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六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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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道虽然平坦，却也总有崎岖处，马车间或晃动几下，池煊便不受控制地触碰苏蕴娇几下。
池煊愈发不自在。他故意找话问苏蕴娇，想缓解这份不自在，“腿伤好透了？”
“嗯。”苏蕴娇动了动腿脚，“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偶尔还会微微刺痛两下，但不碍事。”
“是……坠崖那日伤着的罢。”池煊记得在崖下，他在苏蕴娇熟睡时曾不小心触碰过她的小腿，她当时缩了一下，吃痛似的。
听池煊说起坠崖那日，苏蕴娇眨眨眼睛，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她与池煊同塌而眠的画面。
鼻息间药香弥漫，她慢吞吞背过身，装作若无其事地去挑车窗帘子，“嗯。”她抿唇道：“本是小小伤口，谁料得这般凶险，差点儿赔条命进去。”
池煊亦转过身，去挑另一侧的车窗帘子，“好在有惊无险。”
二人同乘一车，却转过身以后背相对，都装作挑帘子看风景，也是有意思。
好在很快到地方了。
驾马的车夫忒懂事，他故意将马车停在人烟稀少的太华殿偏殿宫墙外，而非喧哗的正门前。池煊先下马车，看看四周无人，才让苏蕴娇从马车上下来。
苏蕴娇毕竟还没出阁，仍是黄花大闺女，得注意影响。
他们俩分散开来，苏蕴娇进入太华殿，池煊则先去找皇帝谈事情。
太华殿是宫中第二大的宫殿，第一大的宫殿是太初殿，可以容纳数千人。这两处大殿一年到头都空着，只有在行宴、集会等重要场合才会打开宫门。
今日是家宴，来的人并不多，在太华殿设宴够用了。
走进太华殿之前，苏蕴娇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铜镜子照了照，确认妆容妥帖、发簪端正，才平端手臂缓步入内。
一踏进殿门，当即有宫女上前，问明苏蕴娇的身份后，引着她去找地方落座。
大殿门往东开，最上端是几张铺有明黄色龙纹桌布的大桌子，想来是给皇上皇后和太子坐的。以大桌子为中轴线往下来，左右两排渐次摆了十来张小桌子，只够一人坐的。再以两侧的小桌子为准线，接着往后又摆了几十张小桌子，皆铺次一色的橙黄色桌布。
必定是给他们这些皇亲国戚坐的。
跟在宫女身后，苏蕴娇边走边打量，直到宫女对她道：“郡主，您坐这儿。”苏蕴娇才收回打量的视线，随宫女的引导坐下。
殿内比外头暖和，苏蕴娇怕等下会冒汗，提前解下身上的披风交给宫女。抚平裙子上的褶皱，她再度抬起头，继续打量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皇宫内的殿宇，陈设布局什么的自是不用细说，穷尽奢华。赴宴的人已来了不少，都各自坐下了，苏蕴娇打眼囫囵看过，别人没看到，先看到了刘嘉钰。
刘嘉钰正拿眼睛横她呢，她不想看她都不行啊。
苏蕴娇牢记进宫前吴颂和父亲母亲的叮嘱，扬起唇角，她冲刘嘉钰眯眼一笑，瞧上去十分和善。
刘嘉钰却冲她翻个白眼，气哼哼地扭头去看旁处了。
苏蕴娇遂不再搭理她。
到的早委实没意思，只能干坐着。苏蕴娇坐得快睡着了，正强撑着脖子，免得东倒西歪的丢了形象，内宫太监掐着嗓子般的尖细嗓音骤然响起，“皇上驾到～”
殿里的人跟商量好了似的，同时起身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蕴娇也麻利站起来，学着周围人的样子行礼说话。
“今日来的都是朕的亲戚。”皇帝的声音中气十足，一听便知是个身子康健的中年人，“拘着这些礼数做甚，都坐下罢，等下吃得尽兴喝得尽兴。”
殿内众人笑着附和几句，又纷纷坐回板凳上。
苏蕴娇不是正儿八经的皇族亲属，又是小辈，她坐的位置说来比较偏僻，虽然不在最后一排，却也是在远离主桌的拐角处。
她个头矮，又坐得偏僻，前面的人一站起来，她就什么都看不到了。等前排的人渐次落座，苏蕴娇才看清主桌那边的情况。
许是家宴，皇上不想让亲戚朋友们有过多压力，他今天没有穿明黄色的朝服，而是穿了身茄皮紫的帝王常服。他在上端最中间的主桌落座，太子池煊和皇后娘娘分别坐在他两侧的桌子上。
眼神在池煊身上停留一瞬，见他含着笑和皇上说着什么，目光并不往下放，苏蕴娇咬了咬嘴唇，缓缓低头去看桌布上的花纹。
皇上已到，今晚的家宴正式开始。
御膳房早就准备好了，一道道冒着热气的美味佳肴摆在小盘子里呈上来，饭香随宫人们的走动洒落一地。
在一堆互相熟识的皇亲国戚中，苏蕴娇显得格格不入，周围人都交头接耳说说笑笑的，只有她跟木墩似的杵在那儿，只能自己抠手指头玩儿。
所幸她心态好，脸皮又够厚，并没有觉得多么难挨和尴尬。
就是无聊了些。
饭吃到一半，皇上领着皇后和太子下来给亲戚们敬酒。一个一个敬过去显然不现实，皇上酒量再好也架不住这样喝，是以皇上是成片敬的，整个大殿分为六片区域，苏蕴娇所在的位置是最后一片区域。
眼见皇上敬完其他区域，端着酒杯过来了，苏蕴娇忙往茶杯里续了些水，打算以茶代酒，随便喝两口。
皇上说了几句客套的场面话，举杯邀亲戚们共饮，苏蕴娇人微言轻，没有任何存在感，她捧着茶杯，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两口。
许是太大口了，有几滴水从唇角溢出，她忙伸出舌头，想舔掉流出的水。舔了两下才想起来，她的脸上今天扑了极重的铅粉。阿娘说铅粉不易脱妆，适合出席重要场合时匀面用，但是它有轻微毒性，平常得尽量少用它涂脸，更不能吃进嘴巴里。
怕中毒，苏蕴娇转过脸，蹑手蹑脚掏出手帕擦舌头。
作为大晋的太子爷，池煊一直陪在皇帝身旁，随他四处敬酒。父皇在和亲戚们说话，池煊负手站在他身后，不动声色地用眼角余光偷偷觑苏蕴娇。
见她拿手帕擦舌头，动作古怪又佯装镇定端庄，池煊忙微微低下头，挡住眼底的笑意。
他一进太华殿便看到苏蕴娇了，她穿身朱红色的衣裳，上头珠玉叠加放光，坐哪儿都扎眼。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出席如此盛大的宴会，他在上头看着，她看上去端正坐着，颇有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实则百无聊赖，桌下的手一直在抠指甲玩儿。
苏蕴娇性格活泼，不喜拘束，倒是难为她枯坐这样久，动都不敢动。
大晋的皇帝、皇后还有太子都近在身旁，虽然他们在和熟悉的皇亲说话，没搭理苏蕴娇，可苏蕴娇还觉得压力甚大。
大抵这便是皇族贵气罢，不怒自威，辐射方圆几里地。
原以为皇上皇后过来敬完酒，和亲戚们讲两句话客套话就会回主桌上坐着，没成想，从苏蕴娇身旁经过时，皇上望她一眼，脚步竟然渐渐停了下来。
“你就是苏徵家的姑娘？”皇上停在苏蕴娇对面，笑容慈祥道：“看着眼熟，眉眼同苏徵相像。”
苏蕴娇愣怔一瞬，当即反应过来，长裙一撩，动作利落地跪地行礼道：“臣女苏蕴娇见过陛下，恭祝陛下平安喜乐，万事胜意。”又侧过身子，恭谨拜谒皇后，“见过皇后娘娘，恭祝娘娘凤体安康、青春永驻。”
两三句话哄得皇上和皇后笑逐颜开。“陛下适才说伊犁进贡的冬枣甜。”皇后垂眸轻扫苏蕴娇，面上绽放温柔和善的微笑，“冬枣哪儿有忻德郡主的嘴甜。”
她回身吩咐随行的宫女，“把本宫桌上那盘冬枣赏给忻德郡主。”
皇上亦笑，“嘴巴是甜，亦很懂规矩，看来苏徵教女有方啊。”说着，他示意苏蕴娇起身。
“谢陛下，谢皇后娘娘。”挨个又行了一次礼，苏蕴娇才从地上站起来。
双手自然叠放在小腹前端，苏蕴娇使劲儿吸气，脖子尽量向上拔，好让体态看起来优雅完美。
池煊看似不经意地扫她一眼，心道苏蕴娇这样吸气累不累？素来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人装得这般端庄知礼，脊背挺得比桦树还直，真是……池煊挑起唇角——又难为她了。
“朕上次见你时，你才八岁，一晃八年过去了，你都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皇上对苏蕴娇的印象一直很好，毕竟苏蕴娇是苏徵的闺女，又差点儿做了他的长媳，前段时日，她为了救太子还坠落山崖下头，差点儿性命不保。
在皇上眼里，苏蕴娇可是个好姑娘，是以他对她说话的口吻甚为亲切和缓，没拿一朝帝王的架子。
看着面前如花朵般娇艳的苏家姑娘，皇上跟着想到年轻时候的事情，不由得感慨万千，“时光当真是匆匆如流水，半分情面也不留啊。”叹口气，他重又打起精神，笑着问苏蕴娇，“蕴娇，你可能饮酒？”
苏蕴娇屈膝道：“回陛下，小酌尚可。”
皇上闻言突然笑了， “哈哈哈，朕与苏国公刚相识那会儿，他也这样说，‘小酌尚可’，结果真到酒场上，他一人能喝翻一群人。”许是没有外人在场的缘故，皇上今儿个兴致颇浓，宴会才到一半，他已经有几分醉意了。叫来宫人，他交代道：“把忻德郡主的茶水换成酒，朕要与她碰几杯。”
宫人动作麻利，皇上话音刚落，便提来黄底白瓷酒壶，结结实实给苏蕴娇倒满一杯。
把手里的茶盏递给宫人，再接过宫人递来的酒杯，苏蕴娇扯起两侧唇角，现场演绎了何为皮笑肉不笑。
阿爹，你害我。
她在心底哀嚎道。
诚然，苏蕴娇是不会喝酒的，她回答“小酌尚可”，仅是脱口而出回答皇上的问题，哪曾想到皇上与阿爹之间有这样一段往事，更没想到皇上一时兴起，要与她“碰几杯”。
皇上朝她举起酒杯，苏蕴娇硬着头皮，也举起酒杯。
皇上仰头一饮而尽，苏蕴娇咬紧牙关，也一仰头一饮而尽。
辣得天灵盖都要甩飞了。
作者有话说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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