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程野

106、第 106 章

　　“W......What？”余生一口水差点儿没喷在吴依依脑袋上，他咳了几声，咽下了矿泉水，“......操！你有病啊！”
　　“我说真的，”陈默说，“一班那尖子生喜欢你。”
　　余生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无语之情，他斜眼瞟着陈默，陈默这逼到底哪只眼睛瞎了，觉得程盼......
　　等等......
　　万一程盼真喜欢自己呢......余生脑子里又闪出和程盼相处的片段，午夜的灯光，时时刻刻的陪伴，还有......还有程盼非常偶尔冒出来的几句奇怪的话。
　　如果不是变态杀人犯，那会不会有可能......有没有这个可能。

　　余生有些紧张的捏了捏手心：“能不能别说废话，来点儿实际的，理由。”
　　“理由？昨天算我跟他第一次见面，”陈默看着他，“但他只看了我一眼。”
　　什么？然后呢？所以呢？
　　“so？”余生简直无语了，“这是理由？”
　　“理由就是从来没有人见着我能这么快转移视线，”陈默笑了笑，“他只看了我一眼，然后马上继续盯着你，这理由够了吗。”
　　“够了......”余生忍住一巴掌拍死他的冲动，深呼吸两口气，然而天灵盖附近一股怒火即将喷涌而出。
　　为了世界，为了和平，为了程盼......
　　隔壁陈默还是一副唯我独帅的模样，余生简直晕的想吐。
　　眼前是星星，星星下面是牛皮......
　　所以程盼就算是杀人犯都不可能喜欢他......
　　余生不知道什么心情的松了一口气，他对同性恋这个群体了解不多，说不上厌恶也谈不上支持，各有各喜欢的存在，不吹不捧吧，不管异性同性，爱跟谁在一起都是个人的自由。
　　可这份自由如果变成程盼，余生忽然有点儿懵，在这世上，除了老姐他想去守护，再就是......程盼了。
　　可以别的身份去守护，他真的从来没想过。
　　......连准备工作都不知道怎么做。

　　五班就这点儿好处，不管再怎么喧哗，只要不翻桌子跳舞，规矩的坐在凳子上大声发言，老师们就真的以为你在大胆发言。
　　在教室一片吵嚷中，陈默终于从自恋的魔爪中飞出来了，挥手在他面前比划几下：“想什么呢？”
　　“没什么......”余生收回心思，回过眼看着他，“你要跟我做朋友？”
　　“我们不已经是了么？”陈默眨巴着眼。
　　这副天真的做派......怎么又跟自己一模一样，这他妈难道真的是报应？
　　余生默默在心里叹口气又问：“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他这么倒霉被这装逼大神选中做朋友？

　　“因为，”陈默沉默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笑了笑，笑足了才说，“因为你很特别，所有人都在讨好我，只有你不待见我，我觉得只有你......”
　　“我操！”余生打断他这句非主流的话，除了骂两句并且骂出声以外，他不知道怎样才能表达自己的无语。
　　“怎么了？”陈默皱眉问。
　　“你等我缓缓......”余生深呼吸两口气，定了定神看着他，“做朋友可以，你答应我三件事。”
　　“三件事？”陈默愣了愣，“说来听听。”
　　“一，以后上下课自己醒，老子不负责叫你，二，你花不花心渣不渣不关我事儿，吴依依你别碰，她没空，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余生皱着眉，咬牙切齿的说，“......别装逼！”

　　三件事陈默都应了，也很“听话”的眼睛往所有人瞟，都没往吴依依那瞟了，余生叹了口气，定了定心神继续写作业，美术课就是他的自习课，他才不要被陈默这傻逼带偏。
　　铃声一响，他抬脚就朝外面走，陈默叫住了他：“你去哪啊？”
　　这人是真闲得慌，余生烦躁的回过头：“一班。”
　　“一班？”陈默皱了皱眉，点点头又带上耳机，边带边说，“十分钟还往楼上跑，找你女朋友啊。”
　　“滚边儿去。”余生骂了他一句，这蠢货根本没长脸皮！
　　身后传来了笑声，这他妈的受虐狂！

　　齐然也在一班，看到他一句话没说，爱说不说，小心喂你吃粑粑！
　　“小盼，”他走过去敲了敲程盼桌子，“辛苦你了。”
　　“怎么了？”程盼放下笔抬头看着他。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以前那么傻逼。”余生低声说，不仅傻逼还傻叉，再加二到没边儿，得亏程盼仗义没忍心拆穿他。
　　“终于知道了啊，”程盼笑了笑，“还没蠢到家。”

　　程盼这一笑，余生有些发懵，该怎么说呢......程盼知不知道自己笑起来很温柔这回事儿啊，要如陈默那傻逼说的胡话，程盼真喜欢他，他可不就赚大了，哈哈。
　　“怎么了？”程盼问。
　　“想你了。”余生认真的回答。
　　程盼抬眼看着他，一脸明显不信再加你无不无聊的表情，余生笑了笑又说：“陈默那孙子发了一下午神经。”

　　神经......程盼愣了愣，余生脸上全是跟别人“分享”的喜悦，余生很少讲五班的事，更别提还带着这么一副爹见娘爱的表情。
　　最近好像余生也没有再对别人那么刺。
　　“发什么神经？”他顺着问了一句。
　　“那孙子说你喜欢我，”余生皱着眉，“这种人尽皆知的事儿，不知道他有什么好说。”
　　“人尽皆知？”程盼也皱了皱眉，为什么他俩的分享对象是他......而且人尽皆知，应该不至于到这步，他觉得他隐藏爱心图标隐藏的挺好的，从外面看只剩爱心，找不着图标了啊。
　　“对啊，”余生点点头继续说，“谁不知道你喜欢我。”
　　“是啊。”程盼白了他一眼，低头重新翻着桌上的书。
　　是啊，大家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余生摸了摸鼻子没再说，玩笑还是适可而止，程盼这么纯洁连片儿都不看的人......
　　他也低头看着程盼桌上的书。
　　好家伙，这一摞摞，开书店呢，还有程盼的草稿本，打得密密麻麻，整整齐齐......
　　他到底以前是哪觉得程盼闲啊，明明程盼这么努力。
　　“马上放元旦，你要不休息两天？”他说。
　　“你休息吗？”程盼问。
　　“休！”余生点点头，他休不休区别不大，但他想拉着程盼出去活动一下，程盼实在太懒了，入冬后起得一天比一天晚，要不是程盼喜欢他，他都想自己早上先走了......好吧，主要程盼有车。
　　程盼想了想，侧头看着旁边不知何时又空了的位：“元旦和李为国一起吧，最近他快憋疯了。”
　　要不要带李为国去儿童幼儿园啊......怎么哪哪都有他，余生无语的点了点头。

　　陈默又逃了剩下几节课，余生侧脸踢开旁边空着的凳子，把脚翘在上面，回过头继续磕题，在这张化学卷子一题没磕出来的情况下，王二夸找上门来了。
　　“余哥，您跟陈哥是朋友？”王二夸问。
　　“余哥？”余生有些无语，要不要那么难听啊，“我有名字。”
　　余生。
　　程盼叫的就很好听。
　　王二夸愣了愣，继续腆着一张大笑脸，像上门要债的孙子一样，余生皱了皱眉：“你别笑了，边儿去，别影响我做作业。”
　　“余哥，”王二夸还是一脸听不懂人话的孙子样，“以前是我不懂事儿......”
　　“过了过了，”余生不耐烦的抬起头，“没想找你麻烦，你也别来烦我。”
　　王二夸再次愣了愣，没再讨嫌，眼热的盯着他看了两秒，走人了。
　　余生烦躁的扯了卷子，王二夸想通过自己攀陈默，或者直接想讨好自己来认识陈默，因为其他人而受到这些奇奇怪怪虚情假意的待遇，以前不觉得，现在想想......怪恶心的。
　　好的歹的都恶心，难怪彭文......

　　陈默回来已经快晚自习了，余生正在睡觉，这逼拍了一把桌子，在他桌上放了瓶可乐，他侧头看着这神经病皱了皱眉：“我不喝。”
　　“毒不死你，”陈默说，“没开瓶。”
　　“那也不喝。”余生白他一眼，谁知道过没过期。
　　“你问程盼没？”陈默又说，“他喜欢你这件事儿。”
　　“我操，”余生烦躁的抬起头，“你烦不烦？”
　　“成，知道你不信，当我没说，”陈默笑了笑坐下来，“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会跟程盼是朋友。”
　　“有什么想不到，”余生斜着他，“程盼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陈默愣了愣，不知道想到什么，轻笑了一声，这笑声里有几分落寞和嘲讽，听的余生想一巴掌抽死他。
　　隔了几秒，陈默低声说了一句：“我也有过最好的朋友。”

　　啧，注意，这逼说的是有过最好的朋友，有过，那就是没有啰。
　　余生收了包起身走去门口，陈默最好的朋友肯定被陈默这死不要脸的变态气质和渣男本性赶跑了，说不定这逼还抢过他朋友的女朋友，渣。
　　“又去一班？”陈默在后面喊了一声，“你一个普通班的天天儿跑尖子班！”
　　“你管得着吗，我去找我最好的朋友。”余生扔下一句，拉开教室门。

　　操，好冷......
　　于是门一拉开余生裹着外套猛得打了个哆嗦，走完走廊这阵儿，他才停止打颤，记忆全都回来了......该死的南方冬天，居然是这种类型的冷，周身都腻着水雾，感觉空气里都飘着水花。
　　这阴寒的湿冷需要抱团取暖，从今天起，他去一班自习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其实一班高一层，比五班更冷，但一班留下来自习的人多啊，每人充当一个小暖气......
　　余生叹了口气，艰苦的缩脖子爬楼中。
　　他现在不止喜欢北方的量足，他还喜欢北方的暖气......

　　程盼今天学习特别专注，余生都在他旁边坐半小时了，程盼才转头看了他一眼：“来了。”
　　“来很久了......”他说，“期末考不还有一个月，你至于么。”
　　“至于，”程盼回答，“元旦答应陪李为国出门。”
　　“哦。”余生点点头，回过头也开始做题，不过他速度慢，准确率还低，等他做完这张卷子的时候，程盼已经......睡着了。
　　到底多累啊，都年级第一干嘛还这么努力。
　　他趴在桌上看着程盼，程盼睡的很熟，呼吸很轻，余生皱了皱眉，轻声说：“小盼......陈默那孙子说你喜欢我，其实我也有点儿怀疑你是不是......”
　　不然干嘛对他那么好。
　　“可我知道你不是，”悄悄在心里说了一句，余生起身走到第一排看着一尖子生，“大哥，关下门行吗，不知道这是冬天啊？”

　　程盼没睡一会儿就醒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快速收了包扯着余生走。
　　今天门是关着的，刚到门口程盼就愣住了，一中尖子班自习不关门，这是规矩，据说校训......寒门出子弟。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典故跟这奇怪的规矩有什么关系......
　　余生嫌冷关的？不会......
　　余生应该也知道这个规矩，毕竟在这上这么久的自习，就算不知道为什么，也该知道这门不能关，那么这门为什么会锁上？
　　“走不走啊！”余生在后面问，“你想什么呢？”
　　“走。”程盼回了一句，伸手拉开门，关就关吧，这规矩立在这挺烦的，夏天还好说，冬天实在太冷了。

　　程盼带着他一路飞奔出校门，余生跑得差点儿没摔，这么急程盼倒是别睡啊！
　　出了校门，程盼打了辆出租带他去了那家海鲜包面小馆子，余生万思不得其解，大晚上程盼这个养生老年人居然肯带他来吃宵夜，还这么远，庆祝元旦么？可元旦还没到啊......
　　今天店里人不多，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老板很快端了两碗......饺子过来。
　　余生瞪着眼，看着盘子里白花花的饺子，这这这......这破馆子什么时候改卖饺子了。
　　“冬至快乐。”程盼说。
　　“冬至？”余生愣了愣，原来今天是冬至......
　　冬至吃饺子，程盼这是在陪他过节？
　　脑子没坑的话......这地儿冬至习俗应该是吃汤圆，但他搬家的地儿一直吃的饺子，程盼......在迁就他？
　　“冬至。”程盼点了点头，低头开始慢慢吃饺子。
　　余生闻得出来程盼那碗是虾馅儿的，自己这碗是牛肉馅的......他悄悄瞅了瞅斯文吃饺子的程盼，托程盼福，回来这几个月吃了好多顿饺子。

　　由于养生老年人的阻拦，余生只吃了50个饺子，太可惜了......他其实可以吃更多，这不比自家包的饺子个头大，宋阿姨包的饺子他吃50个能撑死，但外面这些随随便便50个跟玩一样。
　　他意犹未尽的敲了敲盘子。
　　“晚上别吃太多，”程盼皱着眉，“对身体不好。”
　　“哦。”余生点了点头，虽然心里不同意程盼歪曲的观点。
　　他随手准备拿烟，又被程盼的眼神扼杀在摇篮中......
　　“一根儿......”余生悄悄拿出一根烟。
　　大约程盼也没想阻止他的意思，什么也没说，就跟看傻逼似的看他两眼去结账了，这眼神，心领神会啊，余生偷偷继续拿烟，两根儿......

　　老年人的鄙视果然没错，还没走到小区门口，余生就开始胃疼了，很久没疼，他都忘记自己还有胃病了，早知道就不抽那几根烟，天知道他刚刚抽了几根......
　　“别......”他捂着胃蹲了下来，“别走了。”
　　“谁让你抽烟的，”程盼皱着眉跟着他蹲下来，“哪疼？”
　　“胃......”余生感觉自己都快疼出冷汗了，这次来的太急，他都没缓冲的余地。
　　去吐会儿吧，他又舍不得那顿饺子......
　　“你有胃病？”程盼愣了愣，然后冷着声继续说，“有胃病你还抽烟？”
　　“我又不是肺不舒服......”余生狡辩一句，又说，“不行了，我去吐会儿，你走远点儿。”
　　程盼没理他，黑着一张脸去了隔壁小卖店，应该买水去了......

　　这次吐好像没起什么作用，饺子跟在胃里落了户一样，吐不出来，得，冬至快乐。
　　余生干呕几下，转头看着守在旁边的程盼，程盼买了纸还有水，真是居家好助手。
　　“谢谢，”他接过水漱了一下口，又擦了擦嘴巴，最后丢进垃圾桶才敢继续说，“我胃病不严重。”
　　程盼瞟他一眼没说话。
　　“以后不抽烟了......”余生又说。
　　“你自己注意点儿，”程盼总算肯搭理他，盯着他看了几秒，“别躺着去医院。”
　　去医院？还躺着？不可能......
　　“你还是先背我回家吧......”余生咽了咽口水，“走不动道了。”
　　程盼皱了皱眉，沉着脸转过身，余生叹了口气，捂着胃走了过去，自从程盼明白他的意思后，还真是蹬鼻子上脸......时时刻刻对他黑脸，不就是不好好吃饭，好好抽烟吗......程盼至于吗，管他管的跟更年期的余盎然一样。
　　生活真是艰难......

　　余生捂着胃走过去，没走两步，上天像在跟他作对一样，突然刮了一阵大阴风，他被吹得一时半会儿还倒退几步。
　　“好冷......”他裹了裹外套，看来生活不止艰难，还有冰凉。
　　程盼侧头看着他，余生赶紧又说：“马上！”
　　这个马上没来得及，程盼回头朝他走了过来。
　　该不是要公主抱吧......余生紧张的又咽了咽口水：“能不能给我点儿时间......”
　　这......
　　好歹换件衣服，放个包，再看看恋爱攻略什么......最重要他现在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朋友变男朋友这回事儿啊！
　　“没时间了。”程盼说了一句。

　　公主抱条件没成立，程盼只是帮他拿了包，顺便背他回了家，回的不是仓库那个家。
　　......所以自己也神经了不成，陈默这孙子。
　　余生侧脸看着程盼，今晚他又“被迫”在程盼家睡了，程盼难得的没挖苦他，很早熄了灯。
　　黑暗里沉着程盼静静的呼吸声，程盼没睡着，他听的出来。
　　......也不能说听，因为程盼眼睛没闭，大眼在昏暗的月光下一眨一眨，借着窗外的月光，余生没放过每一根睫毛。
　　“你胃病怎么得的？”程盼突然低声问，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低低响起，跟买鞭炮买了个哑的一样，听得人心痒痒，急痒的，哑炮么不是。

　　“怎么得的？”他皱了皱眉，“就......不吃饭，饥一顿饱一顿，这样。”
　　......再加抽烟喝酒吃辣。
　　“你以前吃不饱饭？”程盼又问。
　　“嗯，吃不饱。”余生侧过脸，何止是吃不饱，根本没得吃，他最穷的时候，只差当街抢小孩子棉花糖，他不怕告诉程盼这贫穷的过往，他只是......
　　余生深呼吸一口气：“小盼，其实我偷过东西。”
　　总算说出了口，余生忽然觉得心里轻了好多，他打过架骂过人，这些他都觉得没什么，可偷过东西这事儿......他感觉挺抬不起头，他没什么大的道德观念，只是靠程盼近了，他觉得这些事儿不该做。
　　“偷了什么？”程盼也侧过脸。
　　“偷了......”余生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说完这句，“偷了包子。”
　　程盼看他一眼，没再说话了，回过了头。
　　余生不知道程盼心里在想什么，黑暗里安静了一会儿，旁边传来一句：“偷就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