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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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
裴然蹲到几乎双脚失去知觉，才终于目送着谢不渡走远。
他跺着脚从草丛里钻出来，又看了一阵面前的墓碑，白色的花束在墓碑前随风微微飘动，如同谢不渡刚刚的哽咽。
裴然有些莫名地移开了目光，转身出了墓园。
天色渐暗，裴然再次登上了公交车。
他还记得万古跟他定好的那件事，虽然他并不想听万古的话，但他有必须要去一趟的理由。
窗外景色不断后退，繁华的霓虹渐渐退变成稀疏的路灯，公交车慢慢悠悠的摇晃了半天，才在天色已黑的时候抵达了裴然的目的地。
一条向远方延伸的公路，朦胧且模糊，除了两列路灯，见不到一个人影。
但裴然却对这里格外的熟悉，他搓了搓冰凉的肩膀，毫不迟疑地向前方走去。
走了不算太久，周遭的寂静突然被打破，嘈杂的人声混合着车鸣。
裴然抬眸，看到一束明黄色的光线，那来自摩托的车灯。
人影晃动，躁动不安。
这里是春城一条弃用很久的环山路，随着城市的发展，早就退出了交通舞台。
但它并没有就此被人遗忘，而是发展成了当地机车党的聚集地。
每到夜晚，车灯刺眼，引擎轰鸣，像是一场盛大的PARTY，撕开黑夜的口子，诱惑着对挑战充满欲望的人们。
裴然皱了皱鼻子，这里仍旧跟从前一样，烟味，汽油味，劣质的香水味儿，随着月色隐约晃动着危险的味道。
因为汇聚到这里的，并不只是对速度蠢蠢欲动的人们，还有各种三教九流，在某片没有路灯笼罩下的夜色里，进行着不可言说的交易，譬如——
跑擂台。
这是春城当地的一种传统叫法，不过是为非法赛车取了个不那么难听的名字罢了。
他们压下最大的赌注和身上所有的钞票，来赌一场两个车手之间未知的胜负。
但当纯粹的速度已经不能满足人们的激情之后，这里的人们，自然会想出很多花样来制造新鲜感与刺激感。
比如春城的跑擂台，就是一场观赏性，不计手段不计生命，一切只为赢的豪赌。
但他们不知道，这里唯一的赢家，只有庄家。
裴小然欠了一屁股的债，也没有做成万古吩咐的事儿，最后的出路只有来这里卖自己的一条命。
好在他车技本就一无是处，只是万古挑选的一个演员，不是在这条路上被演，就是演别人。
裴然左右望望，万古肯定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他要找的是今晚开盘的人，而且他死了不过两年，这里的庄家坐稳了十几年，这个盘子一定是他认识的。
他眯着眼睛搜寻片刻，终于从混乱的人群中瞥见了一个熟脸孔，他慢慢走上前叫了一声“孔哥”。
孔哥扫他一眼，目光又转回了路过姑娘的胸脯上，嘴里的烟星火明灭，敷衍的嗯了一声。
裴然莫不作甚地站着，等了好半天他才回过头来，有些意外地看着裴然：“你有事儿吗？”
裴然淡淡道：“我是今晚的混子”
“就你？”孔哥愣了一瞬，有些气急败坏地将烟头丢在地上碾碎，“万老板怎么想的，找你这么一个瘦麻杆来当混子，你以为大家的眼睛都瞎了，会买你吗！”
裴然并没有接话，孔哥又看他一眼，烦躁的叹口气：“哎呀，名字！”
裴然这才道：“裴小然。”
孔哥瞄他一眼，忽的轻蔑地笑了：“叫什么不好，叫裴小然，以为你叫了这个名字就能当车神吗？不过长得倒是不错，还真有点儿当年裴——”
“裴小然！”
孔哥话未说完，就被别人打了岔，裴然应声将要回头，却倏忽被人抓住了衣领子：“你小子怎么在这儿？”
声音熟悉，口气不太客气。
裴然无奈地露出个迷惑性的笑容转身看向身后：“小孙哥，这么巧啊。”
眼前这位不是裴然的旧识，却是裴小然众多债主里最大的一位，裴小然躲了他十几天，万万没想到，竟然让他裴然撞上了。
小孙哥年纪不大，被一群人簇拥着，俨然社会老大似的，实际也不过就是些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哥。
毕竟摩托这玩意儿也不是谁都能烧的起的。
小孙哥在裴然转身后，原本的气势汹汹却愣了一瞬，略带狐疑地上下大量一遍他，犹疑着开口：“你……真是裴小然？”
裴然倒是想说不是，但他只能无奈地点头。
小孙哥疑惑地皱皱眉：“你怎么……变样儿了？”
裴然笑笑：“变什么了？”
小孙哥咕哝一声，依稀像是在说“怎么变好看了”，但他很快又扬起头，扯了裴然一把：“别扯那些废话，赶紧还钱，不然我——”
但狠话还未放完，就蓦的被一阵刺耳的喇叭声打断了。
两人都尚未反应过来，有人拧着油门，凶猛地冲到了两人面前。
速度极快，分明就是故意撞上来的。
十分危险，还带着分明的挑衅意味。
还好小孙哥撒手及时，裴然堪堪擦过车身，向后退了退，极度不爽的啧了一声。
但立刻就被来人的吵嚷盖了过去。
他皱皱眉，看向刺目的车灯后。
出现了几个青年人的身影。
为首的正是不顾危险冲过来的那位。
小孙哥当即爆炸，冲着那位嚷嚷起来：“邢辉，你他妈会不会骑车，有你这样往人堆里冲的吗！”
邢辉麻利摘下头盔，露出个张扬的笑容来，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冲着孔哥道：“今晚谁混子啊？”
孔哥努努嘴，邢辉这才把头扭回来，仿佛才看到小孙哥似的扑哧一声笑了：“哟，这不孙笑嘛，孔哥您别告诉我这就今晚的混子，那有什么可比的，回了，洗洗睡了。”
“邢辉你——”孙笑向前冲了一步，身旁的裴然却开了口：“我是。”
邢辉懒洋洋地拧头，目光将落在裴然身上，却倏忽皱起了眉头，即刻转向孔哥：“孔哥你逗我呢吧！找这个豆芽菜来当混子！还叫我输给他？那我以后出去还怎么混，面子往哪儿搁！”
孔哥略显无奈的挠挠头：“嗨，老板吩咐的，你照做就行了，这场输了，以后会给你找回场子的。”
邢辉啪的将头盔按在车上：“不可能的事儿！告诉老板，今天这单我不接了！要跑也得是我赢！”
“阿辉你不能——”孔哥皱皱眉，啧了一声，准备开始对青春期少年进行思想教育工作，却突然听见一声轻笑。
这里明明十分吵闹，但那一声轻笑就是难以忽略地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几个人步调一致地扭过头，眼前开过几辆车，车灯纵横交错，光影交汇处，裴然架着手臂看过来。
仿佛正在发光一般，耀眼无比。
但这一声轻笑在盛怒的邢辉耳朵里就显得没有那么愉快了。
他狠狠瞪了裴然一眼：“你他妈笑个屁！”
裴然抬眸看他一瞬：“你的成绩是多少？”
邢辉哼了一声，扬眉道：“四分四十秒。”
裴然点点头，邢辉看在眼里，嘻嘻一笑：“怎么，怂了？知道为什么来找我跑擂台吗？因为这里没有人可以打败我。”
裴然哦了一声，又回应了他一个笑容：“既然这样，我只让你十秒吧。”
邢辉跋扈的神色凝固一瞬，脖子上的青筋瞬间暴起，几乎是咬牙切齿一般的冲向裴然：“你再说一遍？”
“我说让你十秒。”裴然摊开两只手，“然后我将以三分二十秒的速度冲过终点。”
邢辉紧紧捏住自己的头盔带扣，几乎两眼冒火一般的狠狠盯着裴然，如果他有獠牙，此刻估计已经把裴然撕碎了。
他喘着粗气指向裴然的鼻尖：“好，去路口等我。”
邢辉故意用了最大的音量下了挑战书，瞬间让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人群嗡嗡声起伏，慢慢如涟漪一般扩大，随后化成一脸的兴奋，形成涌动的暗流。
他们知道，今晚又有节目可以看了。
然而裴然却只是如同接受约饭邀请一般淡淡点头：“好。”
邢辉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如果你输了，我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邢辉走了，孙笑却没动，他愣愣看了裴然片刻，倏忽神情一变，一拳就要锤在裴然后背：“靠你疯了！你干嘛要挑衅那个神经病！你不知道他——”
他还未骂完，就瞧见裴然倏忽冲他伸手：“干什么？”
裴然带着一脸的坦诚：“借车。”
“你说什么？！”孙笑的表情瞬间从疑惑升级到费解再到震惊，最后转为鲜红的惊叹号，几乎难以置信地瞪向裴然，发出了来自灵魂深处的质问，“你他妈没车？！你他妈没车你还跑这里做什么！我可告诉你，一会儿你要是输了，别指望我帮你！”
裴然被孙笑的怒吼震得皱了皱眉，向后撤了两步才又揉着耳朵开口：“你知道输字怎么写吗？”
“废话！”孙笑没好气。
裴然气定神闲地拍拍手：“但我不知道。”
“靠，你他妈对我还装逼！”孙笑的暴脾气再一次受到挑战，伸手就要给裴然一巴掌，但很快就被稳准狠地捉住了手。
“我欠你多少钱？”
话题转弯过快，孙笑蒙了一瞬：“啊什么？呃，八千多吧……”
“等下你全部买我赢”，裴然拍拍他的肩，“奖金我全部还你还有的剩。”
“你他妈做——”孙笑扭头就要骂，但不怎么的突然怔住了。
裴然挂着个浅浅的笑容，望向这条公路的远方，目光绵长，充满了怀念，却又好像带着几分憎恶，孙笑看不懂。
但他却看得出来，斑驳光影里那个少年的侧脸，何其眼熟。
犹如是那个曾经与传奇划等号的车神，突然附体了一般。
*
等裴然抵达约定地点的时候，邢辉早就已经到了，似乎迫不及待要给他个教训。
不知是太过于善良，还是被车神附体的幻觉震住了，孙笑扶着摩托，也站在了一旁。
是辆鲜绿色的NJ10R，大排量，又骚又带劲儿。
再看看孙笑纠结的表情，估计是花了大价钱偷偷改装过。
裴然在一片议论声中冲着车走过去，脸上从容地笑容仿佛是准备去领奖。
然而他忘记了此刻的自己并不是曾经的裴然。
刚摸到车把，就被沉重的车身压了个趔趄。
议论声突然加了几个码，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嘲笑。
邢辉的声音尤为明显，他嗤笑一声：“你他妈够得着脚踏吗？”
赛车虽然是一项骑车比赛的项目，但跟其他的体育竞技比赛一样。
对体能有着很大的要求。
这具皮囊不知是营养不良还是发育迟缓。
瘦削偏矮的身形显然与手里推着的霸气仿赛不太搭调。
邢辉说罢，终于为自己扳回一局洋洋得意起来，眉头高扬，期待着看到裴然吃瘪的蠢样，但他看到的，却只有裴然抬眸看了他一眼。
脸上的盈盈笑意仿佛刚刚听到的是一句“你好”一般。
邢辉又是一愣。
这个野小子究竟是哪儿来的这份自信与笃定。
还自大的说什么让他十秒，仿佛比赛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定好了结局。
邢辉眯眯眼，露出几分玩味的狠戾。
周围漾起一片骚动。
他们熟悉邢辉的这个眼神。
预示着这小子很快就会尝到“翻车”的滋味儿。
然而当裴然在这种暗涌中跨上车的时候，骚动却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瞬间停止了。
因为他们看到那个瘦瘦弱弱，笑的有些不着调的少年，在跨上车的一瞬间，温润的眸光倏忽压的极低，变得锐利且极富侵略性。
就算戴上了头盔，那强大的气场也几乎让人不敢靠近。
仿佛是一匹盯准了目标的饿狼，直直看向公路的尽头。
判若两人。
邢辉心中蓦的一紧。
在这里未尝败绩的他，头一次产生了“会输”的念头。
但挑战是他发起的，总不能现在就反悔。
邢辉咬了咬后槽牙，最后看了裴然一眼，放下了护镜。
在头盔的遮掩下露出个冷笑。
赢得比赛的方法只有一种，但让对方输的法子却有很多。
旗子挥下，比赛终于开始。
裴然目光炯炯，催动油门，冲了出去。
然而在同一场夜幕之下的春城另一端，那栋静谧的复式小楼中，谢不渡正坐在那间四周都是深绿色的卧室内，静静看着电视机里播放的画面。
那是已经不知道被他看过多少回的比赛录制。
他甚至可以准确的说出裴然在多少圈的多少秒，捏了刹车。
还有他更熟悉的，裴然站上领奖台时那意气风发的眼角眉梢，一如九年前，他缩在那张窄小的床前，细细描绘的一般。
手机蓦的震了震。
谢不渡面沉如水地拿起来看了看，是他经纪人发来的消息：公墓门口的监控录像我帮你查了，在那个时间段唯一进出过大门的只有这个人。
[图片]
谢不渡的眼睛眯了眯，放大了那张图片，监控录像的画面不甚清晰，但却还能勉强瞧出那人的轮廓来。
谢不渡的胸口再次强烈起伏起来，瞬间握紧了手机。
手机又震了震。
秦俊：艹，这可真是他妈见鬼了！
作者有话说第3章 chapter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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