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侠骨香》灯太亮

52、第五十一章

　　作为鹤君的徒弟，这天下间祁缜若说自己是第二了解鹤君的人，自然没人敢称第一。

　　比如鹤君打他是打他，北元那么个人儿摆在那以师父的心软绝对不可能放着不救。比如鹤君气归气，等到好吃的摆上去十成气也要消九成九，留着最后小拇指那么大点儿的做做样子，免得祁缜的尾巴摇成花儿或者又翘上天。

　　不过鹤君在听说北元这样的人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祁缜回山又是来继承逍遥派杂学的时候，还是按着少年让他乖乖坐下听了顿讲。

　　“逍遥派传承至今虽已近百年，门派弟子却不过十数位。我门弟子，须医卜星相，琴棋书画，机械杂工，贸迁种植，斗酒唱曲，行令猜谜，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农田水利、经济兵略，无所不通，无所不精。更要面目俊朗，聪慧异常。”

　　祁缜嘀嘀咕咕：“这听起来不是选弟子，是选婿。”

　　鹤君闻言瞪了他一眼，才继续道，“你师祖号逍遥子，行事潇洒，神秘莫测，早在数十年前传完为师武功后便不知所踪。你师叔共三位，分别为天山童姥、无崖子、李秋水。都是几十年前昔年名震江湖，翻手云雨的人物。”

　　祁缜：“这段我知道，三位师叔因为爱恨情仇打了好几十年，他们的弟子和势力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搅得整个江湖翻天覆地。师父你说过的，这群不肖子弟没一个学到了‘逍遥’二字，要是师祖管事儿的话肯定会气的把他们吊起来抽。”

　　鹤君：“………………。”

　　鹤君面无表情的捏紧了竹条，眼神冷漠的望向祁缜，“你讲还是我讲？”

　　祁缜麻溜利索的坐直，顺便讨好的笑了笑，“您请，您请。”

　　鹤君这才放下戒尺，负手背对祁缜，缓声道，“后来这群不肖……你的师叔们耽于爱恨，对传人一事皆不上心，以至于分出星宿派那种败类，聋哑门那样的半吊子，灵鹫宫只得部分功法，李秋水的传承散布西夏，好不容易有了个段誉只能学到片语只言，至于当代掌门虚竹……丑且不说，这些杂学半点儿没学，还拥着美人直接归了灵鹫宫。”

　　听着听着觉得味道开始不对的祁缜：“…………？”

　　鹤君声音发寒，背对着祁缜，打语调平缓的叙述逐渐变得咬牙切齿，“以至于第三代逍遥弟子不是学了杂学武艺一塌糊涂，就是学了武艺杂学糊涂一塌，若非我晚生了数十年，必要代师持教，将他们吊起来抽——”

　　祁缜坐在琴台上，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骤然飞沙走石，巨石打鹤君脚下逐渐龟裂到自己坐的位置，连忙跳起来以免被误伤，“师，师父？冷静，冷静！”

　　鹤君默了一默，气息骤然一收，霎时被吹起的沙砾落叶簌簌落下，自鹤君身周形成半步干干净净的空隙，噼里啪啦砸了祁缜一头一脸。

　　祁缜猝不及防顶了满头满身灰，整个人都木了数息。少年郎在心底思考了一会儿若将自己身上的灰抹到鹤君身上后他能有多高的存活率，最后只得抹一把脸，认命道，“门派历史您已经说完了师父，该到展望未来了。”

　　“嗯。”鹤君应了声，顺着说道，“前车之鉴在此，为师希望你……”

　　他这般说着，徐徐转回了身，打眼一瞅便看到了满身是灰，原本白皙的小脸被抹的像是刚从深山里挖完煤回来的祁缜。

　　鹤君：“……”

　　满腔期望并着些许为人师的温柔顿时又被浇了个透心凉，男人无力地看着全身是灰的祁缜，如鲠在喉须臾最终缓缓道，“为师希望你……做个人。”

　　完全没反应过来的祁缜一脸迷茫：“……啊？”

　　鹤君伸了伸手，本来是想拍拍祁缜的肩膀，目光触及上面沾满了灰土的叶子时又放下了手，只得望着少年，语重心长道，“别当猴儿。”

　　祁缜愣了一会儿，看看师父收回去的手，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满身狼狈，终于了悟过来。少年一时大为感动，热泪盈眶的扑上去给了自己的亲师父一个大大的熊抱。

　　“谢谢师父！！！我一定不当猴儿！！！”

　　。

　　当晚，祁缜一边趴在榻上任李严往自己背上涂药，一边眼含热泪的给无情写信。

　　“缜启，奉别三月，思仰无穷。余昨日已返燕山，流水高山，皆为旧景，唯师父气力更胜当初……嘶……李大哥，轻点儿，轻点儿。”

　　李严强忍着笑，掌心催了内力推拿开祁缜背上的药膏。鹤君打祁缜与其说是打，反倒更似指导弟子武艺，就算是竹条儿真抽下去也没出血发肿，最重的几下也不过是数条青紫。

　　可惜祁缜跟师父的武艺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到头来被噼里啪啦抽了满背红痕，连睡觉都不敢躺着，只能凄凄惨惨戚戚的趴在榻上，颇似一条被翻了面儿的咸鱼。

　　“鹤君前辈已是脾气颇好，手下留了情的。”李严一边擦药一边劝少年，“前辈让你别做猴儿，祁少侠你倒好，转头就当了狗。若是某的徒弟敢似祁少侠你这般，某早就揍得他一个月下不来床。”

　　“我倒想师父揍得我一个月下不来床，正好免了早起背书。”祁缜哀叹着放下毛笔，看看今日刚搬进屋的好几摞——每摞都有人高的医书。再看看手下自己给无情写的书信，沉默几息拿起纸团把团把丢到一边，将脑袋埋到旁边的软垫里，“算了……我可不想崖余哥知道我刚回山就挨了揍。”

　　李严涂好了药，旁边叶如霜也笑着将布条儿并着药膏收好，打柜子里拿出祁缜带回来的蜜饯放到少年手边，“我听说这脯子是无情捕头在汴京买给祁少侠的，祁少侠若想捕头想的紧了，不妨吃上一颗。”

　　祁缜虽于她有师徒之情，但少年本身却不愿被叫的“那般老”，兼之叶如霜今天也跟着听了逍遥派那堪称恐怖的入门条件，便自发的对这师徒情谊缄口不言，跟着李严唤了祁少侠。

　　少年打软垫里抬起头，伸手拨弄了两下蜜饯外面的油纸包，缄默数息，又把头埋回垫子里，闷闷的来了声，“不吃。”

　　叶如霜讶然，“祁少侠不是最爱吃这蜜饯么？”

　　“……吃一颗就少一颗了。”祁缜低低的说了声，有似是得了灵感般飞快的打榻上爬了起来，直吓得要给少年盖上衣服的李严忙不迭的放下手上衣物，免得蹭掉药膏。

　　却见那少年不顾披头散发，坐到案前研起浓墨，奋笔疾书——

　　“崖余哥：

　　分别数十日，我大概知道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缜数术平平，却也知六十二个三月便是一百八十六月，如此算来，竟仿佛已渡了十五年。
　　今日接了逍遥一派传承，又被师父拉着回忆了番本门昔年情仇，竟对逍遥二字产生了些新的感慨。少时曾言“我身红尘，我心逍遥”，而今想来确是如此。所谓逍遥，不过是为想为之事，做该做之人，寄情山水是逍遥，恣意爱恨又何尝不是？师父爱那闲云野鹤的日子，可我还是愿意用此生去守着一个去顾看天下的人。
　　缜昔日持剑，是为江湖荡不平。缜今日所学，惟愿为民，为国，为君所用——
　　这个君可不是上面的那位，我说的那个人，他姓盛，名崖余。

　　北方秋短，不比汴京吃食多，明日上山采些山参灵芝随信奉呈，都护力气颇大，能带不少东西，比如梅子杏脯渍荔枝……还要上次那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