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笙湘

11、十一

　　第二天一早，陆英就把昨晚写完的两封信拿出去，投到了邮箱里，她只希望这两封信不会因为战事而到不了他们的手里
　　整整一天，她都是在发呆，书也看不进去
　　这边对那场战事没什么太大的描述，她突然后悔之前从未寄出一封信给他
　　他或许都忘了，大洋彼岸，还有一个人在牵挂着他

　　门铃被按响，她因为看不进书，就放了一部电影，坐在沙发前的地上，也不知道是在看电影还是在看什么
　　屋里没有一丝光亮，摸索着去开门，她以为是莫嘉娜回来了，一打开门，却看见了莱恩
　　是上海那个莱恩，他现在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莱恩原本就是来找她的，看见她一脸颓废，屋子里也是一片漆黑，想都不想就知道她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
　　准备好的说辞又一下卡在喉咙里，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陆英快速反应过来，说让他等等，她回去换个衣服

　　两个人去到一家咖啡馆，陆英捧着热气腾腾的杯子，好像这样才能忘记刚刚一路过来的寒冷
　　莱恩还没开口，陆英就问，“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办点事，今晚的飞机，就想着过来见见你，我想，你应该也比较想在这个时候见我一面”
　　确实，她担心了一天的事，随着莱恩的到来，一切都有个结果了

　　“其实也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莱恩喝了一口咖啡，“倒是荣晋杰又去了战场”
　　才修养不到半年，就又去了，她想起那天荣晋杰离开陆家的时候，陆家还有叛国嫌疑，荣晋杰说话毫不客气，为家为国，确实是保家卫国的好男儿
　　“好”陆英知道没什么事就好了，起码这句话的暗示就是他是安全的
　　“不问问他？”
　　陆英抬眼看他，难不成刚刚的话是排除了他？

　　“你知道他有权有势，可是你陆家出的事又哪里是凭一个人的权势就可以压下去的，你来这英国学习生活，他给你处处打点，让你无忧无虑，他不是总统，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只是三爷而已”
　　陆英红了眼眶，她知道，她知道
　　“他拒绝了老爷子安排的婚姻，气的老爷子扬言要把整个家交个荣晋杰，三爷头也不回就走了，当然这是饭后闲谈的趣事，你可知这上海大部分的店面事业工厂都要呈一份三爷的恩情？”

　　三爷是狠，人人都得喊他一声三爷，可你以为这三爷是随便叫的吗，不，这声三爷，压的是官威，护的是百姓

　　“他都将自个儿娶媳妇儿的钱拿来供你读书了，你若是还不懂他的心意，他怕是难受得要死”
　　莱恩对陆英的印象其实不差，是个独立果干的女性，只是可惜，对自己的情事还是畏畏缩缩，早知道就让他媳妇儿多教教她了
　　也好过让三爷少受点这相思不得之苦

　　“你若是心里真有他，就多给他写写信，也好解了解他这闷骚的性子，不然每天拿公事充实自己，他还不得累死，更何况又起了战事，说句不好听的，他这个朋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大可把他打晕了，直接托运回美国，你怕是以后相见都见不了了”
　　陆英哪里敢不信他的话，擦了脸上的泪水，点头说好
　　莱恩终于是露出了笑容，“以前就在想是哪位不要命的小姐敢收复我们三爷，现在看来，你这样子的，刚刚好”

　　临走时，莱恩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放到桌子上，“回去后好好看看吧，我也不是想起来见你的，这任务在身，怎么会不来见你呢，你的心意我已经懂了，回去就告诉他，等战事停了，你就等着见他吧”
　　陆英还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信，这人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着确定她是不是真心对三爷的，若不成她不是真心的，这封信还不给她了？

　　咖啡已经冰冷，她穿上外套，裹上围巾，才重新踏入雪地里
　　回家的路上就一直在想那封信里他会写什么，是问她生活过的好不好，还是学习怎么样，亦或是说说这战事......好像这些都没有她期待的内容
　　回到家里，衣服都没脱，莫嘉娜喊她一声，结果她也当没听见，一溜烟就跑进了自己的卧房，然后坐在桌子上打开信封

　　她是紧张的，因为信是让莱恩带来的，那么便是用的中国最普通的寄信方式，信封上四个大字，她已经看了好几遍了
　　“陆英亲启”
　　她拿出里面的信纸，再展开来，好像没多少字
　　“晚晚，可还安否？离开时我什么话也没说，到现在提笔，我依然不知道写什么，想问你生活过的怎么样，也想问你学习是否还跟得上，伦敦有没有让你牵挂的人，才让你半年都没有联系我，当然也是我的错，我说过我有空会来看你，可是好像有那么一两天，我也始终觉得会打扰到你。匆匆执笔，落下了些什么，我自己都有些迷醉，怕是有太多想说的，却又不知哪句重哪句轻。比如此刻我想抹掉前面的话语，但好像里面又有我想求证的一件事。算了，就当是我胡言乱语了。千万保重，勿念。——荣晋松”

　　他的留名不是三爷，他开篇也不是陆英，其心思昭然若揭，更何况这乱杂的字里行间都透露出来对她的心意，若不是今儿莱恩对她一阵狂轰乱炸，她怕是还要在继续藏着掖着，直到忍不住这相思之苦，然后再偷偷溜回去见他一面，远远瞧上一眼，再偷偷溜回来
　　笑自己，好没出息
　　不过今天莱恩得知她的心意，怕是等他一回去就要告诉三爷，那她寄给三爷的信......里面虽透露出对他的关心，可也是着重强调对国家的关心，他会不会误会！

　　外面莫嘉娜在敲门问她怎么了，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里，也不出个声
　　陆英打开门，红透了一张脸，莫嘉娜眼尖，又看见桌子上的信封，于是心领神会，“他给你写信了？给你报平安？啧啧啧，你们怎么还不在一起啊”
　　莫嘉娜的性子，当然是忍不了这种明明都互相喜欢了，却迟迟不正名的，若是她，早就扑上去，亲吻十几遍了
　　哪里忍得像陆英这种，温水煮青蛙的

　　“啊，那正好，我今天新做了甜品，就当是为你庆祝庆祝，还有一会儿出烤箱，等会儿我喊你！”
　　陆英点头，看着莫嘉娜又跑去厨房，她关上门，打算再给他写一封信，明确一下心意
　　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的滋味
　　她好像懂了那句，“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

　　这边三爷才堪堪起身，下人给他换了药，重新包了纱布，外面就有人敲门，他穿好衣裳，喊了进来
　　进来的是冬儿，他倒是没想到冬儿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手上拿了一封信，递到他眼前来，“小姐寄回来的，这是给你的”
　　那看来是不止寄了这一封，倒也不怪她，这战事连篇，冬儿是她剩下的唯一身边人，是该挂心挂心

　　三爷接过后，示意他们可以都出去了
　　按了按自己的伤口处，还是很疼，受伤回来的那天，老爷子又是一通好骂，说什么不掂量掂量自己，就往前线跑，你是不要这个家，那又何必冠这个姓
　　外面的人自然不知道三爷帮他们自己在家受的罪，只是听说三爷受伤了，补品一波一波的往家里送，老爷子看了心里也冒火，三爷便对外说不要送了，留着这些东西，救济一下受伤的战事，或是忙在一线的医生，他们更需要

　　想着莱恩走的时候，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告诉陆英他受伤的事，现在看到陆英的信，还是不免有些担心，万一说了呢
　　虽说推算时间，这信应该是在莱恩到之前就寄过来了，但莱恩的嘴要是没把住......他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拆开信，他也不指望陆英说他想听到的话，毕竟陆英的性格，也不是那么容易松口的人，没有什么逼她一下，打动她一下，她哪里会承认自己的心意
　　况且，他现在自个儿都不确定她的心意
　　若有若无，他堂堂三爷，何时竟沦落到如此地步了，说出去，外边的人也不信啊

　　果不其然，他看过去看过来，都是询问战事要不要紧，上海危不危险，他有没有受伤......嗯，这句他倒是喜欢，让他不要冲在前面，好好待在家里安全
　　三爷看完信，再把信收起来，虽说内容不太满意，不过总归是她的第一封信，再怎么说也得好好收起来才是
　　若是有那个缘分，晚年还可以拿出来奚落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