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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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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一早,林时顶着两个黑眼圈醒来了。
二喜伺候他洗漱时吓了一大跳,“少爷,您昨夜没休息好吗?”
林时摇了摇头,“我只是没睡着而已。”
二喜更惊,“少爷可是伤口疼痛?”
林时又摇了摇头。
伤口被处理的很好,他不痛。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一整夜都在想原身这点破事,哪有时间注意伤口痛不痛?
二喜伺候他穿完衣裳,问道,“少爷,那您现在要再睡一会儿吗?”
林时拒绝了。
就像是一宿未睡之後反而睡不着了一样,现在他觉得精神很疲惫,但就是没有半丝睡意。
叹了一声,正想着今天要干点啥,门外就跌进来一个人。
是个衣衫破烂满身脏污的男子。
林时眉毛一跳,预感不好。
那男子慌张道,“少爷少爷!柳如月她疯了啊!她她她见人就咬!”
林时睁着一双带血丝的眼睛,麻木的叹了口气,也不需多问了,直接让二喜推他过去。
二喜却犹豫道,“少爷,您从来不去奴隶房的。”
林时转了转脖子,疲惫道,“带我过去。”
二喜只好推着他去了。
此时,屋外天色正好,林时估摸着是初夏或初秋,因为晨起还有些凉意。
路过一片开的正好的兰花时,林时问了句,“现下什么时季?”
二喜回道,“少爷,还有几日就入夏了。”
林时点了点头。
他离开时,现代那边快要入冬了。
想起冬天,他又不禁惆怅起来。
因为按照剧情发展,男主在仲夏之前就会出现了。
而同年深冬,便是各路正派集结,与男主里应外合,推翻唐盟主统治的时候。
那也是原身作死偷袭男主的时候。
更加是离原身领盒饭不远的时候。
林时幽幽叹了口气。
刚叹完,地方到了。
能叫奴隶房,那自然是好不到哪去,林时早有心理准备。
他看到了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小空间里,挤着二十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而这些姑娘们,衣不蔽体,发丝凌乱,身上的青紫痕迹看的令人头皮发麻。
林时终究还是忍不住,又低低骂了一句,“……畜牲啊。”
二喜没听清楚,“少爷,您有什么吩咐吗?”
林时别过了头,视线死死盯着屋外的石板路,“去,找几个婆子,给她们梳洗干净,套上干净衣服,都领到我院子里去。”
二喜以为他又要招待他的那些朋友了,问道,“今日侯公子他们来吗?”
林时回眸,顿了一下。
因为他看到,在听到“侯公子”这三个字的时候,有大半姑娘都惊恐的落下泪来,有些胆大的直接盯过来,那视线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承着那些饱含恨意的注视,林时的嗓音有些发干,声音也不禁小了下去,“不,不是,你去找干净的,会做事的婆子来,不要……不要对她们动粗。”
虽然做这一切恶事的并不是他本人,但当他坐在这里一眼望过去的时候,那二十几个曾经本该鲜活灿烂,现下却只剩腐败阴暗的生命,哪能不教人心中抽痛。
一股悔恨痛惜的情绪令他不能自已。
林时环视了一圈,没发现那个“疯”了的女人,于是问道,“柳如月呢?”
一路上跟来的那个男子谄媚道,“少爷,那娘们倔的很,已经被弟兄们单独抓去调.教了。”
林时非常平和的望了他一眼,“人在哪?”
男子显然知道他有爱看人受虐的毛病,机灵得很,立马引路到了柴房。
林时让二喜开门。
里面顿时传出一些令人极其不适的动静。
林时绷着脸,“让他们停下。”
男子率先应声,“哎!好嘞……”
他僵了一下,脚步顿住,“您……您是说……”
林时笑着瞥了他一眼。
男子没来由打了个冷战。
立马和二喜一同进去,里面混乱了好一会儿,然後猛地一静。
下一刻,一堆人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和原先那男子一起跪在了林时脚边。
林时皱了皱眉,“离我远些。”
众人听话的挪了好几步。
林时扬声道,“二喜,人呢!”
二喜的声音大声传来,“少爷!人已经昏过去了!”
林时又骂了一句畜牲,不过这句多半都喂给了眼前一地的垃圾。
他吐了口气,吩咐了和刚才一样的命令。
“找婆子给她清洗干净,套上衣裳……”
顿了一下,他又多加了一句,“去请大夫过来,先给她治治伤。”
天知道他是用多大的力气说完这句话的。
等到二喜安排好一切,推他回院子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额头,颈间,掌心,竟全是汗渍。
二喜惊道,“少爷!您可是热着了?”
林时摇了摇头。
二喜立刻拿来水盆帮他擦汗。
不一会儿,有下人来摆食盘。
送饭的是个小姑娘,脸上显然是很害怕的,全程一直低着头,声音恭恭敬敬还带着不少颤抖。
林时瞥了她光洁的额头一眼,便知是个漂亮姑娘。
唉,造孽啊。
这若是放在现代,哪个小姑娘不以自己容貌为荣呢?
可放在这里,好似长得漂亮就是罪恶一般。
许是察觉到林时一直在盯着她,小姑娘吓得手一直在抖,整张脸直接唰白唰白的。
最後要走时,林时眼尖的看到她眼里的决绝。
林时赶忙叫住她,“慢着!”
小姑娘背影一僵,也不转身,却径直拔下头上的簪子,毫不犹豫就要自裁。
林时惊的头皮一麻,“别!”
然他现在手脚受限,根本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看着眼前闪过了一道刺眼的血雾。
林时静了很久。
但他有听到自己慌慌张张的声音,“大夫……叫大夫……”
可能怎么办呢。
古代的医疗水平根本救不了大动脉出血的人。
更何况大夫听说是个小婢女之後,来的更是不疾不徐,等人到时,那姑娘早就咽气了。
而那大夫似乎也经常面对这种画面了,看林时似乎吓傻了,便找人帮着把尸体抬了下去。
二喜把被血染脏的的早膳撤了下去,然後回到了他身边。
“少爷,叫人再送一份早膳吗?”
林时有些怔愣的盯着已经清理干净的地面。
可以说,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的了解原身的罪孽。
又或者说,是真正的进入了这个‘角色’。
道理总是如此,非得要血一样的教训,才能让人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林时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视线有些发黑。
二喜颤声问道,“少爷,您没事吧?”
林时良久没说话。
二喜不敢再问,沉默的立在一旁。
这时,院子里传来些低低的交谈声。
林时回了神。
他垂了垂目,落在地面,“清理干净了吗?”
二喜道,“少爷,清理干净了。”
林时闭了闭眼,鼻尖还绕着些新鲜的血腥气,和那小姑娘身上清淡的脂粉香气。
林时睁开眼,感觉很累。
那个孩子,和林木槿差不多大啊。
如果,如果他再谨慎一些,再多用心一些,至少不要盯着人家多看那两秒,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二喜小声道,“少爷,那些奴隶都在院里候着了,您何时用膳?”
林时将目光落在屋外,“不吃了,推我出去。”
许是他声音太冷,二喜不敢多言,立刻推着他出去了。
这时,屋外的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可当那暖阳照在身上的时候,林时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好似那已经缩进骨缝的冷意,突然被阳光追着揪了出来,让人怎么甩也甩不掉,只能丝丝麻麻的痛着。
林时看着院内的那些姑娘们,心中早已不再是置身事外的想法。
若说昨日他还可以把一切的错都推给原身,那么今天之事,他一件都不能推。
细想过来,他昨夜明明已经知道原身是个什么人,也知道这些姑娘正在遭受什么罪,可他又是怎么做的呢?
他什么也没做!
还不是秉着已经无力回天的可笑想法,觉得事情也就这样了,却害的那柳如月再遭横祸。
就连方才,那个小姑娘不过是来送个食盘,他为何又要多看那两眼……
明明……
他自己不是个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