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路尽头有微光》夕茶

3、第三章

　　小蓝莓看到齐弦的样子，笑眯眯跑过来，钻到爸爸怀里撒娇，时间一眨眼便到了夜里。

　　邹琪收拾了桌子，把叠好的纸人铺上去，再一抬头发现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四十。

　　风自地面卷起，砸到邹家门板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邹家前厅里不断传出咚咚咚的声音。

　　是邹琪开始砸纸人。

　　小蓝莓见怪不怪坐在爸爸怀里，齐弦倒是此生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整个人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锤子下纸人各个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砸得脑浆蹦烈而出，邹琪冷着脸，没什么情绪反应。

　　“那个......”齐弦声音有些小：“你们这些年都是这样过得？”

　　“嗯。”邹琪不怎么想搭理他。

　　这时门被砸响，外面的人边哭边喊：“邹家丫头，你快来看看呐，房家二姑娘被人从河里捞出来，死活闭不上眼啊。”

　　邹琪快步走到门口将门打开，看到门口的人眼睛肿成了核桃，她忙说：“陈姨，您先进来，和我说说怎么回事？”

　　邹琪拉着看起来六十岁左右的老妇人走进来，齐弦单手抱着小蓝莓，另一只手拿了把凳子递过去。

　　“房家二姑娘房莹，上周因为个男的跟家里闹翻了，不是离家出走了么，他们家想着可能是去市里她姨家。哪成想啊，晚上一帮小年轻的去抓□□，直接把她给捞上来了。那脸泡得不像样。”陈姨是被吓哭得，说完，情绪也算是稳定了几分，在看到邹琪身侧的齐弦后，眼睛亮了又亮，忙站起来：“邹家姑娘，这就是你那前夫啊？长得可真俊呐。”

　　邹琪点点头，回屋从床底下拿出一把桃木剑，二十一个铜钱，外加三捆烧纸以及辰时露水。

　　她把东西放在布包里跨在自己身上，出来后看到齐弦抱着小蓝莓已经站在门口。

　　“她要去。”齐弦解释道。

　　此时的齐弦大脑里面有一半还是水，他还没想明白人被捞上来，又闭上了眼睛，是个什么情况，他只知道小蓝莓说自己去过很多次了。

　　房莹被放在河边草地上，周围围了两圈人，显然目前还没人报警，邹琪走上前去：“来，让一让。”

　　“邹家姑娘，你快看看她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家小姑娘不怕啊，也跟着来了。”

　　邹琪走在前，齐弦抱着小蓝莓走在后面，走到房莹面前，齐弦忙用手挡住女儿的眼睛：“怎么回事？”

　　他声音很是不悦，邹琪反倒有些想笑，蹲下身来，边把红纸盖在房莹脸上边说：“你女儿从小就是在这个环境里长大，用不着捂眼睛。”

　　河边芦苇丛随水波荡漾，天边月亮藏在黑云后，现场唯一的光亮是邹琪刚刚点燃的红纸，潮湿的红纸发出嘶拉嘶拉的声音。

　　邹琪会看卦也会解卦，但她从不信这些，这些年也没让小蓝莓避过。

　　哪怕是信，她也会带着小蓝莓。

　　八字纯阳，与父母亲缘关系浅，小蓝莓已经应了一半。

　　不知为什么，听了邹琪的话，齐弦只觉得眼前红光刺眼，并不认为躺着的尸/体有什么可怕。
　　他欠这对母女的，何止这几年。

　　红纸烧完，邹琪把盖在房莹脸上的拿开，此时女孩儿已经闭上眼，刚才紧握的手松开，一个铜钱滑落。

　　邹琪没捡，转身对房莹父母微微鞠躬：“建议您报警查一查。”

　　“报什么警报警！不用报警！她离家出走那天就说要到河边走一走，凌晨三点呐，到河边那不是自己找死么。”房父很激动，眼睛仿佛要瞪出来。

　　“嗯，”邹琪拿起东西准备离开，齐弦跟在她身后。

　　房父猛地跑上前拦住邹琪去路，齐弦一把拉过邹琪挡在她面前：“还有事么？”

　　面对外人，齐弦的气势足够唬人，一米八几的身高，眼里藏着怒意看着眼前的人。

　　“那什么，”房父局促不安地挠挠头：“我想问问莹子给没给我们带个话。”

　　谁都看得出，房老二刚刚就是不准备让邹琪走，要不是齐弦站出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爸爸，你心真狠啊。”邹琪轻笑着说。

　　冷风习习的夜，这话瘆得人人后背汗毛直起。

　　房老二脸色变了又变，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齐弦冷声开口：“还不让开？”

　　他将路让开，三个人路过房老二身边时，听到他说：“你们最近夜里小心点啊，宁安镇现在不太平啊。”

　　齐弦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睛眯了眯，就像是深夜里发现猎物的狼。

　　回到大路上，齐弦看看四周，确定没人后才说：“怎么了？”从徐姨告诉邹琪房莹出事后，她便一直冷着脸不说话，在看到房莹后脸色差到极致。

　　“房老二早些年从山里捡得房莹，他自己给带到大，一直也没找老婆，”说到这邹琪眯了眯眼：“等会儿回去把行李拿上，送完纸人后我们直接去C市，宁安镇不能待了。”

　　齐弦点点头，怀里的小蓝莓探出头来：“妈妈，那我们可以去大城市了吗？我想吃汉堡，樱桃姐姐说汉堡可好吃了，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呐。”

　　“快餐不吃也就不吃了。”邹琪冷冷开口。

　　她脚上的步子越发得快，齐弦不知道怎么了，但也跟着加快脚上步子。

　　“到了C市之后呢？要不然回宫城吧？”齐弦试探着问。

　　邹琪没答，她的眉毛紧紧皱起。

　　宁安镇发生这样的事儿，这地方肯定是不能待了，房老二现在孤孤零零一个人，刚刚看她的眼神也不对，她心里不住打鼓。

　　回到家后将门窗锁好，坐到凳子上拿出八卦图摊开来铺在桌子上，又匆匆忙忙指挥小蓝莓：“你带着爸爸收拾行李。”

　　“好哦，妈妈。”小蓝莓软软糯糯地说。

　　小孩子还不知道害怕，见过不知道多少次尸/体，她也只觉得那些是人长得不漂亮，是不漂亮的人在睡觉。

　　小蓝莓拉着齐弦手指回到卧室，他指了指床头旁边的两个行李箱：“爸爸，你把被子放进去吧，我和妈妈的衣服都在箱子里。”

　　“怎么不拿出来？”齐弦弯腰去叠被子。

　　小蓝莓坐到自己的小凳子上，悠哉悠哉，小脚丫晃啊晃：“我和妈妈总是换地方。”

　　“为什么呢？”齐弦柔声询问。

　　“因为总是有叔叔阿姨来和妈妈吵架啊。”小蓝莓说着跳下板凳，来到齐弦旁边，声音糯糯地：“宁安镇我们待了很久啦，可能有一百天那么久。”

　　她对时间还没什么概念，也不知道那些叔叔阿姨是怎么回事。

　　邹琪长得漂亮，这些年自己带着孩子，没老公在身边，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齐弦知道的越多，越觉得自己是个王八蛋。

　　卧室外面，邹琪卜了三卦，卦卦大凶。

　　看着八卦图上铜钱陷落的位置，她手心渗出汗，邹琪拿出手机给梁斌拨了个电话过去。

　　“喂，琪琪。”

　　“梁斌，你听我说，等会儿你到半山腰山底入口处等我，我把两家的纸人给你。我惹事儿了，要尽快离开。”邹琪大脑有些混乱，她长这么大没开出过如此凶的卦相。

　　此时齐弦也已经把行李收拾好，拎着行李出来，小蓝莓跟在他身后。

　　“收拾好了，你用不用回屋看看还缺什么？”

　　“不用。”邹琪慌慌张张站起来：“刚刚有人跟着我们，现在门外不知道有没有人，你们先别出去，我已经给镇上派出所的朋友打电话，等会他们过来我们再出去。”

　　齐弦看着她慌张的样子，放下手里的行李，眼底翻滚着数不清的情绪，他说：“琪琪，这几年你经常遇到这样的事？”

　　“早些年会，回到宁安镇很少了。”邹琪蹲下来，把小蓝莓抱在怀里，小姑娘咯咯咯地笑，她还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笑。

　　刚从宫城出来那阵儿，邹琪只是随便找个地方便开纸扎店，刚开始还好，后面周围的人熟悉了，都知道她离异，渐渐的便有那些老婆不在家的人，过来扒着店门往里看。

　　还有些更过分的，直接要给她钱。

　　那几年，邹琪把人性的阴暗面看得透彻，她觉得恶心，换了几个地方，那些人都让她恶心。

　　最后是宁安镇上小时候的那些叔叔婶婶，给了邹琪离婚后唯一的温暖。

　　“没想到，”邹琪低头笑了笑：“宁安镇也不能待了。”

　　不论房莹的死因如何，邹琪看到不该看的，房老二不会放过她。

　　“齐弦，多的你别问我，我们先走吧，走了再说。”邹琪忙说，她不想把齐弦也卷进去。

　　在河边那时候，邹琪根本没多想，只觉得房莹的死不对劲，要告诉房老二，可对方的反应，还有后来跟在她身后的那些人，让她直觉这个事儿没那么简单。

　　‘嗡嗡～’放在桌上的手机不断在响。

　　邹琪拿起来看到是王婶儿发来的语音消息。

　　‘你刚才让报警的事儿镇长知道了，现在已经报给市里，我看房老二眼睛通红啊，像是要吃人呢。’

　　‘知道了，王婶儿。’

　　其余的话她没说，等到了宫市再说。

　　门外安静异常，连风吹落树上树叶都听得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被敲响：“二傻子，走啊，大半夜的也不知道你怕什么。”

　　是黄涛过来了，小时候他们一起玩儿，他始终叫邹琪二傻子，中间挺多年没联系，她再回来可把黄涛高兴坏了。

　　邹琪拎着行李，走过去把门打开。

　　门口的人和邹琪身后的人面面相觑。

　　好半天黄涛才反应过来说了句：“这么漂亮的人你从哪儿拐的？给我也来一个。”

　　“滚吧。”邹琪没好气地说，她神色凝重观察着周围。

　　“兄弟我还没对象呢。”黄涛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走到邹琪车旁，放进后备箱。

　　齐弦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地说：“哥们儿，我帮琪琪就可以。”

　　本来已经把小蓝莓抱了起来，听到这种话，邹琪又把她放下。

　　转过身来微笑着看着齐弦，一字一句道。

　　“齐弦，你跟我什么关系啊？琪琪也是你叫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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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邹姐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