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雨霁》迪莫仙琥

4、章三 名

　　徐谨先正式住下了。
　　他住下来的那天就跟大白来了个照面：大白正拿着一个装满了菜的篓子，从后门那边走过来，正巧徐旦被春梅推到了那边，他瞧了他一眼。
　　只是一眼，接着便笑了起来。
　　小二处于背面，没看见什么模样，大白却看见了。
　　他，竟然是这模样。前几次看见徐谨先，大白只远远看了几眼，生怕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知道他这个人。
　　因为他也姓白，跟徐谨先想要找的那个人同一个姓。
　　此刻，近距离地看到徐旦，看见那张苍白如雪的脸上露出的那一抹淡漠的冷笑，大白连一只眼都没有给旁边美若天仙的春梅。
　　泼墨般的长发散散地披在男人的身上和椅背上，只在上面随意地扎了一个发髻，用翠玉镶银木簪扣住；八分的额发下是那张脆弱白皙的脸庞，眼神却格外狠辣与冷漠，仿佛饿狼一般令人看去只觉得心神胆颤，然而他穿了件墨色长袍坐在轮椅上，两条腿被分毫不露地包裹在布料当中，看不出怎样，只是露出了同样苍白的手，手背上仿佛能倒影楼梯间落下的微光。
　　他却笑了，冷漠无情的笑，却让大白一下子想到了冬日里在母亲院子里绽放的红梅。
　　极冷极冷的美，大约也是如此。
　　下一刻，他就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荒唐，梅花的美岂能用来做这“毒君子”的比喻。
　　接着，那双朱唇所吐更是令他坚定了想法。
　　“贱奴，你这双眼睛是不想要了吗？”
　　竟然把他大白当做了贱奴！大白心想俺是好生气也！可是他实在是比不过人家，也畏惧于“毒君子”的大名，只好赔笑着赶紧往旁边厨房那道门挪去。
　　还好，徐谨先想着给江不惑一个面子，也没再计较什么。

　　江不惑却在之后找了大白。
　　他问：“大白，你认识徐谨先？”
　　大白憨厚地笑了一下，说道：“俺之前只听得‘毒君子’的名声，今个儿才算认识了，掌柜的若是问之前的，俺是绝无可能与这等人交个朋友的！”
　　江不惑却眯着眼，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或者说算计什么。
　　“霍祥也是与泽兄未认识的，可是他们却认识了，更何况，大白啊——”
　　那声‘啊’硬是激起大白半个身体的鸡皮疙瘩，他也算得江不惑的朋友之一，可是他对江不惑所想所思只是隐隐的察觉。
　　陆泽那一事，到底是掌柜成的。
　　大白却不愿意成人之美，也许是，他明白徐旦所要找的人其实在徐旦的心中……什么也不是。
　　他只是想找一个姓白的人，一个姓白的人，大白以自己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觉得。
　　但这件事，江不惑没有想到，大白也不会说出来。
　　说到底，这个小小的客栈也是一个小小的江湖。

　　“大白，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江不惑像拿起了算盘拨弄一样提了出来，大白下意识地恭维地“哎”了一声。
　　然后，他记起来自己的本名。
　　——名字，你的名字是什么？
　　——俺姓白。
　　——原来是白少侠。
　　大白想起自己名字前，忽然间就想起了这段对话，奇怪的是，他竟然把问话的那个人按在了那毒君子的身上，但这也不奇怪。
　　十年前，任凭谁说要找一个姓白的，还是江湖人，头一个就是联想到川蜀一带的白家，曾经在江湖上留有“阎王叫你三更死，白客留你到明天”的美名，说的是他们家的好脾气大声名，可是白家，早就式微了。
　　大白也是白家人，也不是白家人。他早出了白家，入了江湖，是江湖里的一个小虾米，一名普普通通的侠客，现在是江掌柜手底下的一名厨师，仅此而已。
　　大白想了这些，却只在一瞬间，接着江不惑的一番话，谨慎细微、不露锋芒地回答：“俺姓白，大名贤景……”
　　“贤景？白贤景？”江不惑捏着念了一道，忽然跟个老儒生似的摇了摇头，又说：“还是叫你‘大白’吧！”
　　“对的，对的！”
　　大白笑了又笑，附和着。他没说当初他来江不惑这里时，这番话是差不多的，于是此后江不惑叫他大白，店小二叫他大白，别人也都跟着叫他大白，大白，也很久没人叫过他的本名了。

　　江不惑满意地走了。
　　大白却在做午饭的时候，想起来早逝的母亲。
　　她也是苍白的，仿佛从他有记忆起，她就是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样子，看到他时虽然有欢喜，欢喜覆盖在那苍白的脸上却越发苍白脆弱。
　　是母亲为他取了名，希望他有才，希望他能眼观四方，志在四方，是带着渴望带着留念为他取名的，也是因为他，才苦苦在人世再撑了那么多年。
　　母亲死后，大白就很少主动告知别人自己的名字了。

　　若是不相逢，便不念；若是不念，便不相见。

　　咳咳咳，希望收藏留言什么的。
努力涨进度中，江掌柜的可是个大好媒人！
楚卫、舒、陆泽、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