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程野

68、第 68 章

　　这大灯在黑暗中挺晃眼的，盯太久，还有点儿不舒服。
　　余生揉了揉眼睛，睁着眼继续盯着那盏灯。
　　那片儿只有程盼房间灯亮着，看着好突兀......
　　肯定学霸学习太认真，出门忘记关灯了，果然是尖子生，学习起来什么都不顾。
　　不知道程盼在乡下会不会也挑灯夜战？今天是中秋，应该会休息一天，毕竟这学霸挺闲，哪哪都有他，金秋佳节，程盼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名正言顺的休息时间。
　　他还记得乡下住着程盼外公外婆，是俩挺和蔼慈祥的老人，只不过自己很久没见过他们了，不知道这俩老人现在身体是倍棒呢，还是倍棒呢。
　　小时候程盼还带着他在乡下捉萤火虫，跑过蒲公英地，记忆中那天漫天飞舞的蒲公英在他和程盼头上打着旋，凌空飞舞，他当时拿根竹条子扮演侠客，“救”了陷入困境的程盼。
　　......小时候还真是无聊。
　　余生盯着那扇透着亮光的窗户没忍住笑了出来，“哈哈”笑了几秒，他低头拿起他的宫廷御用糕点，一口塞进嘴里。
　　嗯，贵的月饼就是不一样。
　　真好吃。
　　中秋快乐。

　　接下来几天，余生把家里冰箱里的存货连着那一大袋外国牛吃了个够，吃的他一想到牛就害怕，真不知道铁扇公主为什么会喜欢老牛，推给玉面狐狸得了。
　　一直吃到快开学，他都快成牛精，老姐还是没回家，也不知道国庆收假前还能不能见到除他以外的“活人”。
　　......
　　距离开学也没两天，得把书搬回来，好歹给了学费，不能白打水漂，拿回来烧火也成。
　　说到搬书，他又想起没回家的老姐，这次心够狠，以前虽然不说话，但还是会回家，看来这次真的不会原谅他，可连月饼都送了，不至于这么狠心吧，余盎然肯定谈恋爱了，忘恩负义的老大妈......
　　但余生知道，更可能是老姐拉不下脸再去学校求情，以前初中被退学，老姐陪着他去学校搬书，一路上脸垮的像学校欠了她一清北生一样。
　　......这次也不能全怪他吧，他倒是愿意读书，是学校硬要停他的课，他能怎么办哦。

　　余生转过头看向窗外，夜又黑了，这几天过的神不知鬼不觉，怕自己死在这仓库都没人知道。
　　他又回过头盯着地上那些烟头叹了口气，这几天烟都不知道抽多少盒了......
　　但不抽烟又能干嘛，日子这么无聊......
　　他愣了一会儿，套上校服出了家门。

　　去熙街那条小巷子还是很黑，余生盯着黑漆漆空洞洞的路口有些无语，要程盼在就好了，大过节的，去同学家多好，顺便还可以带他去找老姐，跑什么乡下......
　　于是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气，他慢慢走进那条巷子。
　　破路灯泡子应该气数将尽，闪一秒黑十秒，连续闪了十几下，终于一口气没憋过来，去世了。
　　“操！”低声咒骂一声，他赶紧跑到墙边死死贴着，四周太黑了，没过几秒他就感觉到深深的无力感，他总感觉那玩意儿又来了。
　　果然，没过两秒铺天盖地的恐惧感和窒息感再次包围了他。
　　她来了她真的来了！
　　“你......别过来......”他看着黑暗里并不存在的身影抖着声音，这可是晚上，弄不好胆要被吓破的......
　　黑暗里没人回应他。
　　“操！去你妈的！老子受够了！”余生烦躁的吼了一句，转头往出口方向跑，边跑边给自己打气，各种诅咒的话乱骂一通，居然越骂心里越有底气，他甚至觉得自己都能跟这玩意儿干上一架，但还是不行。
　　毕竟跟“鬼”打架这事儿搁心里想想得了，谁真打谁傻逼......

　　跑了几分钟，他看到前面的光亮，顿时心里松了口气，但脚步没敢停，继续奋力朝光亮处跑去。
　　身后依旧在“叫嚣”着，他没想理了，自顾自跑着......还好这几天蛋白质补充的比较足，腿疾好了，不然跑个屁，直接腿发软跪地上求它给自己个痛快得了。
　　......
　　至于是什么时候落下这“怕鬼后遗症”的，那就要问问他那黑心老爸了。
　　车祸过后，老爸活下来了，且只受了轻伤，然后跟个神经病一样不肯埋老妈，一定要把棺材放家里......
　　他去看了尸体一眼，被撞的面目全非，他第一眼实在没认出来，就问了一句这是谁......
　　大概戳着老爸伤心的点了，就被老爸提着一把拖进棺材屋里锁上了。
　　......
　　空荡昏暗的房间，那个陌生的女人穿着奇怪的衣服，手里还拿着树枝和饼干，肿胀的脸上全是缝缝补补坑坑洼洼的痕迹，之后老爸关了灯，整个房间彻底陷入黑暗，四周全是那个女人的脸，和可怕的尖叫声。
　　他疯狂的拍门，可老爸不肯开，最后还是老姐请邻居来救的他，打那儿起，老爸再也没正眼瞧过他......
　　没过两天，老妈也下葬了，老爸不知为何，下葬当天下午，腿就没了。
　　余生猜他肯定是自杀未遂，落了个残疾......
　　活了个大该，谁让他坑儿子。

　　一路跌跌撞撞，狂奔到夜市，短跑冠军的狂欢之旅开始了......
　　余生看着狭小的入口，实在有点儿不敢进去，他怕老姐揍他......
　　于是在转角处站到客人进进出出两三拨，然后一波又一波的情况下，他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一路依旧是一挤再挤，拐到上次那地儿的时候他没找到老姐，只看到上次那包子脸大妈。
　　包子脸大妈原来真的在卖包子......
　　他走过去看着卖“大笼包”的大妈：“阿姨，我姐......没在吗？”
　　“余生？”包子大妈愣了愣，“你姐最近来的都挺晚的，你不知道吗？”
　　“晚？”余生皱着眉，“那她......现在在哪？”
　　“在医院啊，”大妈说，“你爸最近身体不太好，你姐都是后半夜出摊......”
　　后半夜？
　　余生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头，大妈继续在说，他没太听进去，等反应过来，他看着大妈，小声问：“你知道我爸......在哪个医院吗？”

　　按照大妈的路线，余生找到了这家看着住院费就不便宜的私人医院，这家医院在熙街附近，的确不便宜，比市医院档次还要高。
　　老姐对老爸挺舍得花钱的，估计卖房子一半的钱都拿来交住院费了。
　　余生拉上校服链子，把脸裹好走了进去。
　　老爸房间在五楼靠着走廊第二间，他按了电梯楼层，低下脑袋。
　　电梯还没来得及闭上，就被人打开了，他从校服露了个眼睛出来。
　　是丁思灿和一个中年男人。
　　果然，齐然被绿了，这真是一件好事。
　　丁思灿也看到了他，脸色变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了镇定，转过头按了三楼的电梯。
　　余生猜她没认出自己，估摸只是看到一中校服才愣住了，他又瞥了眼三楼的科室，电梯按钮上面写着——妇产科。
　　他倒是挺喜欢凑热闹，但还是有个度，别人的私事儿他可没围观看戏的兴趣，何况万一丁思灿只是提前早更了呢？
　　毕竟十几岁得更年期又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余生觉得自己猜的还挺有理有据，他又转过头看着那个中年男人，那男人长得倒挺精神，就是看着有点儿凶，一脸不苟言笑的蠢样，和齐然那孙子挺像，一个气质，都是吃屎的。
　　余生没忍住乐了乐，差点儿笑出声来。
　　好在那两个人马上背对了他，他无声的“放声”笑了出来。

　　电梯运行一会儿，在三楼停下了，丁思灿犹豫着，一时半会儿没出电梯，那男人往前走了两步，没听到动静，回过头看着她，然后不耐烦的皱了皱眉，丁思灿才终于跟着那个男人慢慢走出电梯。
　　看来又是一场盛大的“女有情，狗无意”经典戏码。
　　可关他屁事儿哦～
　　余生回过神，深呼吸两口气，关了电梯门，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狂风骤雨。
　　第一句说什么呢？告诉老姐：“月饼我收到了，很好吃，延后祝你跟老爸中秋快乐！”
　　还是说：“我以后不读书了，跟着你卖关东煮吧，咱姐弟俩一起称霸夜市街。”
　　还是......先观望一下，如果老姐看上去情绪还可以，自己再进病房“道歉”。
　　或者还有别的万无一失的好办法......自己假装在医院偶遇，笑着说一句，是你的抗癌药，老姐说，不，是你的抗癌药。
　　怎么感觉好像怎么做都像在找死......
　　印象中每次跟老姐来医院和老爸会面，三人都会闹的不欢而散，严重点儿还会动手动脚，配合着一套拳打脚踢，然后才会安静下来继续掐架。
　　自然，掐架对象是他，每次被打的那个倒霉鬼......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