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魔王酒店经营日志》鹤隐楼

5、第 5 章

　　纷杂混乱的声音一股脑涌进文灯的意识，这次他选择去接受无数人的心声，甚至钻进能量核，开始借助它的力量细细分辨人们在想什么。
　　“得锁定餐厅、好吃、推荐之类的词汇。不……”文灯刚这样决定，转而突然悟到“不，是要将享受美食的感情链接过来，满足感、幸福感、酸甜苦辣、和朋友亲人爱人享受的时光、一个人独占的清闲时刻……”
　　万千情绪在他心思里转起来，紧接着意识流也动了起来，无数愿意与人分享的心声慢慢分散，从里面飘出一团又一团闪着不同微光的光球，轻轻融合进文灯的意识里。
　　瞬间，文灯看见一副副像当时那萝拉给他分享记忆般的画面，清晰生动的记忆和当下正在发生的故事接连展开。
　　“没白穿过这么多宇宙，这里的坐标虽然难找，但这道恒星寿司可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美食……”
　　“妈妈我还要更多银河喷泉！”
　　“你再吃獠牙会断掉的！银河喷泉是给成熟液人吃的。”
　　“小行星开胃菜，嗯，大餐以这道菜开始倒别具一格。”
　　“天金国遗落的食谱原来就在这？可食用金粉配上可食用星尘，佐以上好的太空虾，嗯嗯吃起来不错，下个月的稿子总算有得写了。”
　　“生日快乐！今天好不容易订到的云朵蛋糕，快尝尝！”
　　“哈哈哈，下班果然还是要自己吃缤纷沙拉，要不是星际果园的水果太贵，真想每天都吃啊。”
　　……

　　看着看着，文灯不由自主抹了把脸，发觉自己总算没流眼泪才松了口气。
　　他没有沉浸在众多的情绪里，这通常是许多刚进入意识流的人的通病，但撒拉斯说魔鬼需要玩弄人心，所以会对这些免疫得很快。文灯没觉得自己免疫了，他依然为每个人的情绪而触动，只是学会不再过度陷入了。
　　抽离出画面，文灯开始开始分出一缕心神给现实中的自己，他正拿着笔记本统计人们提到的餐厅。只出现过几次掠过不看，只统计出现频次高，且画面中确实是正规餐厅生意极好的。他能选择的不多，不然酒店会忙不过来，只能努力精挑细选。

　　于是这一挑一晚上就差不多过去了，塞拉菲娜也早已搭建好了平台。
　　她拉着顶着黑眼圈的文灯来到晶石计算机前：“现在这里已经能自动对接两面镜子的意念，并进行发单、下单、确定送达和远程结账等程序，顺带提一句，由于酒店糟糕的财政情况，目前系统绑定的是我的个人多宇宙储蓄卡。我希望之后酒店还我钱的时候是有利息的，不过利息我不会收很高，老板请不要介意。”
　　文灯干笑：“不如说塞拉菲娜用自己的卡反而让我很感动，就算收高一点利息也没关系的。”
　　“不会让酒店亏钱的。”塞拉菲娜笑道“已经选好餐厅了吗？”
　　“嗯，目前选了5家，然后从这五家里再各自挑选了三道推荐率最高的菜，联系方式也记录好了，麻烦塞拉菲娜去谈谈了……”
　　塞拉菲娜兴冲冲地接过写得条理清晰的笔记本，满意点点头：“交给我吧。离开张还有三个小时，老板你去稍微睡一会儿吧。”
　　“嗯，你没休息不要紧吗？”文灯打着哈欠刚要走又忙转头问。
　　“我是‘浪人’，老板。一个月不睡也只是反应会有点迟钝。没有强大的体质不可能支撑得住频繁的宇宙穿越。”
　　文灯由衷地感叹：“好厉害……那我去眯一会儿。”

　　三个小时转瞬即逝，文灯被撒拉斯叫醒的时候还觉得头晕目眩。他迷迷糊糊地闭着眼睛洗漱完，撒拉斯眼疾手快地给他递了一杯看起来黑乎乎的水。
　　文灯看着这杯悬在半空中的水，眼睛越睁越大，突然觉得有点不妙。
　　“这是……”
　　“只是一夜不睡，主人就是这副精神状态，我深觉必须增强您的体质了。这是魔鬼幼崽经常饮用的营养水，有助于成长发育，以后您也必须每天一杯。”
　　恶臭在空气中涌动，文灯忍住干呕的欲望，闻言差点眼前一黑。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就见杯子又往自己的方向凑了凑。
　　“非喝不可？”
　　“是的，主人。之前是我疏忽了，总将主人当作成人看待，可您实际上还是刚开始转化为魔鬼的幼崽。现在起，我将更仔细更严密地照顾您，放心吧。”
　　文灯垮着脸，差点想求他放养自己。
　　但也知道撒拉斯是一片好心，文灯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抖着手将杯子拿了过来，用比喝中药还痛苦无数倍的表情，哆嗦着双唇仰头饮尽。

　　结果最后一丝侥幸也没有了。
　　这杯水完全就是相由味生，别看它看起来难看，喝起来也极其难喝，文灯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去了，那液体触碰到舌头的瞬间，不亚于脑子被卡车碾过。等到吞入胃里，他可以感觉到消化系统都在抗议，全身都难喝出了鸡皮疙瘩，简直是挑战人体能接受的味觉极限。他完全能用生命保证，严刑拷打用这个水不出半杯就能招供一大批人。
　　“呕……”
　　苦味越品味越强烈，文灯腿一软，扶住洗手台忍不住地反胃，却一滴水都没吐出来。撒拉斯还在一边满意地道：“都吸收了，果然是易吸收的营养水。主人别担心，之后喝就不会这么苦了。有的幼崽喝了一两年后还吵着要喝呢，体质越好喝起来就越美味，成年不能喝后反而还会想念幼崽时期的味道。”
　　文灯一时什么都没听到，只有“一两年”这几个字在脑海中循环，差点晕过去。

　　他倚着门，不知如何催眠自己接受了现实，好半晌才挪着脚步走出去。
　　“再苦还有我的命苦吗，再苦还有我的命苦吗，再苦还有我的命苦吗，忍一忍，总比当社畜好，总比当社畜好……”

　　“小老板这是怎么了？”前台，那萝拉望着失魂落魄走过去的老板十分诧异道。
　　“谁知道受什么刺激了。社畜什么意思？”瑟里昂穿得光鲜亮丽，人模狗样地和那萝拉站在一起。他今天做流动岗位，哪里需要去哪里。

　　文灯就这样行尸走肉地走到厨房时，塞拉菲娜看见他眼前一亮：“老板，你看起来精神多了。”
　　“？”文灯吃惊地看了眼晶石，里面的自己竟然真的容光焕发，黑眼圈消失殆尽，自己都失落成这样了，眼里居然神采奕奕。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自己头发都变得更多了。
　　撒拉斯仿佛翘着尾巴道：“见效很快吧。”
　　“老板，过来看看，我已经把餐厅和菜单都录入到系统里了，顺便招揽了几个在那附近徘徊的浪人，镜子的坐标也已告知，都准备好了。有些浪人需要现金结账，所以我准备了一个钱箱在这里，一单我谈好了是4个光辉信用。”
　　光辉信用是当前认可程度最高的宇宙通用货币，由多宇宙联盟发行，有时也简称为LC。一个LC大概是直径3厘米大小，呈球形，由透明的特殊材料制成，内部有一个微型的星球模型，一串符号如星环般围绕着星球模型转动，并每秒闪烁着不同的光芒。这些符号与光芒代表着光辉信用与各宇宙货币间的汇率，它会随着市场价格随时变动。
　　4LC，在每个宇宙能换到的钱不同，但至少够买些面包吃。对浪人来说，一分钟能跑好几单，一天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钱了。
　　“这次餐厅赚得也不多，但毕竟量大，他们还需要后期合作，所以谈起来很爽快。比如一道菜打八折后最便宜的是20LC，我谈好了餐厅得10，浪人得4，我们得6。大概是按这个比例来，具体分成我也录入了系统，您到时候看着结算界面付钱就好。”

　　文灯看着边上放了满满一箱的光辉信用，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知道了。”
　　“加油老板！”塞拉菲娜鼓励地拍拍他的肩膀，也出去等待招待客人了，她还要负责点单。

　　九点半，客人们果真陆陆续续来了。他们没有嫌弃已成一片荒原的歌洛星，也没有嫌弃已经只剩四五个员工的酒店，就像回家一样呼朋唤友地来了。
　　文灯熟练地操控意念，紧张地看着大厅的景象。

　　蜥蜴先生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联系朋友，大声问还有多久才能到。几个液人围成一圈讨论怎么分配房间，他们的身体由液体组成，那美丽的银白色水流在全身循环流淌着，外面覆着一层薄薄的皮肤，如同一层太阳下波光粼粼的光影。希尔瓦伦丝女士也出来接朋友了，正殷切地要对方和自己住一起，她的朋友是森人，身量极高，接近三米，拥有树皮般的皮肤和可以看作肢体的延伸而出的树枝，最为特别是它们的眼睛，没有眼皮和眼白，而是多面的像宝石般的眼睛，璀璨华丽，如同放在木匣子里的稀世珍宝。
　　目前来的客人都有一定的人类的体型，只有液人可以将身体塑造成任何形状。
　　酒店大厅没多久就已经人满为患，文灯甚至来不及观察每个人，那萝拉和瑟里昂忙得团团转，不出一会儿就把前三楼共一百个房间分完了。
　　森人晃着树叶，沙沙的声音在嘈杂的聊天声中缓缓传递，希尔瓦伦丝同样以身上光芒的转化回应，两人很快就做好决定住在一间房间。文灯听出森人是被靠近花园吸引了，果然，她们很快就往花园的方向走去。

　　虽然在歌洛星上目前才上午，但对其它宇宙的人来说，可能正是饭点过来的，所以文灯才焦虑地等了不过半个小时，就见有客人在塞拉菲娜的指引下来到了餐厅，紧接着餐厅的人越来越多，塞拉菲娜脚步飞快地将单子递到了厨房。
　　文灯迅速浏览纸条，按顺序在电脑上逐个下单，听说对面的餐厅也是严阵以待，把这次当成广告宣传，厨房打下手的员工都多安排了几个。在各地守着系统信号的浪人在分配到单的瞬间就到了各自餐厅厨房门口，眼巴巴地等着他们出炉，把厨师吓得赶紧加快动作。
　　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第一个浪人端着盘子踏出镜子，文灯一跃而起，接过盘子并拿起光辉信用放进他手里：“辛苦了！”
　　那头塞拉菲娜闻声而来，将盖着盖的盘子放进托盘，扬起标准的微笑上菜。
　　揭开盖子的瞬间，那个客人便高兴地叫起来：“真是小行星开胃菜！没想到这么远还能吃到正宗的蜗族菜。”
　　浪人还在探头探脑：“这里就是魔王大酒店？生意真好啊。”
　　“嗯今天刚重新开张，所以老顾客都来了。”文灯没说因为房间容量有限，还有好些没预约上的客人“你以后来我也给你打折呀。”
　　浪人还想说些什么，就被后面的浪人挤到了一边：“别挡路我们还要接单呢。”
　　“哦对对对……”这个浪人赶紧钻回镜子继续跑腿。

　　第一单菜上了之后，整个流程就更加顺滑了，众人都习惯了要做的事，厨师的手都快甩成幻影，整个餐厅欢声笑语，浓郁的美食香气勾得每个人食指大动，文灯饿得吃了好几包自己之前买的零食。
　　他透过窗户看着餐厅里的景象，也忍不住扬起微笑。美食果然能带给人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