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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下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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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林时被窗外的声音吵醒。
他睁眼辩识了一下光线,确认是大清早而不是日上三竿。
那他妈是谁大清早不睡觉。
……
林时耷拉着眼坐起来的时候,封云青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人声很快就没了。
然後房门又被吱呀一声推开。
“被吵醒了?”封云青衣袍还微散着,他解释着外面的情况“刚元宝来这闹腾,你再睡会儿。”
林时却摇了摇头,睡眼惺忪的开始穿衣服。
封云青看了他一会儿,走过来把他忙活的手握住。
他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可林时就是挣不开。
“再睡会儿,你身体刚好。”
说的好像他底子多虚似的……不过林时竟无法反驳。
“我不困了。”林时闷闷道,“我想去院里透透气。”
封云青顿了一会儿,缓缓放开他,“好,别在外面睡着了。”
林时开始闷头穿衣裳,过程中一直没抬眼看封云青。
他游魂一样飘去了院里,屁股贴上树下的石凳,侧头趴在石桌上盯着大树的纹路出神。
树上就飘下来个人。
“大神早。”林时趴在那一动没动,但还是很有礼貌。
一面大红衣袖在他眼前垂了一下,“看清楚了再喊人。”
林时,“……”
他下意识道,“凌姑娘早。”
唐灵就没说话。
好半响,林时才想起来这是自己三姐。
但这时候改口就有点难办。
算了不喊了,反正喊过了。
应不应又不是他的事。
唐灵转身坐到了他对面,大红袖衫展在了桌面上,她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拨弄起林时头顶乱糟糟的发旋。
凉风入院,携来微薄晨光,渡在两人身上。
“回府後就好好待着,等我们回去。”
唐灵的声音总是很懒散,和唐笙的清冷自持很有对比。
“知道了。”林时闷着脸应声。
唐灵继续玩他的发旋,一直到封云青叫她,她才拍拍林时的脑袋,起身走了。
……
中午的时候,石桌上一下子挤了五个人。
元宝最先坐到桌边,壮实的身躯一坐就占了不少空间。
千清酒和唐灵坐在元宝对面。
林时早上透完气就回屋自己练字,一直练到封云青叫他吃饭。
石桌旁,林时和封云青一左一右围住元宝。
“轻风呢?他还在後山吗?”林时吃饭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
封云青回他,“嗯,右堂主大难不死,身子还需叶大夫调养照顾。”
林时,“……”
人家好歹是个柔弱娴静的小姑娘,用‘大难不死’这个词多不礼貌,用大病初愈也好啊。
千清酒和唐灵似乎关系也很好,两人还互相给对方夹鸡腿。
林时看了眼盘子,发现就剩一个鸡腿了。
而一旁的元宝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林时就放弃了,只夹了一筷子青菜到碗里。
正想埋头吃饭,碗里却多出来一双筷子,筷子上还夹着一个鸡腿。
林时,“……?”
一抬头,发现封云青的手正缓缓收回去。
“谢谢青哥。”林时赶忙道谢。
在元宝哀怨的视线中,林时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大神,我就要走了,你和凌姑娘不要太想我哦。”
千清酒,“……”
他倒是很想把饭碗扣到这个傻子的头上。
唐灵就坐在他身边,闻言桃花眼微眯,伸过手放到他脑後揉了揉,“知道,我们谁都不会想你的。”
众人沉默的用完了午膳。
而紧接着,容门主就带着两个人踏进院里,像是赶着他们刚吃完饭的点一样。
唐灵和千清酒早在容门主进门之前就耳尖一动不知道飞去了哪。
封云青示意林时待在厢房不要出门,然後他自己出去和容门主在院内交谈起来。
林时扒在窗边,从支开一半的缝隙中偷偷看着。
跟在容门主身後的两人都是武林盟的护卫,站在那威风凛凛。
他们站的有些远,不知都说了些什么,最後只见封云青回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护卫们就冲着房门走了过来,林时离开窗边後,房门就被推开了。
“少爷啊!”
“真的是少爷!”
林时摇摇晃晃的立在原地,两条大腿上很快挂了两个武林盟吉祥物。
“……”
说起来也巧,这俩人正好是当初被他叫出府一块儿把男主捡回来的那两位。
林时感慨万分的摸了摸他俩的脑袋。
“好了,都起来吧。”
俩五大三粗的实心汉子起身一站,两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少爷您受苦了。”
林时嘴角一抽,“其实我这都是自找的。”
护卫们神色大惊,“少爷不要这样说自己!”
“行了行了。”林时摆了摆手,“什么时候出发?”
护卫甲,“您想什么时候?”
林时歪了下头,“什么时候都可以?”
护卫乙犹豫道,“最晚明天下午了,您是还没跟封公子道别吗?
林时就哦了一声,“不是。”
“尽快出发吧。”
俩护卫立刻哎了一声,上前把人捞起来,架在胳膊上。
林时惊了一下,“做什么!”
护卫甲嘿嘿一笑,“少爷,下山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即刻就能出发。”
林时只犹豫了不到两息。
“算了。”林时道,“出发吧。”
被护卫们架着抬上马车後,林时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那座小院门口,铺的严密规整的石板路旁,种着一棵正值盛季的花树,树下落满碎花的地方站着一个人影。
他迎着暮夏的午後日光,负着双手,脸侧的两绺长发随着微风飘向肩後。
马车缓缓而动,那道身影就开始慢慢变小。
但唯一不变的,是那个身影一直站在那,一直望着这。
林时放下车帘,心里默默道了一句——
回头见,青哥。
……
马车颠簸下山之後,很快就能驶出玉心门所在的凤骨镇。
护卫们怕他路上饿,打算在镇上停留一会儿。
“前面有市集。”护卫甲把马车停在街道边,跳下马车。
“少爷,您饿了没?有什么想吃的?”
林时兴致缺缺,“随便买点吧。”
护卫甲点头去了,留下护卫乙看护着马车和林时。
林时撩开车帘向外看去。
凤骨镇依山傍水,人流很多,但许是紧靠玉心门的缘故,镇民大多不是常驻,街道上来往的都是衣着各异的他乡客。
林时从几个背着长剑的江湖人身上收回目光,转眼时顿了下,瞥见一个腰背伛偻的老妪。
她出现在远处的一个街角,步履缓慢,手中拄着一根形状古怪的黑色木杖,但林时不太确定是不是木头做的,因为他听见那东西敲在地上的声音很脆,像打磨过的金质物敲击在了某种光滑石材上面。
当——当——当……
音鸣脆响,入耳清晰,规律的频响仿若近在……
“少爷?”
一道声音似是由远及近响在林时耳畔,将他从某种恍神的状态中拉了出来。
“少爷您怎的了?”护卫甲已经回来了,正坐在车辕上整理买来的东西,护卫乙挑出一袋桃酥递到他面前,“您要不要吃点这个?”
林时瞳孔微缩,回头慢慢看了他们一眼,然後眨了眨眼,接过桃酥揣在手里,“好,你们辛苦。”
他打开袋子,茫然的捻起一枚桃酥放在嘴里嚼起来。
忽然,他停下动作,右侧脸颊明明是被太阳晒着的那一侧,此刻却浮起了密密麻麻的寒意。
他突然意识到,方才那个老妪明明就站在三十丈开外,更别说他们之间还隔着一整条街上喧闹的摊贩和行人,按理说就算她站在那大喊大叫林时都不一定听得见。
可为什么……方才那敲击声却清晰的犹如近在耳侧?
林时害怕的咽了咽口水,混着不知道是甜是咸的桃酥,喉中升起一股难言的艰涩之感。
他转眼看了看两个护卫,他们仍在摆弄买来的那些东西。
如果这时候转头再看,她是会突然消失还是突然离得很近?
哪一种都他妈要命。
林时吐了口气,又僵硬的拿起一个桃酥放在嘴里嚼,一边认命的转头去看那老妪,一边在心里想着这都什么事啊刚离开男主就碰上邪乎事……
所幸那个老妪并没有消失不见或者突然离得很近,她仍在原地。
只不过她不走了,拄着那根奇怪的木杖就那么站在那。
林时没敢看她的脸,但匆匆扫了一眼她的衣服後他觉得更难受了。
不是……这么远的距离,他为什么还能清晰的看到那老妪身上的衣服是那样的红,甚至还红到发黑呢?
甚至他最後瞥到的那一圈袍角似乎还在滴着水……不过他也不确定……是水吗?红色的还是透明的?
林时不敢多看,也不敢再想,他转头把护卫乙拉了过来。
“你看那个人。”
“怎么了少爷?”
“你看她身上的衣服是什么颜色的。”
“隔这么远啊……”护卫乙是练武之人,目力自然好,他辩识了一下,“……黑色吧。”
林时又道,“那如果她在那拄着拐杖走,你能听到声音吗?”
护卫乙笑道,“少爷您说笑呢,我耳力是还行,但这么远的距离,街上还这么闹腾,她就是把拐杖敲折了我也听不见啊。”
林时点头认同。
对吧,这么远的距离。
而且那种声音明明是敲击在玻璃板上才会那么清脆,而这街上都是石泥路面。
林时明明心里已经毛到尖叫,面上却只是无趣的哦了一声,他垂下目光靠着窗侧,语气飘忽,“咱们快点上路吧。”
晦气!说什么上路!收回!
林时的目光愈加颓废,只想靠在那装死。
两个勤劳的护卫很快把东西收拾好,护卫甲和护卫乙换了下位置,护卫乙坐到车辕上赶车,护卫甲坐进来陪着林时。
林时幽幽的瞥了他一眼,“坐过来点。”
护卫甲虎躯一抖,“是。”
少爷的病好似又时好时坏了,一时平易近人,一时阴森可怖,实在让人招架不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