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开，我要学习！》顾子孺

4、药膏

　　很快到了群里发的时间，四个人收拾收拾就按照群里老方发的地点方位集合去了。

　　高一军训不敢占用太大地方，怕耽误军队训练。于是七个班就围了一块地，班级之间相隔都不远。

　　教官给二班排了队。俞也个子中等，站在了中间，程扬比较高，站在稍前一点的位置，两个人正好错开了。

　　二班的教官姓柳，是个很高的男人。皮肤是挺健康的古铜色，肌肉发达，轮廓棱角都很分明，但语气生硬，看得出来很不好相处。

　　“既然我是你们的教官，就要对你们负责！”柳教官声音凛冽，干净利落，踏着步子绕着班队走了一圈，冷哼一声，“都给我站好！”

　　这一声让本来有些懒散的大家被吓得站直，挺直了腰板。

　　“站军姿，是一名军人最基本的姿态！连基本的军姿都站不好，你们将来怎么为国家做贡献！从现在开始都给我一动也不许动，谁的姿势有一点不规范，全班就多站十分钟！”

　　大家硬生生站了一个小时的军姿，被柳教官狼似的眼神盯得不敢动，毒辣的阳光照的大家汗液直流，休息的时候一个个累得要死，喊得一声比一声哀怨。

　　“哎，我看别的学校军训可轻松了，教官也好相处。咱们这个，脸冷冰冰的，活像个教导主任！”一个男生揉着腿抱怨道。

　　旁边另一个男生倒不是很在意，也不是很累的样子，看起来应该是体力不错：“我倒是没觉得多累。你就是缺乏锻炼。看看旁边的俞也和程扬，像是什么都没干一样，学学人家！”

　　“切，”男生小声叹道，“人家可是校霸，和咱们普通人哪能一样！”

　　的确，站一个小时军姿对两个人来说不算什么。程扬还有心思调戏人呢。

　　“小学神，你怎么这么白啊！”程扬看着俞也比自己白一个色度的皮肤啧啧称奇。

　　俞也冷哼一声：“天生的。”

　　程扬挑眉：“你是不喜欢和人接触？”

　　俞也一怔，点点头。

　　程扬笑道：“我才不信邪，偏要碰你！”说着，自顾自揽上俞也的肩膀。

　　俞也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就敏锐地听见旁边传来一声细小的“嘤”。

　　俞也顿了顿，决定先饶过程扬的狗命，转头寻找出声源。

　　距离他们俩不远处有一个带着白色帽子的小女生，捂着嘴激动地看着她们，眼神中满是老母亲的热切，手上还拿着手机，程扬估摸着或许是被偷拍了。

　　俞也：“？”

　　察觉到被发现，女生迅速拎着帽子溜了。

　　“怎么回事？这谁啊？”俞也扭头，看向那张距离自己很近的放大的俊脸。

　　“额，怎么说呢……”俞也第一次看见程扬表情扭捏了一下，还没等嘲笑他就被程扬手机里的帖子雷了个遍。

　　【劲爆！养鱼cp喜发糖！】

　　好的，不用点开俞也就已经猜到这是什么了。还养鱼cp，你们真特么会玩啊。

　　克制着自己不发火的俞也点开帖子，就看见自己和程扬一起去宿舍的照片被拍到了。

　　[我爱养鱼]：看看看！！姐妹们快看！！情侣色行李箱！！同色系衣服！！啊啊啊啊啊！

　　[柠檬茶]：呦西，我爱的cp发糖了！鱼塘女孩放肆大笑！

　　[今天又没更文]：？？？他们认识吗？你们也太夸张了！

　　[糖糖]：啊啊啊啊土拨鼠尖叫！我的cp发糖了，有图有真相[图片]。DJ电台在吗？!请为我的养鱼点一首粉圈镇圈之歌《真相是真》!

　　这张就是刚刚程扬揽着俞也笑的图片。这位“糖糖”还贴心地加了甜蜜滤镜，粉嘟嘟的爱心和气泡在空气中漂浮，甜蜜得仿佛像一张刚结婚夫妻俩的蜜月双人照。

　　俞也知道这位糖糖是谁了。
　　“操！”俞也低骂一声，刚想砸手机，后来又想到是程扬的手机，默默收回了手。

　　不对啊！程扬手机我干嘛这么顾忌？大不了赔他一个啊！
　　木得感情的俞大佬再次举起手，却被程扬一把抓住。

　　两个人都愣了。

　　程扬的手比俞也的大一点，手心很暖。俞楼不一样，他是易寒体质，常年手脚冰凉。

　　有点像冰火交融的触感，让两个人都怔了一会。

　　还是程扬最先反应过来，夺回手机，咳了两声，轻声道：“都是女生们随便开玩笑的，不用太在意。”

　　俞也毫无灵魂地点点头。

　　“再说这个cp证明咱俩都足够帅对吧！”程扬继续开解。

　　俞也又毫无灵魂地点点头。

　　“而且你看，你被她们当受了，说明你更好看。”

　　俞也点点……神游的俞也猛地回过神，怒拍了程扬一巴掌：“好看你大爷！你特么才是受！”

　　阳光照在两个少年身上，散发着青春特有的气息。

　　程扬笑得很好看。

　　上午训练结束以后，一群人都累的不行，但碍于教官的淫威不敢抱怨。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更是不敢说话，一桌人安静得可怕。

　　吃完饭后，老方组织大家取了军训服装。绿色的迷彩服半袖，松松垮垮的，看起来有些蠢笨，并没有想象当中像兵哥哥那么帅。

　　唯独两个二班焦点，不论穿什么都很吸引人。

　　俞也肤色偏白，气质冷淡，穿上绿色的迷彩服，衣领有些松垮，戴着军帽，有一股桀骜不驯的傲劲。

　　程扬不一样，他的衣服有点小，略微紧绷，把他精瘦的身材全部显现出来，脸上放肆的笑还挂着，张扬又嚣张。

　　“呦嚯，小学神，不赖嘛！真好看。”程扬拍拍俞也的肩膀，挑眉调笑道。

　　“没你好看。”俞也谦虚回敬。

　　程扬：“……”

　　下午的日头淡了些，但还是闷热。

　　结束了一波蹲起加高抬腿的运动，二班人原地休息。

　　俞也坐在台阶上，偏白的皮肤微微有些泛红，一只手拎着帽子，一只手玩手机。

　　“给，小学神。”程扬站到他面前，往他怀里塞了瓶矿泉水，坐到他身边。

　　“谢了，”俞也用拿帽子的手把差点掉下去的水捞回来，扭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怀疑道，“没毒吧？”

　　程扬：“……”

　　俞也看着面色诡异的程扬，嘴角微扬。瓶盖已经被程扬拧开过了，俞也没费什么力气就打开了盖子，喝了一口水，淡淡道：“开玩笑的。”

　　程扬：“……哈哈，这玩笑真冷。”

　　俞也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程扬看了俞也半晌，肩膀撞了撞他，指着他的一只胳膊问道：“你胳膊怎么这么红？紫外线过敏？”

　　俞也看了看他指的地方，点点头：“有点，没什么大事。”

　　程扬嗯了一声，没说话。

　　晚上六点，吃完晚饭的学生都回到自己宿舍休息去了。

　　程扬说有事情去做，俞也先回来了。

　　俞也洗漱完，刚想换衣服，程扬回来了。

　　程扬反手关上门，眼神扫了一圈宿舍，问道：“林直和于江呢？”

　　俞也放下手里的衣服，抬眸看了他一眼，嘲讽道：“说是要出去观察环境，以备逃训。”

　　“啧，”程扬笑了下，“那正好，来，这个给你。”说着，从兜里拿出一罐不大的白盒子，递给俞也。

　　“这什么？”俞也接过来看了看。

　　“药膏，治晒伤的。”程扬随意地答道，随便在俞也床边找了个位置坐下，笑眯眯地看着他，“柳教官看着严，心倒挺软。”

　　俞也一怔，微微张了张唇瓣，感觉喉咙有些发苦。

　　已经很久没人对他那么好过了。

　　明明是很不起眼的一件小事，却被人这么上心地关注着，丝丝暖流涌上心头。

　　俞也低头扭了下脖子放松筋骨，浅浅地勾了勾唇，道：“谢谢。”

　　“客气什么！”程扬没太在意，他不怀好意地笑笑，痞痞地说，“来吧小学神，哥哥替你擦药！”

　　俞也：“……”

　　你好像只咸猪手哦。

　　看在药膏的份上，我饶你不死。

　　最后还是俞也自己涂的药，程扬只是喜欢开玩笑，真到这种时候他反倒成了绅士。

　　第二天清晨，天才蒙蒙擦亮，空气中弥漫着水雾的潮湿，破晓的晨光透过一扇扇窗，试图成为第一个叫醒人们的闹铃。初晨，整个城市都处于极度安谧之中。

　　俞也躺在下铺的床上，侧着身子，呼吸匀称，眉眼间长长的睫毛微颤，头发睡得有些乱，被子盖在身上，只有头和手露出来了一点点。即使睡着的模样也依旧冷淡，却难得乖巧。

　　程扬睡在他上面，早早就起来了。

　　程扬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睡过的头发一样乱糟糟，像只鸟窝。他也不洗漱，蹲在俞楼床边盯着他的眉眼，微微怔住。

　　其实从第一次看见俞也的时候，除了觉得这个人好看得过分，最具深刻的印象就是对方的气质。

　　俞也不是那种规规矩矩的好学生，甚至可以说除了学习没有一点好学生的样子。他身上带着一股乖张的戾气，却又有着温柔的气息。

　　他们都像是烂在地里的腐肉。

　　但俞楼又和他不太一样。

　　他不像深陷泥潭的人，更像是一种救赎——对于他来说似乎算得上是救赎。

　　程扬抿了抿唇，自嘲地冷笑了一声：像他这样囫囵在沼泽中的烂人，哪配得到什么救赎。

　　于是，俞也眯着眼睛起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幅景象：程扬穿着睡衣，整个人虽然邋里邋遢但还是帅得过分，双手撑着自己的床边，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过分乖巧地趴在自己床边看着自己出神，眼神空洞得让人直打冷颤。

　　下一秒——

　　“卧槽！!”程扬破音的尖叫声响起。

　　他被干净利落带着狠劲地一脚踢下去，咣当一声巨响吵醒了所有人。

　　这宿舍里的人都睡得和死猪一样，晚上从不起夜，睡着了基本等于“安息”。

　　程扬这一下摔得不轻，声音响亮又清脆。

　　“程哥，没事吧？！”林直爬下床问道。

　　有事。

　　事儿可大了。

　　老子他妈差点被踹飞。

　　但是为了维持自己的酷哥形象，他两只手艰难地撑着地，勉强保住自己最后的风度，咬牙切齿道：“操！你他妈干嘛？”

　　俞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没想到程扬会摔这么惨，有些心虚但还是一脸装作一脸镇定道：“谁让你大早上幽幽地盯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犯事了呢！”

　　程扬起身，非常无奈：“你真犯事了还能睡这么香？！”

　　俞也：“天赋值太高，没有办法。”

　　程扬：“……”
　　我真的很佩服你睡觉的本事，简直无人能敌。

　　这一闹大家都清醒了，排着队洗漱。

　　洗漱完一起去食堂吃了早饭后开始了新一天的训练。
　　第二天的训练明显比第一天的轻松了许多，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程扬和俞也都知道，是柳教官觉得昨天的训练太狠了，面上虽然没说什么，但还是有些自责。

　　昨天去管柳教官要药膏的时候，柳教官明显有些愧疚，他走之前还听见柳教官小声嘟囔着：“哪个小姑娘怎么娇嫩？这就晒伤了？看来明天要减小训练力度了。”

　　程扬笑呵呵地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道了声教官再见，心想：可不就是个娇嫩的小姑娘吗？

　　今天休息的时候不像昨天那样怨气冲天了，大家围在一起和教官聊天。甚至有几个胆子大的女生还敢调戏柳教官。

　　徐清窝在刘汐汐肩膀上，手里晃荡着帽子，声音很明朗：“柳教官，你这么帅，有女朋友吗？”

　　她这话一问出来，一群人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如波浪般响起。

　　“教官快说！”
　　“教官老实交代，有没有对象？！”
　　“教官这么帅，肯定有！”

　　柳教官显然没想到这帮毛孩子这么皮，麦色的脸颊上不自然地晕上了红，冷冰冰的表情软了几分，犹豫地扭捏道：“有是有的……”

　　“哇哦——”
　　“教官教官，有照片吗？”
　　“对呀，我们都想看！”

　　半大的孩子都在青春期，都喜欢听这种桃色八卦，程扬看起来也挺感兴趣，跟着起哄。

　　只见柳教官摘下帽子，小心翼翼地从帽子内侧的缝兜里取出一张小二寸照片。照片有些掉色，但边角保存得非常完整，上面印着一个清秀的女孩。

　　那是一个算不上是美人但是五官非常标致的女孩，披着黑色的头发，嘴角有颗痣，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很普通的帆布鞋。她笑着，眼底里的温柔很分明，背后的柳树也衬得几分悠然。

　　女孩的气质极其干净，脸颊微微泛红，眼尾微微上挑，看向镜头的眼底里都是对恋人的爱慕。

　　那是很干净的爱欲。

　　青涩、懵懂又稚嫩，这往往是爱情最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