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玉[电竞]》越涧

39、第39章

　　桑珣也不知道谢元度说的昇记粥铺在哪，静静坐在车里任由司机带他们去。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到了第二天凌晨，万籁俱寂却人烟不绝的时刻。

　　毕竟当代人的作息时间紊乱，凌晨才是夜生活的起点，就连长辈们都开始学起小年轻熬夜了。
　　谢元度没有像老古董那样劝桑珣保持规律的作息，他甚至带着桑珣熬夜。

　　粥铺周围的店铺几乎都打烊了，只有隔壁的烧烤店和对面的水果店在营业。

　　粥铺外的大锅冒着热腾腾的白雾，和从旁边飘来的青灰炭烟交织在一起。
　　粥铺的白炽灯和烧烤店的日光灯比起来，白得有些假，店里的顾客却都是真的。
　　很多人都穿着得体的职业装，兴许是刚在高档餐厅应酬完，又来这边攒下一场局。

　　桑珣以为都这个点了，店里会没人，结果他们到的时候一拨客人刚离席，一拨客人就和他们一起到了。
　　生意是真兴隆。

　　这家粥铺的环境和谢元度之前带他去吃的比，可以说是相当朴素了。
　　可谢元度有轻微的洁癖，他忍不了路边摊，带他来的粥铺也有格调，新中式的风格和布局，还种了些富贵竹来装点。

　　他们一到，店小二就把他们往楼上的雅座请。

　　二楼？
　　粥铺都有二楼？

　　桑珣对粥铺的印象还停留在美食一条街上那种简陋狭窄的门脸房，打包了就走，顾客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这家粥铺不但有二楼，还有包厢。
　　只不过包厢是开放式的，一间有两桌，中间以屏风相隔。

　　最能让人感受到烟火气的是点单的方式，不是时下流行的二维码点单。
　　店小二给了他们一张菜单，菜单上除了各种各样的鲜粥，还有开胃小菜。
　　小菜卤味居多，也有新鲜的秋刀鱼和现杀的乡间走地鸡。

　　这份菜单，刚才上楼之前，桑珣见过，和用白色马克笔写在一楼门口透明玻璃板上的一模一样。
　　因为玻璃板有炫彩的灯光照射，他上来时不免多看了一眼。

　　粥有大份的和小份的，还能加钱加料。
　　海鲜粥是店小二极力推荐的店铺招牌。
　　他们两个人，点小份的就可以了，谢元度又让店小二在他们的那份粥里额外加了墨鱼。

　　店小二还想再推卤味拼盘，谢元度说“不用了”，然后单点了一盘应季的秋刀鱼。

　　二楼打造成了阁楼的模样，窗户是花格窗。
　　他们来的时候窗户就是开的。

　　等餐的时候，桑珣和谢元度独处不太自在。
　　他站起身来，鬼使神差地提了提裤子，然后临窗而立，眺望着楼下的水果店，仓惶地对谢元度说：“我下去买点水果来。”

　　按照科学的饮食习惯，晚上是不宜摄入果糖的，甚至连一碗粥都不该喝。
　　然而当谢元度打破这个禁制后，桑珣紧随其后，简直随心所欲，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了。

　　谢元度作势要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桑珣大致能猜到他是要去付钱，拒绝道：“不用，我有钱。”
　　然后他就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谢元度望着他的背影失笑，却没有追上去。

　　桑珣跑到楼下才发现夜里有些冷，幸好队服是有外套的。
　　他把歪歪斜斜罩着的队服外套规规矩矩地穿好，一口气将拉链拉到喉结下方。

　　水果店是专门卖精品鲜果的。
　　但到了晚上，也都不怎么新鲜了。

　　夜深人静，店员把店里吆喝的大喇叭关了。
　　店员一共有两名，一名系着围裙在清扫地面上的果皮和包装袋，另一名在往山竹上洒水，估计是打算明天接着卖。

　　他们看起来马上要收摊下班了，动作麻利，显得很急促。

　　桑珣进了店，却不知道要买什么。

　　榴莲味太重，想也知道谢元度不会喜欢。
　　蓝莓二十八元一盒，草莓将近四十元一斤，车厘子是草莓的三倍，看着都觉得贵。

　　店员见他一副抠抠搜搜的样子，把卖剩下的果盒推给他，“十块钱一盒，便宜卖你，要不要？”

　　桑珣闻声往店员手里瞥了一眼。
　　盒子里是菠萝蜜和哈密瓜。
　　在水果里算是受欢迎的性价比之王了。

　　桑珣收回目光，没有理会店员的推荐，把草莓和车厘子各拿了一盒，放在称上，让店员算共计多少元。
　　谢元度请他，从来不会用便宜货糊弄他。
　　他也不想用次品和谢元度分享。

　　店员用电脑算好价，打印出小票，告诉他：“一百八。”

　　两盒水果一百八十元？
　　怎么不去抢呢？

　　遇到了水果刺客，桑珣不太高兴。
　　可他下来时专程跟谢元度说了自己是来买水果的，不带点回去，就真成借口了。
　　虽然本来就只是借口。

　　桑珣当了回冤种，痛快地付了钱，折返回粥铺。

　　粥铺里的粥都是提前煮好的，再稍微加工一下就能上桌了。
　　谢元度点的秋刀鱼烹制起来也不需要耗费多少时间。

　　桑珣拎着水果回去的时候，他们点的粥和鱼都上齐了。
　　谢元度给他和自己都盛了一碗。

　　粥里有虾、有蟹、有墨鱼，闻着都香。

　　桑珣还没坐下来谢元度就让他尝尝粥做得怎么样。
　　桑珣淡淡应了一声，自顾自把果盒放在桌上打开，对谢元度说：“吃吧。”

　　“现在吃？”谢元度眼中流露出一抹诧异，笑着说，“我还以为你要带回去给他们。”

　　经他这么一提醒，桑珣这才想起自己把先回基地的队友抛在了脑后。

　　好像一遇到谢元度，他的脑子里就再装不下别人了。

　　桑珣想过马上再下去买，但转念一想，洗过的水果放到第二天就坏了，等他回去，队友们三不知都睡着了。
　　他思索了片刻，将果盒推得离谢元度更近，如实说：“给你的。”

　　谢元度其实不想这么晚吃糖分这么高的东西，还是难吸收的果糖。
　　他只想吃粥。

　　昨天中午他跟联盟和朱廷礼喝多了。
　　一群人明面上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在酒桌上猛灌他。

　　他在外面从来没受过这种打压，都是别人低声下气地求他，想喝就和，不想喝就不喝，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因此酒量也没培养起来。

　　可是他知道，这顿酒他得喝，不喝就失了威压和气势。
　　于是他喝多了，还低调沉默着装还能再喝二两的样子，最后被喻泽抬回去的。

　　从昨天下午开始，胃里翻江倒海，晚餐他都没吃。
　　今天上午他一觉睡醒，头痛欲裂，吃完醒酒药还是头昏脑胀。

　　他能沉稳淡定而不显虚弱地跟桑珣谈话，是压着身体里那股难受劲的。

　　他今天一天没进食，到现在终于有了一点饥饿感。
　　他说他想吃粥是真的等不到把桑珣送回基地了，心里想着小孩儿或许也想吃宵夜了，就把他一起带过来了。

　　桑珣见谢元度没有动手拿水果的意思，以为谢元度是嫌徒手吃水果不文雅。
　　他拆了筷子，用开水烫过后给谢元度递过去。

　　谢元度没有反应过来，没有接。
　　他便以为谢元度还嫌水果不干净，又抽了纸巾，拿起一枚草莓，小心翼翼地擦掉附着在草莓上的清水和脏东西。
　　然后再度给谢元度递过去。

　　他手里的纸巾怕是比他的手还脏呢。

　　谢元度一贯讲究，可却因为不忍心拒绝桑珣地好意，按捺住了心里的那阵不适，难得的信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的歪理，缓缓咬了一口。

　　眼下正是吃草莓的季节，他吃到的草莓或许也是大棚里培育的，可红艳艳的，一口咬下去，甘甜的汁水瞬间充盈了口腔，没什么酸涩的味道。
　　进入胃里以后，神奇地压下了那种酒精泛出的苦味，竟让他还想再吃一枚。

　　桑珣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在无声问他“好吃吗”。

　　谢元度笑了笑，给他回应，“好吃的。”

　　桑珣这下放心了。
　　他又擦了一颗车厘子，揪着车厘子尾端的把儿递给谢元度。

　　谢元度照单全收，眼底是一片化不开的温柔。
　　桑珣现在这副样子，让他想起了他温婉端庄的母亲。
　　虽然桑珣的性格和性别都和他母亲不一样，这股贴心却是一样的。

　　他觉得自己对桑珣的评价很中肯。
　　懂事。
　　像穷人家里早早当家的孩子，无端让人心疼。

　　桑珣看谢元度，和谢元度看他，是没有分别的。
　　他也觉得谢元度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关照。

　　他低头品着谢元度给他舀好的粥，明明不饿，却还想要再来一碗。

　　他发现自己很迷恋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
　　可能他从来没有得到过家人的关怀，打心眼里对亲情或者其他类似的感情充满了渴望。
　　他一直想要一个家。

　　来到SKG后，他尝试过把SKG当过他的家。
　　可SKG只是游漫的一个分部，受到了博度集团的管辖，让他有种受制于人的压抑感。
　　他便不再对SKG抱有奢侈的想象。

　　要说家的话，还是谢元度的私宅比较像家。
　　他被谢元度收留的日子，谢元度虽然没有住在那里，但给了他最大限度的自由，只要保持卫生干净整洁，没有人管他几点起床几点休息，他可以自行安排自己的时间，他是完全属于他自己的。

　　可惜谢元度不能养他一辈子。
　　他也不想一辈子让谢元度养着。

　　桑珣偷偷窥视了一眼谢元度。

　　他把谢元度当什么呢？
　　金主和靠山吗？

　　是，但并不全是。

　　他觉得谢元度是他生命中的贵人。
　　是恩人，也是救星。

　　哈哈，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