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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XIII ...

  •   13
      凯厄斯驾驶着直升飞机把我们从佛罗伦萨送至沃特拉郊外的时候,是圣马可节的早上,他并不想让我快点见到阿罗,因此,我们没有提前来。这个建立在山上的城市,到处是土黄的屋子,暗橙色的顶,与我盛夏来时一模一样。
      不知道爱丽丝和贝拉到哪了,她们再没给我打过电话。还有爱德华,如果他一心求死,现在应该已经在普奥利宫或是沃特拉城。
      简和亚力克站在不远处等着,一高一矮,如同两座完美的蜡像。他们的身后是座古老的小教堂,直升机停稳,凯厄斯把我抱下来,他们瞬间移动到我们面前,行礼。
      “凯厄斯,尚恩小姐。”今天,双胞胎没有戴隐形眼镜,血红色的眼睛直直看向我,配上他们有些婴儿肥的脸和故作成熟的表情,总有点奇怪。
      “叫我名字就好。”我点头。
      凯厄斯披上亚力克递来的黑色袍子,戴上兜帽,手里另外一件材质偏厚又小号的,明显是给我的。他走过来帮我穿上,扣上扣子,“里面会有些冷。”
      我们走到小教堂里面去,接下来我碰到的都是血族了,高大又惨白,颔首低耳。我跟在凯厄斯后面,竟然开始害怕。因为无论如何,我现在都是个温血动物,还是一个气味很好的食物。
      他似乎感觉到我比之前更为靠近他,很快搂过我,拉住我的手,我们从昏暗的楼梯里往下走,直到电梯前面的接待处,我看到曾见过的吉安娜,她带着灿烂的笑容欢迎了我们,只有我和亚力克回应了她,她显然认出我是谁了。
      电梯里,一如凯厄斯在曾经的邮件里说的,放着歌剧,今天,居然是《霍夫曼的故事》里的《船歌》,女高音与女中音的二重唱。我的心情因为这个音乐而稍稍放松,可去见另一位血族世界的暴君,自始至终还是让人惧怕。
      出了电梯之后,我就再没看到什么电力照明设备了,墙上照明是用火,空气中湿度很大,阴冷昏暗。
      显然,这里已经完全是血族的世界。
      凯厄斯站定之后忽然把我抱起来,我下意识攀附住他,“抱紧了。”他在我耳边说,然后极速前进。我们在巨大的中国风雕花推拉门前停下,那上面的雕刻艺术实在太过巧夺天工,估计连拍卖行都没法有这样的成色。沃尔图里的财富是无穷尽的。
      “你会没事的。”凯厄斯对我说,我朝他点头,“我很好。”
      简轻松地拉开那两扇几个普通成年男子可能都没法很快拉动的门,白色大理石与从穹顶缝隙里照进来的光构成一种柔和的视觉效果。我看见科林斯柱,灰白与暗绿色格纹的地砖,刻着铭文的墙,和穹顶上不知是出自迪·邦多纳还是波提切利之手的壁画,视线最终落到另一侧台子上坐着的两个男人,还有一把椅子正空置着,显然是属于凯厄斯的。
      坐在中间的男人,一头深咖啡色到肩部的直发,看到我,露出一种欣喜而令人舒适的笑。
      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个笑容明明是得体又没有距离感的,嘴边的弧度掌控得十分完美,就好像它们一直挂在那儿一样。可转眼你会想,你和他从来没有见过,此时这样的笑容就显得怪异了。
      而另一个长卷发的男人,一脸悲戚,像是他经历过什么永远无法复原的创伤。我确信,那就是凯厄斯嘴里丧偶的马库斯。
      那个坐在中间的男人站起来,走向我们,简和亚力克已经站到旁边去了,我看到不远处菲利克斯也在。
      “Ah! Mes amis, quel jour de fete!”
      (朋友们,这真是个快乐的日子!)
      他的双手交叠在胸前,用一种吟诵的语气讲这句法语,朝我缓缓走过来,就像一个正常的人类欢迎客人那般。
      借用多尼采蒂来感叹,因为他知道我是歌剧演员,一定懂得这个“幽默”。短短一句话,我就能知道他是多么有戏剧性,对,没有别的词,就是dramatic,就在他已经走到我面前,想和我握手的时候,凯厄斯忽然闪到我面前挡住我。
      “阿罗,我想你应该知道,你不能触碰她。”凯厄斯冷冷地说道。
      “噢,我亲爱的弟弟,你这样,真是让我们伤心,要知道,我们大家都很想见见阿丝翠德呢。”
      阿罗说意大利文的语气,真的和我的语言指导非常相似,抑扬顿挫,像和小孩在讲故事,更像我平时经常为演出而做的训练——语言指导会让我不唱旋律,把歌词给带上节拍,读出线条感与轻重音,让观众更能在我们演唱时领会唱词的内容与韵律。
      他们僵持了一会,我轻轻拍几下凯厄斯的后背,示意他没事。凯厄斯这才松动,走到我旁边。
      我终于近距离看到阿罗,在凯厄斯嘴里,永远对权力充满渴望的,拥有多面的“暴君”。他的皮肤和凯厄斯一样薄,如同洋葱皮,红眼睛上覆盖着牛奶般的膜。他的额头明亮宽阔,下巴却尖,那脸上最突出的,即为刀///片般薄而挺拔的鼻子。他无疑也是俊美的,只是比起凯厄斯时常怒气冲冲所带来的少年感,阿罗更像一个完全成熟的艺术家,或举止无可挑剔的政客。
      “哈,”阿罗发出一声感叹,转换为英语,“尚恩小姐,再次见到你真是太开心了,你的头发剪短了。”他笑起来,嘴边和脸颊上有浅浅的纹路,“格拉夫产区的苏玳贵腐酒,多么美妙的气味啊,我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了,”阿罗摊开手,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天呐,我们的歌者小姐,你可不知道对他们来说有多诱人,连我都开始渴望这琼浆玉露了!我可算知道为什么我的弟弟把你保护得如此之好,我从未见过他为什么事这样克制自己过,你是第一个呢。”
      我大概知道凯厄斯说他可以去演《理查三世》是何意。再次?噢,原来沃特拉那场巴洛克音乐会他也在。
      凯厄斯像是被激怒了,从喉咙里发出一种野兽般的警告声,又把我给挡住。
      “噢,弟弟,我怎么会伤害阿丝翠德呢,她可是你的一切。”阿罗绕过凯厄斯,我也转了个身,他朝我伸出手,“我的弟弟能找到属于他的爱,我太欣慰了,阿丝翠德。”
      “我也一样,阿罗。”我说道,把我的手抬起来,阿罗一动不动地等待着我,直到我把它放进他手掌里,他用双手握住,眼神变得虚无起来。
      凯厄斯在我身边,搂紧我的腰,把他的下巴贴在我的额头边上。
      我感觉大脑被打开了一个机关,那些记忆被他所读取,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真是令人尴尬的窥探隐私的能力,开始下意识地躲避,想把“记忆闸门”给关上。又试图寻找“击退”那个女巫的方法,让自己深呼吸,专注,想象着一股能量从我身体周围扩散出去,我的确成功了,可那感觉转瞬即逝。
      阿罗松开了我的手,微张嘴巴,惊讶地看着我。
      “亲爱的弟弟,你可从来没告诉过我,我们的‘夜莺’小姐拥有妙趣横生的天赋。”
      见面没多久,他居然已经给我起了绰号,我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她不会成为你的武器。”这个读取记忆的环节结束,凯厄斯又把我拉到他地方去,用很大的力气揽住我。他比我还紧张是怎么搞的?
      “当然不会,我的弟弟,兴许你可以稍稍放松一点?夜莺已经被你弄得有点难受了。”阿罗像个真正的兄长,拍拍凯厄斯的肩膀。“不过,这样的能力特别有意思,不是吗?最后一些片段,我被那个力量刺得完全看不清什么。”
      他像是懂了什么一样地若有所思,“不得不说,弟弟,女巫和魔族中,也是有天赋异禀的人的。”
      “不仅如此,我很想见见你的朋友伍德曼小姐。”阿罗看向我,“你可以帮我这个小忙吗,阿丝翠德?”
      我清清嗓子:“她的姑姑非常担心她与我以及附带的种族的交流会为她本身引来麻烦,所以,她也许不会同意。如果这是你所愿的话…”
      阿罗满意地点头:“很好,我对此十分感激,你不用担心的,我只想见见她。你知道的,我对一些天赋稀有的人们总是特别感兴趣。”
      他一拍手,“现在,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可以测试一下你的能力呢?如果它们没有盲点的话。”
      我还没反应过来,凯厄斯就直接拒绝:“够了,今天的见面到此为止。”
      阿罗又是一副很是受伤的表情,“弟弟,别这样,我不会伤害到她的,这些能力太稀有了。”
      我对自己的能量也尚在困惑中,也好奇,它们是否只有在自身受到威胁才能被激发出来,刚才它们持续的时间太短了。我决定好,刚开口,他们就都看着我,弄得我有点不知所措了。
      “呃…也许,我可以试试?”我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着。
      阿罗迫不及待地叫了简过来,“我的简,你可要对我们的‘夜莺’好一些。”他估计怕凯厄斯暴怒得场面失去控制,叮嘱道。
      简走到我面前,正面凝视着我,“这会有些疼。”
      我点点头,做好心理准备迎接那种被灼烧的感觉。同时,闭上眼睛,又开始想象那道从我身体里放出去的力量,被灼烧的痛苦感很快就来了。我用尽力气不让自己发出备受折磨的訷吟,那太尴尬了——大殿里没人讲话,可是我强行使自己专注后,居然发现灼烧感在我能忍受范围内,甚至,我现在找回了理智。我很快开始继续试图扩大我的“能量场”,直到面前是简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干扰到,被迫收回了她专注的眼神。
      那种带着腔体,挂着高位置的,处在歌唱状态的笑声把我的思路完全打乱,阿罗又发出了类似我们在练声时的夸张笑声,让人不知该如何应对,当然,好像其余人都没什么反应,看来他们已经习惯了。
      “真是了不起!在你尚未转变时就有这样大的能量,我迫不及待等你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了。”他拍着手,“马库斯,我亲爱的兄弟,”你怎么认为呢?”
      那一直阴沉着脸的忧郁瘦长男子飘过来,碰了一下阿罗的手。
      “Well,是的,马库斯,我很高兴他们的感情非常好。” 阿罗用一种长辈对于晚辈的欣慰语气看着我。
      “见到你是我的荣幸,尚恩小姐,你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他那低沉的声音在大殿里响,就如同戏剧舞台上的旁白或什么纪录片的配音。他终于支起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看着我。
      “谢谢你,马库斯。”我答。
      凯厄斯拽过我,“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他蛮横地说道,这个时候门又被打开了,我看见一个衣着与沃尔图里的风格严重不符的颓废年轻男人被德米特里带着走了进来。他的黑眼圈很重,看起来极度虚弱。德米特里好像没被他颓唐的状态影响,也不意外看见我,笑着打了个招呼,站到旁边去。
      那是我已经许久没见到的爱德华·卡伦,本次我普奥利之行的根本原因。他就像没看见我一样地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哭丧着脸,低着头。
      “啊,今天真是热闹,我们又迎来了一个客人呢,告诉我,我们能为你做什么呢,爱德华?”阿罗和马库斯坐回到大椅子上去。
      “如果你是因为那个人类想要寻死的话,那么我的态度是同意。不过,你的姐姐已经告诉了阿丝翠德,人类女孩没死,正在来的路上,你最好在这里等她来,我们再一起审判你们的罪行。”凯厄斯像个机器人一样冷冷地撂下话,搂着我打算离开,“弟弟啊,你还是太心急了,怎么不坐下来,听听年轻的朋友想要干什么呢?”阿罗试图阻止他,“不用担心阿丝翠德的,简,为什么不带她去看看呢,我想苏庇西娅已经等她很久了呢。”
      我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被阿罗所中意,并与他保持着平衡长久的两性关系。显然阿罗对我有一定防备,毕竟,在他们的法律里,我依然也是个“漏洞”的存在,“我会没事的,”我拉拉凯厄斯的手,示意他放心,“我来接你。”他走近我,定定地看着我,又恶狠狠地威胁了一番简。
      简带着我在地下昏暗的通道里面穿行着,我的路痴症让我完全记不住到底拐了几个弯或者走到哪里,一路上不少侍卫见到我,都像是闻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那样深深呼吸,刚才的那种安全感顿时荡然无存,我现在知道,我之前之所以不怕,是因为在沃尔图里,我最熟悉和信赖的凯厄斯一直在我身边。简很快察觉了我的不安,把我背起来跑,这样一个娇小的姑娘把我背起来,我又开始犯浑。
      我们在一个洛可可风格的门前停下,我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曼妙动人的女声,简打开门,我们进入类似会客区的地方,她再打开一扇门,我看见了从高顶缝隙中直射的阳光,一位美人从沙发上起来,看到我,发出感叹。
      “啊,美妙的气味。这里可从来没进来过人类呢,”那个乌玛·瑟曼一样的古典美女走到我面前,凝视着我。我觉得自己好像走到了《危险关系》片场,她一头丝绸般的长卷发,如同真正的古画里走出来的女神,高贵、雪白又纤秾合度,也很亲和。阿罗的伴侣和他非常相配,气质也是相像的。
      “阿丝翠德,见到你太好了。”她是典型的女主人,握着我的手,把我打量了一番,“凯厄斯的歌者,一个歌剧演员,有好品味和好教养的姑娘,不是不懂规矩和没有正确审美的人,真好。我是苏庇西娅。”
      我真搞不懂他们夸人的方式。我是该庆幸自己长在“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家庭,还是觉得沃尔图里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对人类不屑一顾呢?
      “苏庇西娅,我也是。”
      我环顾一圈,看到不远处的一座东瀛江户川早期的六折屏风,古中国的黄花梨木台灯,法式瓷器鎏金铜丝质灯罩台灯,同样材质的底座香氛樽。墙上挂着的,如果没有看错,是马萨乔,甚至,如果说我没有在茱莉亚选修艺术史课程,我就不会认出那幅奥迪隆·雷东的《俄狄浦斯与司芬克斯》,苏庇西娅的品味也是很独特的——我一直觉得沃尔图里都会钟意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品,没想到能看见象征主义派画作。要知道,凯厄斯一直很嫌弃这类色粉棒画来着。
      海蒂不知从哪冒出来,和我打招呼,还有另一个身材娇小瘦弱的血族走了上来,在她们身后,我看到抱着鲁特琴、西塔隆尼琴的乐手,还有人在演奏羽管键琴和巴洛克小提琴与大提琴,这可是个规模已经很完整的小型古乐团了。这样浓厚的女子沙龙 氛围配上房间里陈列的古董们,让我瞬间有些不知身处何年何月的感觉。
      “女士们,先生们,我想,你们是否可以留点空间给我们呢?”苏庇西娅开口,显然是想让我和她两人好好谈谈。
      其余人都行了礼,安静地依次从另一个房内隐晦的门里退出,简自始至终都很沉默,海蒂临走前,对苏庇西娅说了今天晚餐的时间,还向我眨眨眼。
      晚餐,这个词让我毛骨悚然。海蒂引诱“猎物”们进入普奥利宫参观,沃尔图里集体进食,天,我又开始为这群无辜的游客们祈祷了,眼前浮现出各类血族电影的场景,我很快把纷乱的思绪压下去。无论如何,这些人和我没什么关系不是吗?倒是我很好奇,爱德华现在怎么样了,但显然我没法下去看戏。
      苏庇西娅示意我跟她来,我们在茶桌两端坐下,“你要喝什么呢?茶?还是贵腐酒,像你闻起来那样的,配上一点干酪会很棒,或者再烈一点,威士忌还是苦艾酒?”她热情得很,如同我们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茶就好,谢谢。”
      “瑞娜塔,请给我们准备一些茶点吧,你知道我要喝什么的。”苏庇西娅对那个瘦弱的女血族说道,噢,原来她就是阿罗的贴身保镖,能拒绝别人的靠近。凯厄斯告诉我,万能的切尔西创造近似依恋的感情线,用于他和亚西诺多拉,同样用于瑞娜塔保护阿罗。我不免开始琢磨苏庇西娅究竟对瑞娜塔是什么态度,一种我日常很嫌弃的八卦心思冒出来。
      等瑞娜塔单手把巨大的银质托盘送上来,给我倒上大吉岭,把司康、果酱、奶油放到桌上,把一个倒着暗红色液体的酒杯递给苏庇西娅,一丝声响也不发地闪走,只留我们两个。
      现在的情况,可真是像极了一种奇怪的审查,苏庇西娅看起来不比我年长,可她的岁数阅历显然比我要多得多,使她形成了明显的上位者气质,而我,只活了快二十六年的人类,当然处下风。
      “哈哈,”她风铃般地轻笑出声,“不用紧张的,阿丝翠德,我们都不会伤害你。事实上,我都很开心凯厄斯总算有个伴儿了,这家伙,如若没有你出现,可能现在依然整天沉迷于惩罚审判和远征呢。”
      她姿态优美地小酌一口血,“要知道,在和你分别的时候,他郁闷得要死,除了阿罗和简,谁都不敢和他说话。他自己在训练场上生闷气,把卫士折磨得够呛。”
      我把司康切开,放了果酱与奶油上去。这倒是很符合凯厄斯的性格,有时候幼稚得像小孩,或是需要安抚的猫科动物。“他的脾气好像一直是这样差,”我说。
      “是啊。哎,你要知道,他甚至都怀疑那个歌者的传说是假的了。”听起来,苏庇西娅很心疼他的样子,“现在你来了,他又像个毛头小子,听说还在卡迪夫把你吓得一大跳。”
      居然连这事情都知道,我咬下司康,在正通过咀嚼的时间想该如何回复。苏庇西娅就通透地笑了,“你真是个很有趣的小姑娘。”她从座椅上起来,拿着酒杯在地毯上慢慢地走:“你没有像许多人一样被吓到,甚至在短暂时间内接受这样的事实,虽然凯厄斯对于姑娘们来说的确很有诱惑力,不过他也是危险的。”
      “没错,”我答,“但是过度反应也不是我的风格,我认为…在事情已经发生之后,就没有必要纠结它们为什么会落到自己头上了。”
      凯厄斯说过,苏庇西娅的能力也很有趣,她能看到在一个人身上和所处的环境里究竟在发生什么,和阿罗的读取思想和记忆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她知道我和凯厄斯之间的一些事也不足为奇。
      “普奥利宫没有秘密的,”她将杯中剩余的血一饮而尽,把酒杯放回桌上,“但你可以放心在这里,不仅凯厄斯会保护你,我们也不会伤害你。”
      “我知道你在担忧些什么,亲爱的。是不是家人、朋友还有自己正常的生活?既然你选择了凯厄斯,那你就要做出选择,不是吗?生活就是关于扬弃的。”她回了座位,把带着凉意的手伸过来,温柔地附在我的手上。“至于那些来威胁你的杂碎,你大可不必担心,局势还没严重到那种程度。”
      上帝啊,随时随地都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她和阿罗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点点头,继续喝我的茶了。
      如果苏庇西娅知道我现在什么想法,也一定明白她所说的话,我也需要仔细体会一番。
      “但是,阿丝翠德,你可以相信我们,这里的人不会做出对你不好的事。”她认真地看向我的眼睛,“从凯厄斯选择了你开始,你就是我们的一员了,我们是一家人。”
      我思索了一会,觉得纠结她是否真诚太过无聊,“很高兴知道这些,苏庇西娅。”
      她露出了类似于油画中女神的标准笑容,“现在,告诉我纽约有什么好玩的?”
      我一愣,“呃…也许,43街的百老汇剧场?SOHO有很多不亚于Met博物馆的画廊…”
      我们交谈到布鲁克林的几个先锋实验剧场,苏庇西娅好像是听到或是感知到什么,“我们得停一下,年轻的朋友来了。想去看看吗?”她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爱丽丝和贝拉。
      她背着我移动到巨大的藏书室的一角,移开一樽价值万金的青瓷瓶,打开地板上的暗门才跳下去。她以绝佳平衡度落在地上,芭蕾舞演员般优美轻盈,半点灰尘也不沾,而我,傻子似地站在口子边。
      “下来,阿丝翠德,没事,我会接住你。”她朝我张开臂膀,我像要玩悬崖跳水的时候那样,纠结又纠结,最后一咬牙,直直地落下去。
      苏庇西娅坚硬的臂膀搂住我,“瞧,这很轻松,等你转变了,你也会这样的。”
      似乎觉得这给了我压力,她拍拍我的后背:“我只是做个假设,你不要紧张。”
      我站住,和她说谢谢,发现这条密道狭窄又阴暗,除了暗门上里透的光以外,没有任何光源了——这里太不适合人类生存,只有以血族的视力才能看清楚路。苏庇西娅牵着我的手:“亲爱的,抓紧我就好了,马上到。”
      不过一眨眼,苏庇西娅用一种古老的机关开了金属移门,我们进入一间很大的起居室,又是一个摆着名画和古希腊雕塑作品的地方。“作(战室,你知道的,自从科技发展了之后,人类一直安静不下来,有时就要准备这样的地方。”
      她把手附在一座很小的骷髅头上,墙上的机关开了,我看见光线从那个方向照射进来,那是个雕花的小窗,我们能从小窗看见大殿里的一切动静。苏庇西娅似乎对他们并不感兴趣,示意我前去看。
      爱德华穿着节日的红色袍子,身边,是一脸惊慌的贝拉,依旧精灵一样的爱丽丝。
      和我到沃尔图里的步骤一样,阿罗要测试贝拉的能力,让简“瞄准”她,而爱德华自然不允许。得到的结果是,被简折磨得瘫倒在地上。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简使用她的能力,如此黑暗的强大天赋,爱德华居然能忍着不发出声音。
      他倒地,好久都没恢复过来。
      简再次对准贝拉,我屏息凝神看着,可贝拉那痛苦纠结的表情摆了许久都没动静。我都怀疑是不是我的眼睛出了错,直到阿罗拍手,发出神经质的笑声。“你把我们都打败了!”他看起来很开心,我正不解为何简对贝拉失去了能力,苏庇西娅就幽幽挪过来,“哈,这个小姑娘的能力挺有趣的,她是块盾。只是可惜了,她并不是我们的一员,而是卡伦家的。”
      阿罗装腔作势地思考了一番该怎么处置贝拉,马库斯倒是个不想演戏的,他直言阿罗已经有答案了,而凯厄斯,他正闲适地坐在王座上,“她知道的太多了,她是个隐患,”他的声音与和我说话时完全不同,冰冷,毫无感情。
      菲利克斯接受阿罗的吩咐,想要处理掉贝拉,这时候爱德华化作一道幻影,把他推开,不过显然他不是菲利克斯的对手。“可怜的男孩,菲利克斯是他们之中最强壮的了,”比起我,苏庇西娅更像是在看戏。她的态度,就是人类去动物园看动物表演的感觉,我却被爱德华保护伴侣的坚强意志给惊讶到。
      爱丽丝想上去阻止弟弟,却被德米特里扼住喉咙。而我根本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两个黑影在空中,直到爱德华被一脸狰狞的菲利克斯摁着跪下,眼看着他的脖子出现裂痕,我赶紧把头转回来,我可不想面对惨案。
      我听见贝拉无助地求人,“杀了我,杀我,不要杀他!”
      这时候空气仿佛凝固,我转过头去,看到说出这句话贝拉仿佛耗尽全身力气般任命了。马库斯,一脸的悲戚,凯厄斯,我的爱人,却像在看一出好戏一样,颇有兴致地打量贝拉。
      阿罗看上去很是震惊,他问贝拉,为什么一个人类,可以为“没有灵魂的怪物”丢掉自己的命。
      “这个小姑娘,真是勇敢。”苏庇西娅啧感叹,“一对苦命鸳鸯啊。”
      “你对他的灵魂一无所知。”贝拉咬着牙说道。
      而我此时,却像马库斯一样,一脸的沉痛悲戚。我承认爱德华给我的印象不太好,他就是个叛逆的青少年,可他与贝拉的爱,却震撼到了我。
      如果那种情况发生了,我会愿意为了凯厄斯去死吗?他呢?
      我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可在危急时刻,贝拉和爱德华都能无畏地,爱对方如自己的生命一般。
      我也不知道凯厄斯那经历了千年岁月,看尽世态炎凉的心会怎么想,也许他压根不在意眼前一对情人的生死,可我那个情绪化的心却被感动到了。贝拉坚信她的爱人拥有善良的灵魂,她才十八岁,她可以为爱德华放弃一切。
      “吵吵闹闹的相爱,亲亲热热的怨恨,无中生有的一切,沉重的轻浮,严肃的狂妄,整齐的混乱,铅铸的羽毛,光明的烟雾,寒冷的火焰,憔悴的健康,永远觉醒的睡眠,否定的存在!我感到爱情正是这么一种东西。”
      苏庇西娅忽然用莎士比亚腔调吟诵这样一段《罗密欧与朱丽叶》的选段。就在她朗诵的时候,贝拉和爱德华紧紧依偎着脱险,德米特里带着他们离开了。
      我为这对“罗密欧与朱丽叶”暂时安全而放下心,他们的问题是暂时解决了,而我心却乱作一团。
      这几个月深陷爱情使我失去方向感和理智,今天却让我又开始怀疑它们。可我不能逃避问题,更无法撒谎。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只能让它们更复杂,就像今天这场闹剧一样。我心乱如麻。

      注:阿罗说的那句法语,出自多尼采蒂歌剧《军中女郎》最著名一段男高音咏叹调《多么快乐的一天》,他就是这么爱玩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X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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