      我当然知道他为什么拒绝。毕竟像他那样一个自诩坚强的人类,是决计不会让谁看到自己的脆弱和不堪的。
      更别说,“照顾”他的那个人还是被他救下来的,会时刻提醒他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是因为他一时突如其来的烂好心,因为素不相识的人的家伙。

      所以在离开医院,回到家里修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看我很不顺眼。

      但是,我说过,他是“一开始”是拒绝的,而“一开始”这个时间,很短。

      作为一个地球最高等级神灵,即便力量被自我封锁了绝大部分,即便失去了记忆,但剩下的力量,和在必要使用使用力量的本能还是永远都在的。

      所以在被程堡理所应当拒绝了之后,我身体里剩下的那一点属于地球神灵的力量发挥了应该发挥的效果,不管是对程堡进行心理操控也好,或者是做出精神诱导也罢,总之,就像是种本能,在我想要程堡答应我的要求的时候,力量生效,最终还是让他答应了那个看起奇怪又不合情理的“请求”。

      当然,毕竟只是最后的力量,我也没办法撼动其他人的想法,所以,除了程堡之外,程堡的那些亲人和朋友都非常诧异于他的最终决定。

      不过还好,他们都干预不了程堡的决定,所以我终究还是跟程堡住在了一起。

      这七年时光里,我看着程堡做着日复一日的复健,熬着因为天气转换带来的剧烈绵长的疼痛,走在路上忍受着别人不经意看到他的脸后,投向他的难看的目光。

      我看见过他从坐轮椅到站起来自己走,走着走着摔倒了,自己挣扎着最终爬了起来的样子;
      我也见过他最开始正常进食,因为肠胃脆弱和手术治疗的种种后遗症,吃一阵吐一阵,却逼着自己慢慢吃下所有东西,即便最后可能全部吐出来的样子。

      半夜里,我看见过他一个人默默坐在地板上,看无声的恐怖电影,脸上的表情却跟惊悚没有半点关系的样子。

      后来我才知道他那时是因为疼痛而无法睡觉,失眠了很久,试过很多种办法来解决失眠,最后,却发现竟然是半夜起来看恐怖电影才最能解决问题。

      可惜那一次被我看到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在晚上十点后的客厅里,看见有他出现的画面了。

      当然,最开始的时候,他会跟我说话,说各种各样的看似正常的话。

      就好像他是个正常人一样。

      脸并没有被毁掉,眼睛还是完好无损,左腿健康如常,身上没有留下那些代表曾经愚蠢好心的疤痕,他还依然做着自己喜欢做的工作。

      但这样的“正常”只持续了半年多一点的时间,很快,那点“正常”就消失了,被真正的正常所慢慢取代了。

      不过我这次学聪明了,对于我的发现我没有将其表现出来。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表现出来了,按照他的性格,他一定会立刻把它们掩饰下去,并且掩饰的很好,就好像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一样。

      所以在之后的时光里,我才能那样清楚的,不动声色的,几乎随时随地的,看见他的真正样子。

      他会害怕。

      会恐惧看到或者以其他方式遭遇任何一个陌生人。

      他不喜欢在陌生人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脸,他不喜欢听到陌生人的声音,他也不愿意去尝试新的东西,不管是新开的美食店或者一家评价不错的密室逃脱游戏场所。

      他不怎么上网或者看电视,似乎在拒绝一切通往外界的渠道和平台,也拒绝自己的消息被外界所知。

      他依然会定期跟家里人联系——我那时候还不清楚的,他那略显神秘的家里人——但却拒绝了所有“家里人”的到访要求。

      我不止一次听到他在电话里冲着对面大声吼叫,说出“不准来”这三个幼稚又带着奇妙的,决绝话语般的词句。

      那一段时间,他有点像是个再也找不到最喜欢的玩具的孩子,完全不懂事的孩子,固执的坚守着自己的堡垒,哪儿也不敢去,不想去,不愿意离开。

      就好像,只要他一挪步,堡垒就会崩塌,世界就会毁灭,安宁就再也不复存在。

      即使,那样的安宁不过是假象罢了。

      也就在那时,我看着那样的他,有了一种本不该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情绪。

      ——我开始去在意一个普通至极、渺小可笑的生灵。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番外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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