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程野

166、第 166 章

　　其实在电视剧里看过这种场景，不过被冤枉的对象大部分是女生，倒霉的女孩子。
　　程盼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感觉么，差不多，无奈，无语，不想说话。
　　他不想搭理陈琪，继续往回走，然而刚走一步，有人绊了他一脚，他没注意跌在了地上，抬起头的时候，余生已经冲过来了，一把扶起他，起身又抓着刚刚绊他那男生校服领，这男生平常跟陈琪关系不错，一直在追她。
　　程盼拉住余生：“算了。”
　　余生很生气，但更听话，他放下手转头替他拍了拍校服裤腿，陈琪还想再说什么，余生不耐烦回过眼：“不就他妈几万块钱，别说已经还了，就算没还，程盼想偷就偷了，你们一班傻逼不服气没人拦着你们报警，再动一下手，我不介意蹲监狱。”
　　“......余生。”程盼皱着眉，其实心里觉得说的好......
　　余生回过头拉住他：“谁让你体育课要抛下我，活该了吧，好好的跑上来做什么题，还一个人......叫我一下会死么。”
　　程盼愣着被他拖回座位，抬眼盯着他们位置前方，吴依依的背影：“一个人......跑上来。”
　　“你说什么？”余生坐下问。
　　“没什么，”程盼摇头，“事过了，学习吧。”

　　这件事的确就这么过了，一班人跟他几年同学，自然知道他不会干这事儿，只是那天以后，余生跟班里人的关系变得很微妙，才建立起来的“联系”又一次塌方。
　　特别陈琪，简直水火不容，只差没大打出手......
　　余生嘴里一直闹着顾念陈默，陈默，而很久没见的陈默，程盼有一次在学校附近见着了他，在盎然小吃那条街，后来也再没了影。
　　一切都跟高三一样，变得那么繁重......所有人。
　　吴依依从那天过后一直没跟余生和他说过话，跟天天找架吵的陈琪一个大对比。
　　余生的病也在日益缓慢变严重，缓慢的程盼也慢慢理解了所谓的，胃疼。

　　吴星来找他的时候，已经快到期中了，程盼正做完一套卷子，现在是晚饭时间，余生又不肯吃饭，他准备跟吴星说两句，再去食堂。
　　吴星站在走廊上等他，暮色遮在他眼角，程盼莫名觉得这辈子，乃至上辈子很久没看到过吴星。
　　他走过去：“吴星......”
　　吴星凝眸盯着他看了两秒，轻轻皱起眉，拿起手里的药，程盼低头，这是......胃药。
　　“我托我妈在外国买的，”吴星皱着眉，“你拿给余生吧，还有你......”
　　程盼愣了愣，吴星又轻轻开口：“程盼，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你......”
　　吴星说完把药给他，侧头深呼吸了一口气。

　　程盼愣着有些不可思议，吴星很少生气，认识这么多年，他从来就没见过他生气的模样，更别提，一次性说这么多话的模样......
　　“谢谢。”程盼拿好药，看着他笑了笑。
　　“程盼，”吴星又说，“不管怎样，别伤害自己。”
　　程盼皱眉，慢慢点了头......但嘴上没应，他看着吴星：“对了，问你个事儿。”
　　吴星慢慢侧回头看着他。
　　“......吴依依，”程盼犹豫了一下，“是你妹妹？”

　　“嗯，”吴星轻轻点头，“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同父......”程盼愣了愣......异母，他只在初中同学的闲言碎语听到过，吴星妈妈家里条件好，人也漂亮，吴星爸爸是个无赖，当年追求不得，便......强|暴了他妈妈，那年代，这不是什么见光的事儿，他们很快结了婚，开始日子还不错，这无赖对她很好，只是吴星妈妈太漂亮，漂亮的他不放心，漂亮的总有人说他配不上，后来吴星出生，这个跟妈妈一样精致，漂亮的男孩儿，让这个男人彻底发了疯，每天都疑神疑鬼怀疑，最终在吴星妈妈有一次跟隔壁挨着住一个年轻男人说了两句话，这无赖彻底爆发，开始家暴这个女人......和她的孩子。
　　自然，在传言中，吴星......一直是个野种。

　　吴星说完默了默，程盼垂眼看着他拉到脖子的校服。
　　因为是“野种”，所以该被打么，那么这无赖要回吴星的抚养权，是要证明什么，又证明了什么没。
　　程盼点点头，没再问。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愿意开口的秘密，不论传闻几分真，几分假，这对于吴星，都是切实的伤害。
　　伤口是真实存在的......
　　“我回去了，”吴星微微侧头，“好好照顾自己。”
　　“你也是，”程盼看着他，“好好照顾自己。”

　　余生抬眼就看到程盼走进教室，还拿着一盒......画着蒲公英的，胃药？
　　药......
　　他赶紧低下头，顺便松了捂着胃的手，真不疼，只是有点闷......
　　程盼自然没好气的走过来看着他，把药扔到他面前，顿了顿：“吴星他妈妈从国外买的，胃药。”
　　“我知道是胃药......”余生愣了抬眼，“可为什么是蒲公英？”
　　大猩猩好心机......
　　“蒲公英是一种药材，”程盼继续没好气的解释，侧身走进来，坐下开始写作业，“你以为呢。”

　　啊？他以为？他以为是种约定......
　　余生自顾自愣了一会儿，拿起药在程盼面前晃了晃，程盼看样儿不想搭理他，一脸神秘莫测的模样。
　　肯定刚进来瞬间，看到他那张为胃所痛的脸了......
　　程盼不理，余生只能继续惨白着一张脸，声音无力的笑了笑：“这也算......蒲公英的约定？”
　　“你约吗？”程盼总算侧头问。
　　“我约，”余生回答，“永远记得。”
　　程盼被他的不要脸气的不知道怎么说，拿过药盒，看着上面每日所用剂量，又看着他：“吃不吃？”
　　“吃！”余生点头。
　　蒲公英的关爱，程盼的......爱。

　　因为上次在班里一“公开”，学校里很快也有了风影，程盼很避免的不去接听外界这些信息，可校长找来时他还是懵了，且让他更懵的是，踏进办公室那一刻，他看到了老妈......
　　宋兰手里有几张照片，上面有他和余生很久以前在酒吧的牵手照，也有在学校的牵手照，还有余生胃疼，他抱着余生的照片。
　　这些照片是怎么，怎样，如何会有，又是怎么，怎样，如何到了老妈手上......
　　程盼抬眼盯着老妈脸上没有喜怒的脸色，他张了张口：“妈......”
　　“余生在哪？”宋兰看着他，“我问你，他在哪？”

　　余生赶到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围满了老师，他愣着走进去，刚进门口，就听到宋阿姨的骂声，还没来得及细看，肩膀就被推了一把。
　　他不可思议的瞪眼看着面前这个他熟悉的宋阿姨，这个推他的宋阿姨......
　　宋阿姨满眼血红的也瞪着他：“程盼是谁！程盼是你朋友！你又是谁！你是个男的！男的你知道吗！”
　　程盼站在宋阿姨旁边，大眼也瞪着：“......妈，妈我不是说了，是我，是我喜欢他......”
　　“住口！”宋兰转头扯着程盼，“你再说一句别要我这个妈了！”
　　程盼没再说，走到他旁边看着他：“推疼了吗？”
　　余生摇头，皱了皱眉问：“......闹大了是吗？”
　　“嗯，”程盼点头，“现在开心了吧，见家长公开同一天。”
　　“没有想象中......开心。”余生回答，情况太复杂。
　　程盼叹口气没再说，护在他身前。

　　然而老妈实在太愤怒，校长也很震惊，连带着一个办公室，几层楼老师都围过来，程盼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圆场面。
　　老妈抱着照片哭了会儿，又指着他：“程盼，你在老师们面前发誓！发誓今后不准再跟他联系！”

　　其实程盼很想说他就算在佛祖面前发这个誓，佛祖也不信。
　　更别提，这一办公室，对他而言，半点没余生重要的......老师。
　　恩师么，的确恩师，可......对手是余生啊，什么恩他都顾不着。
　　程盼摇摇头，很郑重的说：“妈，早恋不至于被开除，您放心。”
　　“你这是早恋吗！”老妈果然此地无银三千两的吼，“你这是变态！变态！”
　　“哦，”程盼点点头，有些难为情的说，“好吧，我变态......”
　　于是下一秒，一巴掌落在他的脸上......
　　程盼被打的，也没再玩笑两句的心情。
　　余生伸手一把扯过他，走上前瞪着宋兰：“阿姨，差不多得了啊，程盼好歹是你儿子，以为自己下手真的很轻么，变态变态，哪里变态，你跟程叔叔在一起就天经地义，我和程盼在一起一定要天诛地灭不可吗。”
　　老妈被余生的话说愣了，默了两秒张了张口，看向程盼。
　　而程盼觉得老妈表情有些奇怪......

　　余生又转头看着办公室其他老师：“是，早恋了！拐跑一中第一名！但各位教地理政治，物理化学的老师们，这真的很难接受吗？我也是尖子生啊！多配不上！”
　　“可你是个男的......”有老师小声嘀咕一句，“程盼也是个男的......”
　　“你还是个女的呢！”余生回怼一句，“厉害坏你了，羡慕我找到男朋友是吗！”
　　“......余生。”程盼拉了拉他校服边儿。
　　余生点点头，没再说，回头继续看着宋兰：“不会分手的，阿姨你看着把我打死吧，反正程盼也会陪我。”
　　“你！你！”宋兰这次被噎的无话可说，甩手指着余生。
　　这时候校长走过来，扯过了余生，程盼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大概也是逼他们分手，老套路了，毕业前不准谈恋爱，毕业就必须结婚......
　　余生一一摇了头，然后抬眼看着他，用口语说了一句：“不要放弃。”
　　后面还有个“我”字儿。
　　不要放弃......我，但余生说到最后，轻轻回过了头。
　　程盼轻轻也点了头，然后盯着朝校长挑眉的余生，余生冷笑几声走到办公室门口：“程盼，等我一会儿。”
　　“好。”程盼应下，看着余生的背影。
　　其实没说的是，他怕余生......会放弃。

　　余生走到隔壁栋校园广播室楼层，一脚踹开门，进去提起正在播放歌曲一人：“出去，立刻。”
　　那人愣了愣，起身跑了，余生回身锁紧门，走过去拿起话筒和耳麦：“喂喂！”
　　破话筒很给力，校园顿时传满了声儿，他继续说：“我是高三一班的余生，同学们下午好，最近校园一直在传我有男朋友这事儿，今天我要告诉大家，我的确有一个男朋友，他和我一个班，他的名字叫！程盼，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爱的人，我也是他唯一爱着的人，两个男孩儿，对，你没听错，世纪爱情！鼓掌！”
　　校园里有没有传来掌声他不得而知，余生说完这番牛逼哄哄的话，取下耳麦，是的，一切举动不是因为多牛掰，多自信，多diao，只是为了留住程盼，锁死吧，让全天下都知道程盼是他的，程盼只属于他。
　　程盼不要离开他，程盼自己也答应了，所以，让他自私一些，用这种“公开”的方式来明着暗着“要挟”程盼，用这种讨人厌的方式，留住程盼。
　　他怕程盼会妥协......好，怕，在家人面前，在名声面前。

　　这次公开没多久，校园里简直炸开了，而程盼也被宋阿姨强行带走，余生晚上回家的时候，楼上灯火通明......还在吵，一个小区都围着讨论。
　　他这才知道，程叔叔和宋阿姨要离婚了，原因是程盼大伯一家想买个门市做生意，门市多贵啊，于是程叔叔不听劝阻的把车卖了，把给程盼存着的大学基金动用了，还......还把现在这套房子抵押了。
　　两家人过成一家人，在自己家庭和别人家庭那边儿，程叔叔放弃了自己的家。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离婚，宋阿姨终于忍不了了，再被抛弃那么多年，这次连他们儿子也抛弃的情况下......做了个大快人心的决定，让程叔叔看着办，要这个家还是那个家。
　　......快的只是看客的心，受煎熬的永远是自己。

　　透过光影，余生看着已经完全疯了，各种混话往程盼头上骂的那个女人。
　　宋阿姨歇斯底里的在程盼身上发着她这些年来的所有痛苦，怨恨，程盼家里家具全都遭了殃，空中飞舞的不是鞋就是盘子。
　　而那个倔强的身影站在光影中，像在演一出皮影戏，任由她打，她骂，一句都不还口。
　　直至天明......么？这出戏。

　　后半夜程盼家里被人举报了，宋阿姨才终于消停下来，余生走上楼看着蜷在楼梯口的程盼。
　　程盼抬起眼：“没事。”
　　“去我家睡吧，”余生走过去，“还是，在这儿待一晚？”
　　“在这待着，”程盼回答，“我怕她半夜难受。”
　　“程盼，”余生默了默，“对不......”
　　“余生，”程盼打断他的话，“不至于道歉，我心甘情愿，是我，我不想放开抓着你的手，我好不容易等回你，我死也不放弃。”
　　“死也不放弃么......”余生愣着重复，想再得到程盼回答，他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关心爱护程盼，但他更想得到......再一次的肯定，不放弃，死也不放弃。
　　但程盼却没再说，盯着前方的黑暗。
　　余生也盯着前方的黑暗，默了一会儿，程盼侧过头：“余生，我父母......要离婚了。”
　　“我......知道。”他点头，不知道下一句还能说什么。
　　程盼也点头，轻声又说：“回家睡觉吧，明早请我吃早饭。”
　　“......你明天能去学校？”他愣着侧过头。
　　“我妈不会让我不读书的，”程盼在黑暗里扯了一个笑，“别担心，过几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