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魔王酒店经营日志》鹤隐楼

8、第 8 章

　　翌日，魔王酒店歇业，一行人坐飞船前往多宇宙联盟。这艘飞船年代久远，大约有半个巡洋舰这么大，外形紧凑时尚，很适合在小行星带中穿梭。里面最大的空间是两个货舱，卧房也有二十余间，其余设施一应俱全。不过飞船中途修理过好几次，都是哈弗森和塞拉菲娜有空就维护一些零件，据说型号已经落后了五六代，但好在还能运行正常。
　　文灯第一次进行宇宙旅行，全程守在舷窗边，像头回见到马戏团的小孩。可惜并没有容他多观赏的时间，飞船很快就抵达了多宇宙联盟所在的中转站，这个中转站宇宙也被称作奈科，即枢纽之意。
　　飞船穿过能够接受瞬时移动的网关，奈科的力量便缓缓蔓延而来，将飞船接引进入自己的宇宙中。
　　文灯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漂浮在无数星球间，三个呈三角之势伫立着的无比巨大的身影。他们没有面部，身形也极其模糊，且一动不动，与其说是人形，不如说更像是某种永恒的雕像。星球一圈又一圈以他们为中心环绕，光芒翻涌，飞船接近时，就如坠入大海。
　　“祂们是奈科的力量之源，也可以当作是这个宇宙的本源所在，我们通常称祂们为零、宙和晨昏。”塞拉菲娜解释道“祂们的智慧与力量足以影响多宇宙的文明进程，我们都认为，祂们是能被称为神明的存在。所以由祂们掌管多宇宙联盟，每个人都认同。”
　　而在三角中心，是一个被包裹在淡蓝色光球里的，足有一个星球大的宏伟建筑。文灯认出楼体的大字是“宇宙协和中心”，塞拉菲娜继续道：“协和中心由来自不同维度的生物组成的委员会统治，当然委员长是那三位。每个维度都代表各自领域的数个宇宙。这些代表聚集在宇宙协和中心，讨论从货币发行到跨维度贸易交流等一系列问题。以前中心也向魔王大人抛出过橄榄枝，不过可没有什么魔鬼愿意干这种差事。”

　　文灯看得眼花缭乱，一面点头，一面望向他们正驶向的星球。
　　“这里每个星球都有自己的划分区域，分别对应不同的宇宙和文明。我们要去的 H722星球属于人类中高阶文明以下的范畴，也就是说，更符合老板你的习惯。你等下到了就知道了。”塞拉菲娜笑道。
　　“只这么看就已经很让我震撼了。”文灯愣愣道。
　　从宇宙中俯视，H722星一览无余，它的地形是从它所对应的数百个宇宙中借来地形的融合。高耸的山脉、冰原与广阔的常绿森林共存，而未来主义的城市则布满着超凡脱俗的建筑。每个区域似乎都来自不同的时空与文化，同时也经历着不同的天气模式。而这样复杂的地形，当从外概览时，却能发现，整个星球景物的线条均匀流畅，色块瑰丽平整，如顶尖艺术家雕琢而成的精美绝伦的画作。

　　飞船稳稳停在一个沿海城市，文灯仰头，看见远处的高大建筑标着158的编号，旁边还画着一个极似人类身体的图案。
　　“泛人类区，在这里办事的都和我们身形差不多，喜欢用语言或文字交流，也更偏向科技发展。”瑟里昂伸了个懒腰，舒爽道“嗯……比如之前来酒店的液人、森人等等都可以到158区来办事。”
　　文灯好不容易才把一路都张着的嘴合拢了，紧紧跟着几人往办事处走去。沿途他还看见很多银行、小商铺、旅馆，甚至还有比办事处建筑还要壮观的博物馆，据瑟里昂说里面收集了区域对应宇宙的所有文明结晶（尽管多为复制品），从音乐、美术到建筑，无所不含。
　　“里面的空间比你想象得更大哦。”那萝拉皱着眉头摇了摇尾巴“上次我陪瑟里昂逛得爬都爬不动了。158区的博物馆还不是最大的，最大的博物馆在A02星，瑟里昂为了去参观，和夫人请了半年的假。”
　　“救命啊，那里收藏着时石族的珍品，那可是目前已知最古老的文明之一。我那大半年都只逛了五分之一！”
　　那萝拉撇嘴：“我看你这辈子都逛不完的。”

　　“还是赶紧去办事吧，我这次只申请了一天时效的通行证。”塞拉菲娜打断两人的聊天，抬手拦了一辆七座的出租车。这些出租车在天空中有固定的行驶区域，以免妨碍到更高空间中正在交替行驶的列车。
　　出租车外形有些像两层的巴士，只是更小，且通体如半透明的水晶，另外还在车顶装载着一个吸引罗盘，用来实时吸收奈科的能源。撒拉斯称，那三位的力量充斥在整个宇宙之内，而通过特殊的装置可以将力量转化为产生各种作用的能源，因此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主人你今后也能为自己的宇宙提供能源，只要你能完整地继承魔王大人的力量。”
　　文灯有些不能想象：“我尽力……”

　　158办事处足有三百层楼高，光是一层就大得望不到尽头。一楼大厅中央漂浮着巨大的立体地图，旁边有数个AI在旁边等候着为来访者实时解答问题。
　　此时楼中来客熙攘，形形色色的人流穿梭着，文灯像个小豆丁一样差点看不到前路，哈弗森只得站在他旁边，帮他挤开一点空间。
　　“特殊身份办理在10楼，人事相关在171楼。”塞拉菲娜熟练地在晶石计算机上提交排队信息“还好，身份办理这边没什么人，我们排在第三个，现在就过去吧。”
　　那萝拉狂甩尾巴：“我想去杂食楼领零食，好久没去了，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嘿嘿嘿。”
　　“我去调酒师交流协会看看，顺便把最近用银河喷泉调的酒申请专利。”
　　哈弗森紧接着开口：“我也去厨师协会。”
　　塞拉菲娜头疼地揉揉太阳穴：“去吧去吧，在天空上轮到晨之前回来。”
　　由于星球都是围绕零、宙、晨昏公转，这里的时间也基本以天空出现谁的身影为准，在158区，当晨昏出现时，就已差不多是夜晚了。虽然在文灯看来，那三位实在长得差不多，都是压倒性的宏伟与神圣。

　　塞拉菲娜看那三人飞快消失在人群中，无语地哈了口气，转目看向文灯：“看来他们是没耐心陪你办事了，就我陪你去吧。”
　　“本来也不用都陪我去啦，今天就是拜托塞拉菲娜带大家出来玩的。”
　　说着两人加一个撒拉斯乘上低层电梯，并迅速抵达了十楼。

　　刚到十楼，就听见小孩们此起彼伏的哭闹声。文灯头皮发麻地看过去，只见走廊里到处都是在挣扎着要回家的小孩。
　　撒拉斯也顿了顿，然后才说道：“我们来的幼崽区，主人。”
　　“一定要这样吗？撒拉斯？”
　　“是的。”
　　塞拉菲娜摊手：“老板你才二十多岁，普通魔鬼发育完成都要两百年。就算去成年人区，他们也会把我们赶过来的。”
　　“可我不是纯种魔鬼。”
　　“相信我老板，你真的不适合去成年人区。啊，叫到3号了。”
　　文灯只得咽下还想挣扎的话，跟着走进办公室。推开门，里面异常宽敞，很像人类的办公室和医务室的融合，除了几张办公桌外，还有许多复杂的机器。
　　“欢迎，您就是文灯？”一个穿着西服的员工笑着站起来，她就坐在离门最近的桌边。办公室里的员工目测都超过一米八，梳着马尾，脸部与地球人有些微区别，比如眼距更宽，鼻子更短，同时皮肤呈隐约的紫色。
　　“您好，是的。”文灯蓦地有种儿童被骗进医院的局促感，心里直打鼓。

　　“好的，请随我们到旁边检查。因为您是幼崽，按照政策，我们免费附赠一个体检套餐。请不要害怕。”员工温柔地引着他往旁边拉着帘子的小隔间走。
　　文灯紧张地看向塞拉菲娜和没有形体的撒拉斯，随即他看到塞拉菲娜摆摆手，催他赶紧进去，而撒拉斯则是传来一阵好笑的意念。
　　咬咬牙，文灯硬着头皮掀开帘子进去，迎面就撞见一个小崽子大哭着夺路而逃，从他腿边连滚带爬地跑了。
　　文灯：“……”

　　“没事儿，没事儿，他已经检查完了。”里面肩膀扛着巨大针筒的白大褂员工走过来微笑道“文灯小朋友，请来这边。”
　　文灯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如坐针毡地顺着指引入座，看见白大褂把针筒放下了，悄悄长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他就发现她又拿出一只小一点的针筒，还有近乎手腕粗的针头。
　　“我，我是不是也不太适合这个款式的……”他颤着声音问。
　　白大褂打量了他一番，又瞥了眼自己手里的针，疑惑道：“这就是你的原形吗？我看档案上你是魔鬼，魔鬼幼崽的原初状态应该能超过两米。通常我们会要求魔鬼化作原初状态进行体检，这样结果会更准确。”
　　“原初状态？”
　　“我再看看……”白大褂拿出他的档案，更仔细地阅读起来“噢，你是混血，并且没有接受过亲人哺育，属于特殊案例。抱歉，那我们换一种方式。”
　　她歉意地行了个礼，收起针筒，转而将手指搭在文灯手腕上。几秒后，文灯突觉皮肤一阵轻微的刺痛，一小串血珠竟就这样从他手腕渗出，随着女人指尖的移动飞入检测瓶中。
　　“一般我们不会用这种方式，魔鬼总是很抗拒其它力量的侵入。不过你的身上没有这种情况。”她笑着收起瓶子，让文灯躺到旁边的床上“接下来会对你的身体状态做一个整体评估，请放松。”

　　文灯深呼吸几口气，尽力放松地躺着。不过这次倒是很快，悬在他上方的机器眨眼间就如扫描机一般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只是扫得极其仔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指甲都在微微发烫。
　　“好了，检测结果十分钟左右就能出来。您可以去外间继续登记了。”
　　“谢谢。”文灯对她也笑了笑，终于放下心来，脚步轻快地走到外间，并收获了塞拉菲娜慈母般的眼神。

　　*

　　文灯和塞拉菲娜并排坐在桌前，桌后的西装员工操作着光屏，良久才抬头问道：“身份归属地在歌洛星，登记类别为领主？前领主奥罗修斯大人好像还没有来这里撤销职位。”
　　“……”塞拉菲娜张了张嘴，过了片刻，声线平静道“魔王大人已经去世了。”
　　“……抱歉。”员工愣了一下，手速飞快地在光屏的档案上修改资料“文秋萤女士也……？
　　“是的。”
　　“那现在的监护人是？”
　　撒拉斯出声：“是我，撒拉斯。我的身份编号是H722158GLOR002X。”
　　员工输入号码核对后点点头，转目深深看了面色发白的文灯一眼，放轻了声音道：“文灯大人，您的年龄是24岁，常居地也在歌洛星对吗？”
　　“嗯。”文灯敛下目光，双手交握，低低回应。
　　“您希望同时办理一张银行卡并留下您的联系方式吗？作为领主，我们可能有时会有要事要与您联系。”
　　文灯看了眼塞拉菲娜，见她没表态，便道：“可以。”
　　“好的，您的身份卡可以在一楼大厅领取，届时会随之附赠一张银行卡，记得一并收下。身份卡有联络办事处的功能，如果有需要请随时与我们联系。”
　　“好的，谢谢。”

　　“您的体检报告也出来了。”员工切换着光屏的页面，点开一封新传送来的文件“……嗯，您的身体处于魔鬼幼崽三个月发育期的状态，细胞和器官的更新度目前为2%，按照这个速度，大约还需要发育至少二十年才能应对宇宙中常见的疾病和能源辐射，这会对您离开居住地造成阻碍。这或许是由于您缺失亲人哺育与此前居住的环境比较恶劣。不过好在，您的潜力巨大，对不同力量的包容度与感应度远远高于其它魔鬼，这意味着，您的成长空间没有上限。至于体质问题，您需要回去好好与监护人商讨，如果需要帮助，我也会请联盟的营养师为您制定计划。”
　　撒拉斯当即开口：“我已经在为主人准备营养水，不过我对哺育幼崽也不是很熟练，还请您向营养师申请一份计划。”
　　“没问题，我们对幼崽一直都很照顾。魔鬼幼崽已经上百年没出现过了，就算是三位委员长，也会希望文灯大人好好成长吧。”员工笑着抬手轻轻拍了拍文灯的发顶“我们所有人都会为您保驾护航的。”
　　文灯耳根通红，不好意思地点头，他实在不习惯被当小孩，明明只是体质差了一点，但心智可不是小孩，但此时此刻他也无从反驳，只得尴尬又感动地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