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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一章 ...

  •   苏成哲格外注重仪表,他伸手整理被大风吹乱的头发,面色平静道:“唔,殿下正值壮年,身子甚好,睡一觉便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今日见他的脸色已恢复往日的红润,说话声音亦无影响,仍旧清冷低沉。”

      苏蕴娇了然颔首——也是,池煊今年二十岁,身强体壮的,吃两日苦身子不会有所亏空。
      “那……”她眼神闪躲道:“太子殿下有没有问起我?”顿一顿,补充道:“比如问我身子怎么样之类的。”

      凌乱的头发恢复原样,苏成哲这才停下整理的动作,“这倒没有,”他道:“东宫今日去了不少宾客,皆是去探望太子殿下的,殿下忙着迎来送往,几乎未同我说话。” 他挑起唇角,笑容温和地问苏蕴娇,“怎么,不放心殿下啊?”
      苏蕴娇挠挠头,没回答。

      “娇妹无需担忧太子。”苏成哲带着苏蕴娇朝府里走,“太子遭此劫难,东宫几位良娣娘娘心疼得不得了,一日三顿换着法子送滋补的汤羹去书房。殿下不堪其扰,特让敬忠叮嘱那几位良娣娘娘,不必再送汤羹过去了。”

      也是,苏蕴娇眨了眨眼。太子已成家立业了,又不是孤家寡人,府上的良娣娘娘们自会将他照顾得妥妥帖帖的,哪里轮得到她这个外人忧心。
      她又想起,那日梅林风大,她梗着脖子对池煊说死生不复相见时,池煊回答的是“甚好”。
      昨夜那个恐怖的梦提醒苏蕴娇记得前世她的所作所为,迟来的懊悔拉扯着她的良心,令她的心情没来由地沉重。

      看池煊重生后的举动,是想一心一意干事业的,前世的孽已作下,她没什么可以补偿他的,大抵唯有顺遂他的心愿,还他一份安宁罢了。

      山谷里经历的一切便当是一场梦罢,苏蕴娇想,以后她和池煊,应当不会再有交集了。

      心脏有个地方隐隐作痛,苏蕴娇长叹一声,抬头故作轻松地对苏成哲道:“到吃晚饭的时辰了,走二哥哥,我们一起去饭厅。”

      傍晚天色将暗时,吴颂来国公府看望苏蕴娇。

      刚碰着苏蕴娇的面,吴颂的眼泪便淌个没完,“全怪我。”她万分自责道:“若不是那日我非拉着你作陪,你也不会坠落山崖,吃这些苦。娇娇,我对不住你···”
      苏蕴娇忙让安然找帕子给吴颂擦眼泪,轻轻拍打吴颂的后背,她宽解她道:“怪你做甚,要怪就怪我那日喝多了水,非找那么僻的地儿方便。”

      吴颂又哭了会儿,才抽噎着道:“蕴娇,谢谢你···谢谢你不怪我。”
      苏蕴娇贴心为她擦拭眼泪,“我唯有你这么一个好朋友,怎舍得怪你?你莫要自责太甚,看。”她站起身,忍着小腿上的疼痛,原地转一圈,“我好端端的,没伤着没碰着的,顶多饿了两日,并无大碍。”

      她抱着吴颂的胳膊轻晃,“好姐姐,你难得来长安一趟,且留在国公府陪我几日罢。”
      吴颂这才慢慢止住啜泣。

      母亲那边有亲戚照看,不用忧心,吴颂想了想,答应苏蕴娇,准备留在国公府小住数日。

      “我以为太子殿下会来看看你的。”房中无人,吴颂小声和苏蕴娇说着体己话,“毕竟你们在山崖下独处好几日。且我听闻,你是为救他才坠落悬崖的···”
      哦?外界人竟以为她是为救太子坠崖的?苏蕴娇挑了下眉毛,不知这话是何人何时传出去的。

      其实,苏蕴娇也说不清楚她那日为何会追随池煊跳入山崖。那会儿她脑子像是被贴门联的浆糊糊住了,思考不通畅,见池煊跳下去了,坠崖之前还说了那么多奇奇怪怪又大公无私的话,她没多想,便追随他跳下山崖。
      也不算是为救池煊,因池煊跳崖的动作义无反顾,没有营救的余地。

      也许···也许是不想让池煊独自赴死。

      “我与太子殿下之间嫌隙颇多。”苏蕴娇抱着吴颂的胳膊,低垂眼帘道:“他对我唯恐避之不及,非必要不愿与我打交道。”
      吴颂惊讶望她,“怎会这般?退亲的人分明是他,你不怨他倒也罢了,他怎会反过来与你有嫌隙呢?”
      苏蕴娇眯眼笑笑,坦然道:“有些事情你不清楚。不怪太子与我有嫌隙,实在是我少不更事,犯下许多过错···”

      窗外风起得更疾了,“呼呼”风声如野狼嘶吼。苏蕴娇轻不可闻地叹一口气,止住话茬,吩咐安然去取一床新的被褥来。

      入睡之前,苏蕴娇和吴颂商量好,甭管明日是落雪天还是大晴天,都结伴去街上看花灯。
      她们一年间能见面的时间大抵只有年头这几日了。

      苏蕴娇和吴颂商量得挺好,可有句话叫“计划赶不上变化”。隔日,苏蕴娇没能和吴颂去看灯会,她甚至连床都离不了。

      吴颂与苏蕴娇同住,她最先察觉到苏蕴娇不对劲。

      浑身滚烫,像是刚从火场中逃生似的,摸着微微烫手。弥眼不睁,怎么唤她都没回应,嘴巴里一直含糊不清说着什么话。
      吴颂着实吓着了,她简单穿好衣裳,踉踉跄跄向外跑,口中慌乱喊着“伯父伯母”“苏大哥苏二哥”。

      天才蒙蒙亮,阖府都被她惊动起来了。

      苏成哲起得最早,他得去东宫当值。正打算出门,见吴颂慌得手脚发抖,又听说蕴娇怎么喊也喊不醒,他也吓到了,慌不择路调转方向,往蕴娇的闺房跑。

      不一会儿,苏蕴娇的房间里便挤满了人,苏家上下十几口,除却年纪尚小的持之和大嫂苏余氏,全都到了。
      苏夫人被下人搀扶着上前唤了苏蕴娇好几声,见始终得不到回应,眼泪“刷”地便下来了,“乖乖我儿”念叨个不停。

      苏家大郎苏成业恪尽长子之责,麻利站出来镇场子。先让安然扶苏夫人到外间歇息,缓解情绪;又让二夫人田氏在旁宽解。接着命铁羽加快脚步去请郎中,叮嘱要请长安医术最好的,甭管郎中醒没醒,快马加鞭带回来。
      见蕴娇的样子似是发高烧,他又让下人打了盆凉水,打湿一条干净的手巾,折叠起来盖在蕴娇头上。

      铁羽很快带来了郎中,那郎中睡眼惺忪,衣裳上的盘扣都扭错了,显然是被铁羽从睡梦中揪起来的。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步田地,安然不敢再瞒着,她把大姑娘腿上有伤口的事情告诉了郎中。

      老郎中检查一番后,捋着胡须老态龙钟道:“是热毒。小娘子腿上的伤口恶化溃烂了,这才引得她高烧不退。容老朽开两剂清热解毒的方子,一剂外敷,一剂用来熬汤药内服。”
      苏家大郎忧心忡忡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苏蕴娇,眉心紧皱道:“有劳老先生了,请尽快开具方子。”

      折腾了一日,该用的药都用上了,可到晚上,苏蕴娇的烧还是没退下来。人非但没有苏醒,反而烧得愈发糊涂,手脚还时不时抽动几下,翻出眼白,甚是骇人。

      老郎中从最开始的胸有成竹,到后来渐渐变得焦躁不安,大冷天的出了一额头的汗。

      苏夫人的眼泪都快要哭干了,她身子不好,不能经历大喜大悲,苏成业好哄歹哄,加之苏国公出面相劝,才终于让她回去歇着。

      “老先生。”天色更暗一些的时候,苏成哲见苏蕴娇还是没有任何起色,委实坐不住了,“为何舍妹的病情不见缓解?”他焦灼道:“您看看要不要换个药方?”

      “这……”老郎中犹豫半晌,语气低沉道:“老朽说实话罢,正常人按这两种方子灌下去,再高的烧也退了。小娘子怕不是染了什么怪病,老朽看她这副样子,极有可能、极有可能……”他颤抖着说出那句话,“活不过明天……”

      铁羽请来的老郎中可以说是长安城中赫赫有名的,除却宫里的御医,就属他的医术最精湛。
      听到他说蕴娇可能活不过今晚,苏成哲气得猛地拍了下桌子,“胡言乱语!”他咬牙道:“再敢胡说,我必让你出不了国公府的门!”

      长安城中的百姓都道,苏家就属二郎苏成哲最文雅、最有风度,还给了他一个“苏君子”的美称。其实只有苏家人最清楚,二郎是文雅温柔,可一旦惹急了他,或是触碰到他的底线,他会变得比发怒的野兽还恐怖。

      苏成业怕自家兄弟急火攻心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忙拽着他,加重语气道:“成哲!别添乱!”
      老郎中被苏成哲的怒火吓着了,他沉吟稍许,踟蹰
      着道:“还有一个方子,老朽鲜少使用,这个方子或许能将小娘子从鬼门关拉回来···”
      病急乱投医,苏成业迅速接话道:“那还等什么?请老先生尽力一试,务必···”他焦灼闭眼,“务必保住我大妹妹的性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朽会尽力的。”老郎中要来笔墨,“唰唰唰”开具了一张新方子。

      方子墨痕未干,国公府的家奴铁羽抓起它,眼中含泪道:“奴才这就去抓药!”

      天色暗得便如这方子上的墨痕,铁羽从后院牵来快马,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随着一声蕴含着哭腔的“驾”,他握紧缰绳,一头扎进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中。

      大晋的国都长安城所在的位置偏向北方,冬日的夜晚总是伴随着冷透骨髓的寒风,干冷干冷,让人连手都不愿伸出来。

      一驾样式精巧、外观华贵的四轮马车平稳行驶在长安城的某条街道上,厚实的挡风帘子隔绝了外界的风霜。

      这驾马车是大晋的太子爷池煊的座驾,车上坐的自然是池煊。

      晚间宫里递来消息,说是皇后娘娘有事找太子商讨,请太子漏夜进宫一趟。池煊尊敬皇后,得到消息后他没有延误,即刻换上衣裳出门。

      马车里提前熏过宁心静神的香料,池煊闻着这味道熟悉,似乎和苏先马身上的味道很像。
      想到苏先马,他跟着想到一件事。

      “敬忠。”他微微挑开马车前端的厚帘子,问敬忠,“今日苏先马怎的没来当值?”
      敬忠回头恭谨道:“回殿下,奴才也不清楚,苏先马并未着人告假啊。”
      池煊微微蹙眉,“怪了。”

      成哲是守礼数之人,每次若有事不能到东宫当值,都会着人通告一声,怎的今日却连招呼都不打,直接不来了?

      难道是生病了吗?还是有要紧事忙忘了?

      池煊正猜测着,忽地,平稳行驶的马车剧烈晃动起来,驾马的车夫勒紧缰绳,似乎怕撞着什么东西,强行停下马车,木头车轮在青石板地面上剐蹭出刺耳的音响。

      池煊东歪西倒好几下才坐稳,脑门儿差点儿磕着马车里放置的小桌子的拐角。
      敬忠质问的声音跟着响起,“谁人惊扰尊驾?”

      看样子是有人走路没留神观察,险些撞到池煊乘坐的马车。

      池煊挑开帘子,借着街道两侧模糊的灯光看清了倒在他马车前头的人。是个莽实的汉子,人倒在一边,骑的马倒在另一边。池煊瞧着这人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
      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想起来了,这人好像是国公府的家奴,他前几次去国公府找苏蕴娇时在门庭处见过他。

      他蹙眉问这人,“夜半时分长安城内不许疾驰,你慌慌张张的要去何处?”
      铁羽急着去给苏蕴娇抓药,没留神眼前的路,竟冲撞了太子的车辇。他忙爬起来,跪在马车前头道:“回殿下。”他擦擦眼睛,带着哭腔道:“我家、我家大姑娘病了,草民赶着去抓药,这才冲撞了您的车辇。求您宽恕。”

      这汉子是苏家人,那么他口中的大姑娘一定是苏蕴娇了。

      “苏蕴娇?”池煊低声唤出这个名字,疑惑道:“她怎么了?”

      铁羽侧过头,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大姑娘她···她···”还是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就快不行了!”结实有力的一个汉子,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郎中说她很有可能活不过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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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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