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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八章(上) ...

  •   剩下嘴巴逞强 眼睛无力支撑
      就连说一个谎 瞒一瞒你都不想
      受尽委屈又怎样 哭过又怎样
      结果都一样 被你所伤
      你从不曾把我放心上
      你从不曾在意我所想
      如果爱你从来只是妄想承认早已疯狂
      原谅我已无力再坚强 请你相信实非我所想
      如果真的令你有点沮丧 拿什么赔偿
      何苦一再勉强 越期待越失望
      何苦为你设想 不过想留你在身旁
      跌的痛会成长说则多平常
      不如就这样 一次输光
      ——钟汶《赔偿》

      十九岁的李檬万万没想到,自己还保留着这封信;轻轻摩娑着光洁的信封,笑容无意识地浮上唇角。时间如沙漏,总有些许微小的沙粒悄无声息地残留在指间,若有若无地梗着,曾经的疼痛伤悲快乐幸福都被时光洗刷殆尽,淡淡如脱尽鲜艳的水印画,像蒙了白色弥漫的白雾,恍然都不真切。
      她以为自己早已丢掉,却在宿舍大扫除整理杂物时从箱底翻出了信封:白色底子,上面有乖乖的小狗史努比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对她微笑,除了印刷的校名,空白无一字。拿史努比图像做学校信封封面,她想整个中国大概也找不出比她高中母校更富有创意的了。
      神差鬼使间,她拆了信封,从里面翻出信件看。不用数,她知道是四张信纸,用的是最普通的白信纸,封头还是校名,没有光彩夺目的图案,没有睁着大眼睛的卡通美少女,没有浅蓝粉紫的底色,素净的仿佛公函。无须拜读,信上的每一个字清晰的如流水般缓缓地在她心间流淌;蝴蝶飞不过沧海,原来一切并不若自己想象般早已忘掉。记忆蛰伏在心底的最深处,不经意牵扯的瞬间,往事便同流水一般,波涛汹涌,蠢蠢欲动。
      舍友洗完拖把从卫生间出来,拖把上的水没有拎干净,滴滴答答的,仿佛下雨的声音。淅淅沥沥,潮湿迷离;让人无端想起李后主的句子: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千里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一转头,窗外绿意盎然,草长莺飞杂花生树,阳光灿烂的近乎刺眼,哪来半分离愁别绪伤春感秋。连矫情都矫情叫人忍不住先鄙夷自己。李檬瘪瘪嘴,若无其事地想把它……搁着哪儿呢?小小的一封信倒像是承载了无数过往一般,放在哪里都沉甸甸。
      舍友凑过头来看李檬手上的信纸,坏笑道:“情书?瞧你笑得那恍惚样!”抢过去扫了两眼就大失所望,鄙夷地摇头,愤愤感慨,“这男人忒小气了,连写个情书都舍不得用点好看的信纸。——不对,我怎么瞅着有点像你的笔迹?老实说,上哪儿搭上的男人?”
      她手上还沾着洗拖把时残留的水,指尖微凉。李檬笑着避开,淡淡道:“什么男人,不过是当年帮同学捉刀做枪手罢了。”
      舍友点头,我说也是,哪有情书这么朴素的。就算不洒点香水也得滴两滴花露水你说是不是?搁着路易十四的时代,还得来十四行诗。
      李檬疑惑,十四行诗跟路易十四有必然的关系吗?
      “没关系吗?我一直以为十四行诗是路易十四创造的。——要死了,要死了,下周就考世界文学史。——你真会写情书?”

      转折句的下文是李檬接下了一桩私活,帮舍友代笔炮制一封情书。报酬是味美价廉的四食堂的一周小炒。瞧,感情是这般廉价而有滋有味。李檬捏着单薄的饭卡,不无自嘲地想。这厢舍友还在叽叽喳喳地提供写作信息,那头她的思绪不知道已经飘荡到何处。留在手头的信件只有一封,隔着一年的时光,黑色签字笔的油墨早已深深陷进纸张中,纸页也泛上淡淡的黄渍。何须光阴蹉跎荏苒数十载,今年不与去年同。
      这封信怎么还留在自己手里呢,它理应与之前的无数封信一样,静悄悄地塞进斜对角教室第四排的某个抽屉里,等待未知的结局。每周的第三天,她执勤的日子,悄无声息地潜进那个抽屉,然后放信的人若无其事地逃之夭夭。
      她从来都不知道那些信件最后的归属究竟是何地,因为没有地址没有落款,有的只是不知所云仿佛呢喃般的字句。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简直可以被称为周记。这样的青春岁月记录成一段过往,然后送到他面前,像是渴望被承接的真心,无奈的执着。自己究竟写过多少封这样的信?大约是有生之年所有信件数字的总和吧。从十四岁时惊鸿一瞥到整个中学时代无可救药的沉迷,他如同一道明媚的阳光照耀了沉闷压抑的锦瑟流年。于是天空不再阴霾,于是空气不再孤单,于是快乐着他的快乐,悲伤着他的悲伤。

      直到吃完饭回宿舍整理了半天东西又陪舍友跑到学校门口的精品店挑了两个多小时的礼物,她还是没有想起来信件没有发出的原因。是来不及还是迫不得已?抑或是其他惊天动地的事情阻挠了她习惯的延续?李檬忽而觉得疲倦,眼睛也酸酸胀胀,落在镜子里,双眼红红,敛着两汪水光,隐约着,竟有些梨花带雨一枝横泫然欲泣的楚楚动人。而她自己却清楚,不过是刚才贪馋,吃多了麻辣小龙虾。
      店主是个与她们一般年纪的年轻女子,天生一张笑脸,做生意却是精明的不得了。见她盯着镜子看的时间久,立刻笑吟吟上来招呼生意。很普通的一面镜子被她夸得此家有别处无,仿佛是神话里得天独厚的宝物。舍友笑嘻嘻地拿起来装模作样地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大喊:“妖精,现出原形来!”,一面说着往后退,不留神撞到了后面的顾客,顺势带翻了一架子的零碎挂件。东西稀里哗啦倒地的声音,老板娘的尖叫声和舍友的呻吟声,三月的黄昏,足以振聋发聩。
      李檬顾不得其他,赶紧先上去帮忙扶起舍友,被撞倒的是个男生,已经自己站了起来,低声咒骂了几句,皱着眉头走出店门。丢下呆若木鸡的肇事者和暴跳如雷的老板娘。李檬先前还陪着笑脸点头哈腰的帮舍友道歉,后来见她完全是得理不饶人,不由得也生出了恼意。本来东西就放的不是地方,一不留神便可以碰上;何况顾客是上帝,现在上帝还惊魂未定地直哆嗦。舍友却像是傻了一般,平常多咋呼的一人,眼下却完全如着了降头一般,呆愣愣地泫然欲泣。李檬懒得再跟店主多罗嗦,趁她人手少,老板店员一肩挑,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时,毫无道德感地拉着舍友溜之大吉了。老板不能跟她们一般见识,真丢下店面追上来,只好在后面叫骂。
      两个人就跟被狗撵了一样一口气跑回宿舍,冲上四楼,瘫坐在板凳上指着对方笑。看看时间已经不早,收拾收拾穿过大半个校园去阶梯教室上公选课。这位教授名声在外,课上的乱七八糟,然而却出奇地好过,一份卷子用了二十多年,雷打不动的四道题,只要参加考试就红笔一勾:所以他的课出奇地受欢迎。必修课都不指望学到什么真彩史料,何况是选修课,不过是用来凑学分的数字。于是选上的人无不欢天喜地。
      偌大的教室空空荡荡,稀稀疏疏地坐了不到三分之一的人,分居课堂的五湖四海。因为老教授没有点名的习惯。据称一日只有一名学生报到,他也怡然自得地跟该生上满了九十分钟,课毕还请唯一的弟子去校门口的小吃铺喝馄饨。
      老师已经在讲台上准备讲义,底下乱糟糟的,各有各的精彩。舍友一放下书包就专心致志地对付自己的手指甲,左看右看,不时征询李檬的意见,到底花瓣的颜色是粉红还是绛紫更加顺眼一点。
      李檬被吵得头昏眼花,心里蓦然烦躁起来,抓着水笔在空白的纸上重重画着黑线。她的笔袋里黑色签字笔有四支,橡皮有三块,2B铅笔两头削的圆润,齐扎扎的两支,乖乖靠在一起,见证着中学时代的过往。
      大概每个高考的学生都会事先准备这么多笔和橡皮,只怕在那至关重要的三天会断了铅笔丢了橡皮找不着考场填错了准考证号码。李檬也抓狂地拿着铅笔一次次在纸上画,非得确定自己买的不是假冒的2B铅笔,搞得全班都人心惶惶,一溜的全跑到学校超市老板面前去求证。超市老板赌咒发誓只差下跪求饶痛哭流涕才送走这帮神神叨叨的小祖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八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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