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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 96 章 ...

  •   程盼在不要脸加量“骗”了他几天早饭后,城市开始下起暴雨,大雨一连下了几天,今天总算放了点儿晴,再下两场他这鞋可真该废了......厕所那俩货说的没错,瞧瞧他这破鞋。
      “啊啾!”余生吸了吸鼻子,把自己缩成一团。
      这座城市秋天怎么这么冷,虽说是放晴,但比前几天下雨还要冷......果然没有春秋。
      他有些熬不住,多加了一件短袖在校服里面,程盼那傻货还坚强的只穿一件短袖,挺抗冻啊尖子生。
      余生转头看着窗外面被风吹落的残枝落叶,这几天程盼一直没带饭,他们都是去食堂吃的,怎么说呢......阿姨每次对程盼打这么多菜都感到很疑惑,就好像程盼以前光打饭不打菜一样白嫖。
      余生叹了口气,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食堂阿姨的奇怪嘀咕,雨天的短袖,“骗”来不让他花钱的早饭,还有......他低下头看着书桌上这本新笔记本,这是李为国那蠢货拿来的,说是程盼赔给军训期间他打过的那脏人的笔记,李为国说程盼顺便做了三份,脏人一份,李为国一份,他一份。
      还真是标准合同,一式三份,程盼绝对疯了。
      到底谁疯了啊!
      余生烦躁的趴在桌子上继续听着天书。

      今天这书还没听到一半,他就被王永泉叫了出去。
      余生看着一脸焦虑的班主任更焦虑了:“泉哥,有事儿说行吗?”
      王永泉摆着副大便脸正想开口,余生赶紧又说:“捡重点的。”
      “你姐刚来电话了,”王永泉皱着眉,“你爸他......”
      “又闹自杀是吧?”余生冷笑一声,“告诉我姐,让他死去。”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王永泉瞪大眼看着他,“你姐本来不让我说这事儿,但我还是没搞懂,你爸都成那样了,你就不能去医院看看他?”
      余生懒得再和这傻班主任废话,他转头朝教室走去,操!是他不去吗?是医院那残废不想见他。
      “回来!我话还没说完呢!”王永泉在后面喊了一声,“你爸都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
      余生顿了顿脚步,老爸寻死心思刚开始挺强,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基本就闹着玩玩,只有老姐当个宝每次又哄又求,这次竟然晕过去了?
      王永泉见他停下脚步赶紧又说:“说是几天没吃饭,晕过去了,你姐也实在是操心,想着她经常又不在家里,叫我多照顾一下你......”
      王永泉还在说什么,余生懒得听了,自顾自走回教室。
      绝食闹自杀?多大年纪还玩这个,老大妈余盎然都快吃不起饭了,他还闹绝食?
      一家子神经病!

      “你怎么了?”旁边彭文问了一句,“语文老师骂你半堂课了,你脸色都没变。”
      “哦,”余生应了一声,抬起头看着气呼呼的语文老师,“她有病么?”
      “全班这次就你语文没及格。”彭文低声说。
      “疯子,”余生无语的皱了皱眉头,转头看着彭文,“我下午逃个课,你帮我......”
      说到这余生忽然想起一件事儿,上次他逃课去医院,齐然那孙子怎么知道的?
      他只告诉了彭文......难道是这蠢货告的密?
      “又去医院?”彭文问。
      “不了,”余生皱着眉,“今天不去。”
      “那你什么时候再去?”彭文又问。
      啧,果然。
      余生挑了挑眉斜眼看着他,这孙子还当间谍,秀智商呢,跟他这儿玩这一手,要不是......
      “彭文,”余生看着他,“不该舔的别瞎舔,小心被人打死。”
      彭文一愣,转过头没再说,只是纸上颤抖的笔迹暴露了他的小心思,余生有些无语,这傻逼还学着别人来坑人,别被人卖了好吗。

      程盼今天来的很早,刚下课就冲过来了,余生也不知道他在紧张个什么劲儿,齐然不还没出院吗,怕那鸟?
      “明天放假,”程盼说,“你别乱跑。”
      “我跑哪啊......”余生无语了,“周五只上半天,我回家躺着去。”
      “嗯,”程盼点点头,“明天你跟李为国一起回去。”
      “你不回?”余生顺口一问。
      “不回,”程盼回答,“我要上晚自习。”
      “是啊,来都来了。”余生接了程盼那句老话。

      趁着放假两天没下雨,余生把那双鞋和校服洗了,然后撒着他的老人拖悠哉悠哉躺了两天,放假是不可能学习的,学习就不是放假!
      躺到收假那天,老姐还是没回来,也不知道有多忙......他看着空荡荡的仓库叹了口气,也许这次是真的比较严重吧。
      鞋还没干,他撒着那双老人拖走出家门,一出家门一个老南风刮了过来,太冷了,这北方娇艳的花骨朵儿哪禁得起南风摧残......
      余生实在没憋住回去加了一件外套,别问他外套哪来的,问就是军训迷彩服......
      寒从脚起,他又悄悄往兜里塞了一双袜子,虽然有点儿怂,但真没办法了,家里再倒下一个躺医院的话,余盎然只能去卖肾了。
      啧,某人寻死觅活这么不诚心,真把老姐拖累惨了。

      到医院的时候,老南风已经刮成老北风,这座城市的初冬这么冷么......差不多尽头了吧,再冷也不至于像北方那样天寒地冻。
      他还记得他群架在雪地倒下去的那天,才缝好的伤疤又渗透血,他被冻的刚睁开眼就被眼前的几个大汉提了起来。
      那会儿他还很小,且刚受了伤,被提的轻而易举,那些大汉说他挡着许哥的道了,那时候他怎么回的来着?
      他好像往地上呸了一口,然后说是姓许的不要逼脸劫了他的道,顺便把许哥连人带姓侮辱了一遍......那会儿没被打死真是祖上冒烟,老妈庇佑。
      不过后来下场也没好到哪去......根本没有什么,兄弟你脾气好拽,我好欣赏你之类的剧情,那傻逼把他揍的差点儿没当场毙命。
      ......傻逼姓许的,活该一辈子不孕不育!儿孙满堂!

      电梯运行的很快,余生站在病房门口扯了几个笑脸都不敢踏进去。
      “爸......”磨蹭一会儿,他鼓起勇气推开病房门,“我听姐说......”
      话音未落,一道跟记忆里同样熟悉且冰冷的声音响在门缝里:“你来干什么?”
      余生放在门把上的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推开前进还是合拢逃避......这是个难题。
      “爸,我听姐说你最近瘦了,”他深呼吸一口气抬脚走进房间,其实他没听谁说,仓库根本没人好么......病房里也没其他人,老爸躺在床上,一脸冰冷,他张了张嘴,勉强说出了下句话,“......我来看看你。”
      “滚出去。”老爸眼皮都没抬的说了一句。
      余生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喉咙里跟划了刀片一样疼,他沉默了几秒走过去拿起桌子上的苹果:“要帮你削皮吗?不过我记得你好像吃苹果可以不削皮。”
      “你没听到吗,”老爸僵硬的转过头看着他,“滚出去。”
      滚?
      余生实在有些想笑,他抬脚坐在旁边儿座位上,低头咬了一口苹果,苹果很甜,甜的他嘴巴有些发苦:“怎么滚?还是你示范看一下?哦,我忘了,你腿断了。”
      “你给我滚出去!”老爸顺手抄起桌上的花瓶朝他砸了过来,余生也顺便躲过了,他才不想被砸。
      心已经疼了一次,凭什么身体还要再疼一次。

      “余生!”门口传来老姐的声音。
      余生转过头,老姐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看包装是鞋盒。
      “你怎么又跟爸吵起来了,”余盎然皱着眉,“不是叫你别来医院吗。”
      “盎然,”老爸沉着声,“叫他滚。”
      “余生......你先回去,”余盎然走过来看着他,“等爸好点儿再来看他。”
      “他还能好吗?”余生继续啃了口苹果,“一个残疾。”
      “我就算死了也不要你来送丧,”老爸回过眼瞪着他,“滚出去!马上滚出去!”
      滚么?就不滚。
      余生盯着被他咬没的缺半角的残缺苹果,不想看他是吗......就是不走,就坐这儿气死你。
      “余生,”余盎然把盒子放在桌上,低下头扯着他胳膊,“出去,现在。”

      很奇怪,同样是扯胳膊,程盼从来不会这么用力,程盼每次都是克制的在扯,像是确认他不会乱跑乱动手,从来都是以保护为目的。
      如果他不挣扎,也不会疼,而老姐......
      余生抬起头看着她。
      不像老姐,根本不管他疼不疼,只想把他拖出这个房间,这个令人窒息的病房。
      “走!”余盎然吼了一声。
      “姐......我。”余生还没愣过神,老姐一把把他手上的苹果抢了。
      “苹果还我。”他皱眉盯着那个苹果。
      “给他扔了!”老爸半爬着起来从老姐手上抢过苹果,然后冷笑一声,“你妈爱吃的东西你也配!”
      说完就从窗户扔了下去,在苹果落地之前,余生居然想的是,从五楼扔下去,会不会砸到人啊。
      从哪学的普度众生......悲天悯人的想法啊。

      “走!”余盎然又推他一把。
      其实说真的,余生挺想走的,谁愿意待这儿受欺负,可他怎么都迈不开腿.....灌了铅一样,重的他走都走不动。
      “你!”余盎然瞪他一眼,皱了皱眉头又回过头看着老爸,“爸......要不。”
      “让他滚!”老爸声嘶力竭的吼了一声。
      这声儿中气十足的......余生都怀疑王永泉是为了骗他来医院,故意夸大事实真相,老爸这样子哪像绝食晕倒,分明是吃饱没事儿干。
      老姐被吓得一个激灵,又准备去拉他。
      “别碰我。”余生低声说。
      “余生......你,”余盎然轻轻叹了口气,松开扯着他的手,走过去拿起纸盒,又把盒子捧到老爸床前,“爸,我给你买了鞋,你先试试。”
      鞋?他还有腿脚穿吗?余生有些乐,他抬眼看着老姐掀起被子,挡在他身前开始给老爸一只存在的脚穿鞋,一只脚一双鞋,真讽刺。
      他又低头盯着自己那双老人拖,哟,没注意,已经开胶了。

      “我先走了。”余生站起来准备离开,身后老姐轻轻叹了口气,继续给老爸穿鞋,啧,老姐这圆场打得不成功,老爸有了新鞋也不理他。
      他走到门口转过头看着老爸,老爸还是没看他,也许从来就没看过他。
      ......算了。
      他回头打开门,跟刚才一样,脚都还没迈出去,门缝中传来一句。
      “怎么死的不是你。”
      ......

      “我他妈到底做错什么了!”余生一把摔了门,转过头看着错愕的老姐和抬头依然冷眼看他的老爸,“你跟她死的那天我在现场吗!我不在!是我害的你们吗!不是!我他妈到底做错什么了!”
      到底做错什么才落了现在这么个爹不疼娘不在的局面?
      要怪他以前花钱多,逼迫老妈老爸不得不奔忙赚钱他也认,可明明老姐的零花钱才是家里最多的。
      要怪他脾气大,惹着父母,父母时不时抽一天发疯撞个墙出个车祸他也认,可......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他只是调皮,他从来不惹祸啊。
      他真的爱这个家......他真的爱陪他玩闹的老妈,给他搭积木的老爸,帮他打架的老姐......
      老妈走了,可老爸老姐还在,为什么要让他活的像个孤儿。
      “爸,”余生皱着眉,这是他第一次觉得皱眉那么疼,“我不怕没钱,我也不嫌弃你残疾,哪怕要我像姐一样辍学打零工照顾你我都不怕......你知道我怕什么吗?我......”
      然而这句话还没出口,老爸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继续冷眼看着他:“你怕什么关我屁事。”
      “是么......”余生只觉得五脏六腑跟被人割了再被盐腌一样......疼。
      “你不是问我你做错什么了吗?”老爸斜眼睨着他,“我告诉你,你活着就是个错误,你就该去死,你就该代替你妈去死。”

      余生都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老爸的话真魔性。
      你就该去死。
      你就该代替你妈去死。
      是这样吗?他就该代替妈妈去死吗,还是老妈也是这么想,所以每夜来梦中缠他。
      是这样么......是这样么?
      “余生......”余盎然走过来看着他,“你先回家吧,先回家。”
      “他没有家!”老爸像被人踩到痛处一般,嗓门高了好几度,“他没有家!他没有家!”
      “姐,我先走了。”余生抹了下眼角,转头就走。
      “他没有家!没有家!”老爸还在狂吼,就像个滑稽的跳梁小丑一样,“你妈就不该生你这么个孽种!你凭什么不去死!凭什么!”

      余生深呼吸一口气扣住门,现在什么心情呢,大部分不怎么好的心情都有,最多的是愤怒和伤心,这两种哪个多他也说不清。
      上次出现这种情绪还是老妈下葬那天,他们把坟迁回家乡,下葬的时候,他害怕,就问老爸什么时候回家。
      然后老爸就把他脑袋扣进了棺材坑里......
      虽说之前老爸已经把他跟老妈的尸体锁在过一起,但下葬那天......比起恐惧,他更多的是绝望和愤怒。
      他简直忘不了泥巴的味道和老爸一遍又一遍的:“你没有家!你没有家!你没有家!”
      他清楚记得那天每寸泥土的味道,苦的咸的酸的,混着老姐的哭声和周围人的劝阻,和老爸固执的......扣着他脑袋的双手。
      而之后一切归于混沌,他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老爸,看不见老姐,看不见回家的路......一片空白。
      但他可以原谅,他可以原谅的......可是好像没人需要他的原谅。

      “余生,”余盎然赶紧走过来打开门,“你别跟爸生气,你先回家......先回去。”
      “回去?”余生转过头看着老姐,迟疑两秒又问,“你也认为我不配有家?”
      “你跟爸计较什么呢,”余盎然皱着眉,“爸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操!我他妈不知道!”余生感觉这嗓子一吼自己都快恶心吐了,“姐,你告诉我,我到底......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我脾气不好我在慢慢改啊,我也会好好学习的,你能不能让爸......”
      能不能让爸别再讨厌他了......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别再讨厌他了。
      余生无力的闭上眼,这句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又不是没问过,又不是没说过。
      没有一次得到过答案,没有一次不被伤透。

      “你不是要答案吗?”老爸慢慢坐了起来,“我今天告诉你,但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余生睁开眼。
      “从今天起,”老爸看着他,语气冰凉的没有任何温度,“不要叫我爸,我不要你这个儿子。”
      “爸......”余盎然皱了皱眉头。
      余生感觉自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连计较都懒得计较,他有些好笑的看着床上那个陌生的人,他到底在执着什么,那个陪他长大的老爸早就不在了。
      只剩这个烂心烂肠的残废,占着老爸的身子,日日夜夜折磨着他。
      良久,他点了点头:“你说吧。”

      “盎然,”老爸朝老姐摆了摆手,“你告诉他,我不想跟他多讲一句。”
      “原来你也知道,”余生震惊的转头看着老姐,“原来你一直知道......”
      “余生......”余盎然有些不忍心的看着他。
      余生艰难的扯了一个苦笑,腮帮子都给他苦酸了,原来老姐一直知道......跟他这儿遛傻子呢。
      “姐,我不怪你,”他睁大眼,“但你知道......知道我他妈都被折磨多少年了,今天......今天让我死个痛快吧,让我听听,到底......到底是怎样不可原谅的理由,逼得爸......他这么讨厌我。”
      这一连串说下来,余生哆嗦得身子不停发颤,他搞不清他到底想知道答案还是不想知道......可无论如何,事实就是事实,你不去深究它也不会消散。
      “你......和,”余盎然叹了口气,低声说,“你和妈妈长得太像了。”

      “什么......”余生等着她说下一句话,然而老姐就一副已经解释完的表情,这是理由?
      “爸看到你这张脸......就,”余盎然继续说,“就会想起妈。”
      “这......是理由?”余生感觉自己完全傻愣眼了,这是什么鬼理由?因为他长得像妈就应该代替她去死?因为长得像妈,那个残废怕目睹同款脸思人,就他妈这几年把他当狗一样?
      这是理由?

      “你还想要什么理由!”老爸突然吼了一句。
      “操!”余生捏着拳头转头瞪着他,他现在有一肚子火想发,这理由......这他妈什么鬼理由!一家子神经病吗!疯了吗!
      “余生,”余盎然也瞪着他,“你怎么说话呢,他是你爸!”
      “我操!我没这样的爸,”余生咬着牙看着床上那傻逼,“这他妈就是你的理由,我操!我这几年愧疚的生不如死,你他妈今天告诉我这个理由!”
      “余生,你要干嘛!”余盎然吼着拉住了他。
      “他不是想死吗?”余生用力捏紧拳头,“我送他一程。”
      “你疯了!”余盎然用力拽了他两下。
      “是我疯了吗?是他疯了,哪个亲爹这么变态把自己儿子跟一具尸体锁在一起!”余生简直恨不得撕了床上那傻逼。
      老爸也一副要撕了他的表情瞪着他:“她是你妈!她不是尸体!”
      “那你怎么不跟她待一块儿!”余生一把甩掉老姐手冲上前,捏着病床护栏,“不是尸体你给她弄副棺材干什么!”

      “你闹够没有!”余盎然走过来伸手推他一把,又甩手指着门口,“闹够了滚!赶紧滚!”
      “我闹?”余生愣了愣,成,他今天闹个够。
      老姐顺手又拿起床上剩下的一只鞋照他丢了过来,边丢边吼:“滚啊!”
      老姐没砸准,鞋砸到了他怀里,余生低头看着这鞋,不是什么好鞋,但肯定很保暖。
      可惜了,没人穿。
      “滚?”他抬起头看着依旧冷眼看他的老爸,“我杀了他再走。”

      “你要干嘛?”余盎然皱了皱眉头。
      “他不是想死吗?”余生冷笑一声,“我今儿成全他。”
      “你疯了!”余盎然吼了一声,吓得又用力推他一把。
      这一把比上一把狠,余生被推的脑子有点儿发懵。
      操!到底谁疯了!
      他没忍住声音都高了几度:“我他妈做错什么了!他不是想死吗!我成全他我哪......”
      这句话未完,老姐抬手“啪”送了他一耳光。
      啪!啪!啪!
      这世界疯了。

      “余生......”余盎然嗓子发着颤,“你就不能懂点事儿吗!”
      “懂事儿......”余生被打的耳朵有些发鸣,他晃了晃脑袋,又看到脚底自己那双老人拖,鞋底几乎都斜一边儿了。
      ......到底怎样才算懂事儿,他很想问问老姐他还要怎样才算懂事。
      可他没有勇气,因为老姐穿的比他还单薄,在这寒冷的比冬天还冷的秋。
      “你再胡说一句,”余盎然看着他,“你也别认我这个姐了。”
      “我知道了,”余生松了拳头轻轻撇开老姐挨着自己衣袖的手,把怀里那只鞋放回到原处,没有再多留恋的转头走到门口,他把手轻轻放在把手上,“爸,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身后没有回话,余生知道他们不信。
      这句话他说过很多遍,每次来病房看老爸都会说上这么一句,唱上这么一出。
      也许这次并没有什么不同,又也许这次有一点儿不同。
      “再见。”他拉开把手走了出去。

      没想到夜这么深了,这架吵了还挺久,余生疲惫的点了根烟蹲在医院外某个墙角。
      实在太冷,一入夜跟进了冷藏库一样,他叼着烟把袜子从兜里翻了出来,轻轻套在脚上。
      看来英语老师挺有眼光嘛,这么保暖前卫的穿法......
      不知道蹲多久,头顶撒了一点儿水下来,淋着了他的睫毛。
      ......
      操?下雨了?余生抬起头看着前面路灯下的波光,雨淅淅沥沥的,在橙黄色的路灯下印着水花儿。
      此刻点播一首周董的七里香。
      “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院子落叶,跟我的思念厚厚一叠。”
      ......
      完了......鞋还没收。
      他叹口气慢慢闭上了眼。

      不知道哪位哲人说过,压死骆驼的最后一个玩意儿是稻草。
      在几分钟前,他还是那个跟家人潇洒吵架潇洒离开的叛逆少年,现在却为了一双鞋,哭得跟个无仓库可归的野孩子一样......鼻涕泪水雨水混了一脸。
      余生用力把头埋进膝盖,他真的只是担心明天上学没鞋穿这事儿,这根稻草好丢脸。

      雨没一会儿就倾盆了,他实在哭累了,哭的只想吐,余生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暂时走不了。
      现在不仅拖鞋脱胶,袜子也湿透了,擦着泥巴,又黏又冷。
      雨夜里点不着烟,打火机不留神儿也“吧唧”一声儿掉进泥坑里,捡起来后按半天也点不燃。
      ......会不会有点儿倒霉。
      再哭会儿吧,反正都这么倒霉,现在街上也没人,雨声又大,应该也没人会注意到他......
      主意是打定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哭不出来,大概太冷了,哭也是个力气活,他没这福气。
      余生低下头把自己整个身子蜷起来,实在太冷了......秋雨怎么这么凉。
      雨水怎么还是咸的?余生眨了眨眼睛......他肯定没哭,他哭不出来的,现在他是没有感情的杀手。
      又过了一会儿,下面儿俩小腿都被水泡肿了,他这边儿的雨忽然停了。
      “雨停了?”余生抬眼看着前方路灯下的泥泞,他三尺之外的地方依旧是倾盆大雨,而他这边儿......
      他抬起头,一把伞撑在他头顶,紧紧围住他蜷着的身躯。
      程盼站在他左侧,为他撑着整个......银河。
      ......

      嘿......有没有那么一个人,他总是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有没有那么一个人,他永远都在你身后,陪着你。
      有没有那么一个人,他一直都在默默关心你,守护你可怜敏感的自尊心。
      有没有那么一个人,明白你的自卑痛苦与渴望。
      有没有那么一个人,他老想带着你回家。
      ......
      余生擦了擦眼角未名的雨水或是泪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干干净净的,雨再大一点儿吧,为这漫画场景。
      他在衣服上轻轻擦了擦手,慢慢站起来,和程盼对肩并立。

      “我看天气预报说有雨,”程盼看着他,“我想着你可能来医院了......”
      然而这句话没说完,程盼就愣住了,余生走过来紧紧抱住了他。
      他忽然想起今天飘雨的时候,看到余生放在仓库外面的那双小黄鞋,他下楼收完鞋才发现余生不在家,他又想起,来医院路上听到的那首歌,里面有一句歌词,那句歌词现在蘸着雨水铺落到了地面,黑暗里散满磷光。
      憧憬是碎了满地凉凉的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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