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星辰》夜绛

3、第三章

　　“林默，成绩的事，你问清楚了没？”程风走来，宋洋跟在他的身后。
　　“问了，是弄错了。下午会重新公示。”林默说道。
　　上午的课程结束，练习生们一哄而散，直奔食堂抢饭。苏阳带了多份便当，他们四人直接在练习室里解决午餐。
　　后来，不过一晚上的功夫，林默就联系了向然。
　　“请把我的成绩还给我。”他开门见山，口气甚至十分不客气。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很久，林默以为他是生气了，或是一开始就只是想敷衍自己。林默其实并非冲着向然，只是昨晚与父亲争吵的火气还在胸口燃烧。
　　很久，向然的声音才传来，“知道了。”
　　公式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态度。林默如释重负。
　　“上A+班。管理室会重新公示，说之前成绩统计错了。”
　　“A+吗？”林默吃惊，又担心，“可成绩改动会不会引起非议？”
　　“放心，不止你一个。”向然道，“别人的成绩也上下调了档位，无伤大雅罢了。”
　　“那你到底为什么……”
　　“嘟嘟嘟——”
　　“要动我的成绩……”
　　不等林默问完，电话那头就传来忙音——挂了。

　　果不其然，下午四点整，走廊墙壁上贴出新公告。林默的成绩被调回A档，同时，A+班的最新名单也被公布。
　　所谓A+班，顾名思义，是练习生的顶级档位，并非考核成绩优异就能进，而是由管理层破格选拔。
　　有的人，或许唱歌不是最好的，跳舞不是最完美的，但他就是有一种巨星的气质。A+班就是为这种人而设立的——也被默认为一定会出道的班级。
　　最鲜活的例子就是程风，唱歌不如林默，舞蹈不如苏阳，但有一张惊天地、泣鬼神的撕漫脸（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脸蛋）。用甄选会考官的话来说，这人往那儿一站，就写了合格两个字，就是未来要被粉丝追着跑的。
　　A+班的练习生在正式出道前就会以个人名义接工作，有一定的收入，出道后也大多作为团队的C位活动。
　　2020年的时间线里，林默从来没进过A+班，也不是Clouds的C位。

　　“你晚上就吃这个？”程风看了眼林默跟前的酸奶，“中午也就只吃了菜，减肥啊？”
　　“嗯。”林默应道。
　　程风一时无言，他本只是吐槽一句。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减肥好像是女练习生间才有的事。可林默回答得一本正经，他反而不知该接什么话。
　　原来的林默也不在意这些，节食是出道后的事。因为被人说不上镜，长得不像偶像才开始的。然而既然知道未来得那样，不如趁早行动。
　　“晚上什么安排？”程风问他们，“龙之谷打不打？”
　　“打，副本刷起来。”宋洋立即附和。
　　“你呢？你呢？”程风推推林默。
　　“我练习跳舞。”
　　程风听了眼睛都快凸出来了，“练一天了，还练？”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你个艺术生，文绉绉个什么劲。”
　　林默吸光了酸奶，珍重道，“我跟你打赌，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就不会玩龙之谷了。现在的爆肝，纯属浪费。”
　　“呵，怎么可能？”程风不信，“你知道龙之谷里有多少可爱的妹子吗？”
　　林默掰起手指数了数，“五年后，你会说和女孩子谈恋爱是最没劲的事。”
　　“切，和女孩子谈恋爱没劲，那和谁谈恋爱有劲？”
　　“男孩子。”林默淡淡道。
　　程风一口汤卡在喉咙口，不上不下。宋洋挑着眉向后仰去，“没想到你好这口。”
　　“滚滚滚滚滚！”

　　晚上，林默独自一人留在练习室里。
　　整个楼道很安静，只有几间小教室亮着灯，都是和他一样熬夜训练的人。以前也是如此，想到母亲和弟弟，林默就比谁都要迫切。
　　别人在玩的时候，他在练习。可林默从不觉得辛苦，因为这是他热爱的事业，或者说——曾经是。
　　午夜过后，灯光一盏接一盏地被熄灭。汗如雨下了，林默才休息，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但也只能忍着。
　　“咚——咚——”
　　有人敲门。林默循声望去，是向然。电话过后，他们就没再联系过，林默不认为他们之间还会有什么交集。
　　“我带了宵夜。”向然道。
　　“我不饿。”话一出口，肚子就不配合地抗议，林默只好改口，“我不吃。”
　　向然像是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将外卖盒放到茶几上。不是什么油腻的东西，只是水果和沙拉，但想想自己的体质，林默还是拒绝。
　　然而才开口，就被不偏不倚地塞了个小番茄。
　　“给我吃。”向然命令道。
　　林默只好咀嚼，又抱怨，“我减肥。”
　　“健康地减。”
　　“宵夜本身就不健康。”林默吐槽。
　　向然问，“你家在哪儿？”
　　“你准备做什么？”林默戒备地看过去。
　　“明天早上开始带你晨跑。”
　　“……我自己跑。”
　　“能坚持？知道怎么跑？什么呼吸，什么姿势，跑多少米？”
　　“……”林默又拿了个番茄，堵住自己的嘴。
　　“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减肥不成功吗？”
　　“为什么？”
　　“因为瞎减，你要事半功倍还是事倍功半？”
　　林默乖乖报了地址。
　　“聪明人。”向然赞扬，两人肩并肩地坐在沙发上吃全素夜宵。向然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给你。”
　　“这是什么？”
　　“附近公寓的钥匙。”向然解释道，“熬夜练习的时候，回不去也别睡公司。”
　　林默拿过钥匙看了看，又盯着向然瞅了很久，只见对方神情自若，没有任何别的企图。
　　片刻，向然补充道，“单人房。”顿了顿，道，“钥匙就一把。”又顿了顿，“……你才17岁。”
　　林默眯了眯眼睛，“所以？”
　　“放心住。”向然总结道。
　　林默不置可否，“你租了多久？”
　　“半年。”
　　林默点点头。
　　“干嘛？”向然问道。
　　“没什么。”林默收了钥匙，仔细算算，明年4月他就进Clouds了。预备出道的练习生为了培养团队默契，是有宿舍可住的。如果租期太长，显然不划算。
　　不过，林默不知道的是，向然这种人的概念里没有“租”这回事，有钱为什么不买呢？
　　“睡前给我发消息，告诉我你住这儿还是住家，我早上六点找你。”向然说道。
　　“行。”

　　见林默吃得差不多了，向然开始收拾餐盒，爽快地离开。
　　没了末班车，林默住进小公寓里。第二天一早，向然的叫醒电话如期而至，一分不差，领着他绕公司跑步。
　　在未来，林默也是和健身教练混过的，看得出向然是有真材实料。每晚林默都守约地给他发消息。如果住家的话，向然会在附近的公园里等他。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元旦那天，程风说要去外滩看灯，林默想了想，带上了林言。
　　在原来的时间线里，他是在家过的。结果就是以父母的争吵作为了2010年的结尾和2011年的开始。
　　如今，眼不见为净。
　　林言第一次见到程风他们，起初怯生生的，但很快就放开了，笑容也多起来。林默都忘了，自己这个弟弟上一次那么开心的笑是在什么时候。
　　接近零点，林默接到了向然的电话。他从人群中退出，走到一处安静的角落接听。
　　“林默，新年快乐。”
　　伴随午夜的钟声，那人在他耳边轻声道。
　　“新年快乐。”
　　简短的通话却让林默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人潮散去，他们在空旷的街道上打打闹闹，也不知道目的地在何方，就那么走着。
　　无忧无虑，放肆恣意。

　　2011年的春节，林默平静度过。
　　4月，公司如期宣布组团的消息，入围的一共有八人，包括他、程风、苏阳和宋洋。公司准备了宿舍，四人一间，林默与苏阳是室友，程风与宋洋则在另一间。
　　“别的不说，要是我们四个能一起出道就好了。”程风勾着宋洋的肩膀说道。
　　林默不言。半个月后，他们就知道这个名额是流动的。有人走了，又有新的人进来了，每个人都神经紧绷。
　　练习室里的玩笑也少了。大家都意识到身边的人不仅是朋友，同样也是竞争者。
　　5月底，8个人变成了6个人。与此同时，林默接到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

　　“这部电影是叶导的新作，叫《G弦恶魔》，剧情片。讲述的是一个天才小提琴家为保护弟弟而不幸遭遇车祸，右手重伤，抱憾离开舞台成为音乐老师，却一边栽培学生一边又因嫉妒去迫害天赋异禀的小提琴家们的故事。”
　　王晓东把林默叫到会议室，给他简单讲了讲，“你的角色是男主的弟弟，下周二试镜，到时候我来接你。”
　　林默接过剧本，郑重点头。
　　王晓东端详了他会儿，都转身了又绕回来撸了把林默的脑袋，“好好看，主演已经确定是郑启明了，这片肯定叫座。”
　　“我会好好干的！”林默大声道。
　　他看过《G弦恶魔》这部影片。在2020的时间线里，这部影片斩获了2012年的最佳剧本、最佳票房、最佳电影、最佳男主角等多个戏剧奖项。不仅是电影史上的剧情片代表作之一，更是让当时的实力派演员郑启明从众小生中脱颖而出，一跃获封影帝。
　　不过，也正是因为郑启明发挥的演技太过精湛，以至于其他角色都黯然失色。林默压根就想不起来当时是哪位小演员饰演了弟弟这个角色。
　　在原本的时间线里，林默不是A+班的学生，练习生时期自然也没接过工作。他不想搞砸，但舞台经验要多少有多少，演戏经验——于他而言却并不丰富。在未来的数年中，他只演过两部网剧，演技水平属于偶像的中上级别。
　　然而，这部电影追求的是正统演员的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