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暗杀 ...
-
自从收到了那封求救信后，姚府便派了人前去相救。
然而还没过多久，派出的那些人便接连失去了音讯，府内的气氛也一天更比一天压抑凝重。
想着一直这样闷在家里终归不是个办法，姚彤便开始琢磨起翻墙出门，以便能打听到更多消息。
趁着漫天烟霞尽散，斜阳渐沉，姚彤偷偷摸摸地爬上了院内的墙头，继而纵身往下一跃，自在轻巧犹如脱离樊笼的红雀。
然而，她落地之时却并不顺利。
她脚下一不留神，身子就被石块给绊得一歪，险些摔倒。
恰在此时，从后方伸过一双修长微凉的手，及时地将姚彤的身形稳住了：“小美人儿，下次翻墙可得千万小心了。”
他的话音里含着促狭的笑意，轻风似的拂过姚彤耳畔。
姚彤刚想脱口而出：“多谢相助……”
等等，她怎么突然觉得那人的声音有点熟悉？
姚彤后知后觉地一转头，白清安那绣着浅淡云纹的衣袂便于杏眼中化开，唯留下一捧轻寒。
“真奇怪，你怎么也会在这里啊？”
待到看清来人清隽的面目之后，她忍不住向前走近了半步，张口问道。
白清安折扇轻摇，习习微风倏尔吹乱了满街的阑珊灯影：“哦？难道就许小美人儿翻墙爬窗，而不准白某助人为乐？”
他的尾音蓦然上扬，惊得姚彤赶忙把手指压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你小声点！”她环顾四周，生怕被人发现：“况且，本姑娘才不是这个意思呢！我方才只是在想，这宴席都已经结束好几天了，你为何还会在此久留？”
白清安一本正经地胡编乱造：“因为，我近来并无要紧之事，又在这玄赫城里找到了新的乐子，于是便索性多逗留了几日。”
姚彤两眼放光：“新的乐子？比如什么？”
见她果然钻进了自己的圈套，白清安狡黠地勾起薄唇：“比如，白某面前的这个姚家小美人儿，就着实有趣得紧。”
姚彤气恼地往地上跺了一脚。
她动了怒，扭头就走：“不理你了，本姑娘可没有那闲工夫来听你打趣我。”
看来的确是被气得狠了。
狭长的瑞凤眼微眯，白清安笑吟吟地抬起手，以折扇拦住了她的去路：“小美人儿，这是打算去往何处？”
姚彤一脸冷漠，对其置之不理。
“真是败给你了。”白清安认输地叹了口气，取出了以荷叶包裹的水晶饼。
那几个水晶饼应该才刚出锅不久，还略微有些烫手。渗入了清雅荷香的表皮两面金黄，周围则白如初雪，只需用指尖轻轻一碰，便会起皮掉酥。
姚彤大喜过望，伸手便夺过了水晶饼。
松软酥脆的饼皮内，是独特的馅芯――切作小块的果脯桔饼甜润沁凉，经过烘烤的各色果仁松散香浓，而涂抹的少量玫瑰酱，则为其添了一丝甜蜜清芬。
三两口解决了水晶饼，姚彤一把抹去嘴边的碎屑：“味道不错！”
她一张俏脸上多了满足的笑意。
见状，白清安轻声问道：“小美人儿，还在生白某的气吗？”
看在美食的份上，姚彤终于肯宽宏大量地原谅了他：“当然不生气了。”她使劲摇了摇头：“本姑娘像是那么鼠肚鸡肠的人吗？”
这话说的，活像之前被气到要走的那人不是她。
白清安不禁笑出了声。
“这一回，终于不再是去思悦楼一饱口福了？”他注意到，她的脚步并非朝着酒楼的方向。
“实不相瞒，我这次出来，就是为了去城中贩卖纸卷的店里。”姚彤卖了个关子：“但至于究竟去干什么，且容我暂时保密。”
.
偌大的一个玄赫城中，卖文房四宝的铺面虽说尚未过百，却也足足有几十来家。
那翰墨书香沿街飘荡开去，洒染河山。
从一开始，姚彤就没打算在那些小店上白白耗费心力，她径直步入了生意最为兴荣的“玉德斋”。
或许因为往来的都是些文人雅士，“玉德斋”内的布置也较其它店铺少了些市侩气息，而多添了几分画意诗情――
墨如玄玉，纸似秋霜，上佳的竹管毛笔依次排开，令人联想起宜鼓琴长啸的月下幽篁。
题满诗词的白壁旁边，甚至还摆着一缸明澈的池水，以供客人洗笔之用。
见原先摆放着叶氏宣纸的货柜上空空如也，姚彤压低了声音问：“店家，‘玉德斋’中为何不见此类宣纸？难道是质量上出了岔子，近来无人问津？”
“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呀。”店家赶紧解释道，“这叶氏的宣纸一贯是供不应求的，早都售罄了。”
店内燃着的熏香很浓，姚彤忍不住咳了两声：“可我分明记得，三天前便是本月初六――若是按照以往的惯例，那一批新货当时就该抵达城中了。”
店家捋了捋山羊胡子，长长叹息了一声：“唉，要真是那样就好了。”
“哦？”随姚彤一道前来的白清安扬起声调：“莫非是中途遇了歹人，或者被盗匪所劫？”
店家摆摆手：“公子说笑了，这事态倒也没那么严重。只不过是叶府那边推说有些事要忙，这个月暂不供货罢了。”
姚彤狐疑道：“叶家确实无碍？”
“千真万确。”店家拍着胸脯保证：“我手下有个伙计前日刚去过叶府，他还亲眼见到叶老爷和夫人在品茶赏花呢。”
这……怎么可能？
那个时候，叶府应该早已遇袭了。纵使她的舅父与舅母得以幸免于难，想来也不会有晴窗分茶的雅兴。
姚彤瞳仁蓦地紧缩。
店家满脸堆笑：“两位客官就把心好好放进肚子里去吧。若是真心想要买这宣纸的，不如待到下月再来，保准有货！”
听着他信誓旦旦的保证，姚彤心中虽仍存疑虑，却也逐渐散去了大半的烦忧。
她还欲再打听些什么：“店家，既然……”
不料，白清安却先了她一步。
指间的折扇旋出了一朵花，他浅笑着开口告辞：“既然如此，那我们二人便改日再来登门。”
话罢，他拉起姚彤的衣袖就走。
“你这是做什么？”姚彤不乐意地皱起眉，一把挣开他：“本姑娘还没来得及把话问完呢！”
白清安的话音一反常态的冰冷：“小美人儿，你难道还未发现这家店的不妥之处吧？”
经他这一点拨，姚彤顿觉了然。
这“玉德斋”中的装潢皆以清雅为准，而角落浓郁的熏香，却与之显得格格不入。
那香气太过甜腻馥郁，十分适合遮盖其他气息――
比如血腥。
而且，叶府距此足有七八天的脚程，那伙计若真是前日去的叶府，哪怕是披星戴月地赶回，此刻也绝不可能抵达玄赫城。
姚彤猛一回眸，只见那笔墨纸砚之间隐隐有刀影蛰伏，迫切渴望着啜饮人血。
那些人的目标，是他们。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白清安低声催促着，将她拉上了自己之前雇来的马车。
竹鞭一扬，马蹄霎时掀起烟尘滚滚，带动着车子转瞬消失于苍茫暮霭之中。
他们身后的“玉德斋”里，那“店家”敛去了嘴角和善的笑容，伸手揭开套在脸上的人皮面具――
露出来的，赫然是一张狰狞且凶恶的面容。
眼见奸计未能得逞，他恼怒地往桌下狠踹了一脚。摆满砚台的桌面骤然被踢得挪动，藏在底下的尸体一时间无所遁形。
那个人，才是这里真正的店家。
然而，他显然已经断气多时，连那僵硬的尸身也早已凉得透了。
.
马车一路飞驰往前，卷起的混浊烟尘黯了道旁高悬的明灯，将“玉德斋”远远地抛在了背后。
姚彤忍不住掀起帘子的一角，偷偷向外窥探――
窗外万籁俱寂，唯见子规啼霜月，薄雾笼长街。
“后面终于没有人再追上来了。”姚彤长舒了一口气，任凭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泛上心间，“可我就不明白了，我与他们无冤无仇的，他们为何非要跟我过不去？”
想到此处，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平白无故的遭遇这飞来横祸，就算是换了旁人，心底也不可能会好受。
折扇轻抵下颌，白清安半阖起狭长的眸子：“小美人儿，你可曾想过，你做的那个噩梦是别有用心之人编造的？”
“梦还能造？”姚彤惊愕地睁大了双眼。
之前，她还真的从没往这个地方想。
白清安轻声道：“这是一种失传多年的法术，而今重现人间，你不知晓也是情有可原的。”
想明白这一点后，姚彤便基本理清了整件事的脉络：“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让我做了这个梦，借以引起恐慌。继而，他们又在利用完我之后，派人假扮成店家来暗杀我？”
那些人的最终目标并不单是姚彤，而是整个姚家。
叶家已遭不幸，倘若她也成为刀下亡魂，盛怒之下的姚家必定不肯善罢甘休。届时，那伙歹人要是再暗施诡计阴谋，嫁祸他人，姚家极可能会被挑唆着当刀使。
细思之下，姚彤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暗杀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