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之同归(双鬼道)》沈令澄

16、第 16 章

　　薛洋和江澄依然相看生厌，并不因为魏无羡从中调和就好上一分。
　　久了，魏无羡也偶感疲惫。
　　他最初找到薛洋时满心欢喜雀跃，传讯回来给江枫眠，在征求得师父同意的情况下高兴地将人带回莲花坞。本以为只要回来了，他就能慢慢教导薛洋走上正途，却不想若要改变一人脾性何等困难，尤其江家除江枫眠和江厌离以外，其他人在江澄的影响下都对薛洋颇为反感。
　　如今魏无羡常要夹在江澄为首的众师弟和薛洋中间，左右为难，竟觉处理薛洋和江澄之事远比带一百名弟子更加不易。
　　魏无羡艰难，薛洋更是憋屈气闷，几次已经定了心意要走，还是因舍不得最终又自我厌弃地留下来。
　　这天才刚起身不久，听见有轻微的敲门声传来，薛洋走过去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笑意盈盈的江厌离。
　　她来做什么？
　　薛洋不动声色地低声唤道：“江姑娘。”这“师姐”二字他可叫不出来。
　　但即便是客气的打声招呼，也没有半点要让开请人进屋的意思。
　　江厌离倒也不在意，只朝屋内看了看，问道：“阿羡这么早便不在？”
　　薛洋应了一声，道：“你找魏无羡的话，可以去练剑场。”这个时辰，他正在教师弟们剑术。
　　“我不找阿羡，”江厌离笑道：“我是特意过来找你的。”
　　薛洋眼中浮现些许疑惑，不知道她这么说的用意何在。
　　难道是因为自己和江澄不和，所以来替弟弟出头？或是来赶他离开？
　　江厌离面上漾着满满的柔和笑意，将手中托着的一叠衣裳递给他道：“我见你好几天来总穿着身上这一件衣服，想来是阿羡不够细心，未曾给你准备合适的衣裳，所以昨日出门时路过衣店，给你买了这几件，你看看喜不喜欢。”
　　见薛洋目光落在衣物上却并不伸手来接，也不说话，江厌离担心自己这举动太过唐突，忙又解释：“你是阿羡的弟弟，在我心里便也如我弟弟一样，我怎么看阿羡，自然也就怎么看你。江澄这人脾气不好，有时说话也是直白得难听了些，可他没有坏心眼，就和你一样。”
　　薛洋看着她轻声反问：“我和一样？”
　　江厌离点头，直视着薛洋的眸光宛如倒映了月光一般极尽温柔：“你的事阿羡同我说过一些……如今既然阿羡带你到了莲花坞，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不要担心阿澄那边，他若欺负你，我一定会说他的。平日里你若有什么需要，你就告诉阿羡，或者来找我也可以。”
　　说着，双手托住衣裳往薛洋面前送了送，柔声道：“也不知道大小是否合适，你先试试。”
　　薛洋置于身侧的手指微微颤动，几乎要控制不住的抬手去触摸那一叠衣裳，最终却只是强压下心间悸动道：“我不需要。”
　　“你不喜欢吗？”江厌离忙问：“那你喜欢什么样式，颜色，你可以告诉我，下次我照着你的喜好去买。”
　　薛洋却只是面无表情地问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什么？”江厌离没听清地反问。
　　“你们这些人，都喜欢无缘无故的对别人好吗？”薛洋声调骤然转冷，目光在那叠衣服上快速掠过，冷声道：“我什么都不喜欢，你不用给我这些。”说罢，将门“砰”地一声关上。
　　江厌离被这突如其来的关门惊地愣了一下，回过神后也不好再敲门询问，只得将折叠整齐的衣裳放在门口，看了看紧紧关闭的大门后转身离去。
　　路过此地的江澄早在江厌离来敲门时就停下脚步，他怕心善的阿姐会被欺负，所以一直站在拐角处提神看着，心想只要薛洋胆敢有一丝的不敬，就冲出去将人痛打一顿。
　　在见薛洋居然给江厌离一个闭门羹时，江澄气到心脏几乎要爆炸，想着等阿姐走远他就冲上去一脚踹开门，将里面的浑小子揪出来揍到连魏无羡也不认识。
　　等了片刻确定江厌离已经离去，江澄正要有所动作，就见门“嘎吱”一声轻轻打开，薛洋从门缝里往外看了看，确定人已不在后才拉开门走出来。
　　江澄忙将身形往拐角处隐入一些，侧过头看去。
　　薛洋弯腰将衣裳拿起来，伸手在衣襟处的花纹轻轻抚过，又拍拍上面的褶皱，才转身进屋去了。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江澄若有所思地沉默着，神情慢慢平静下来。

　　闲暇无事时，魏无羡也会带着薛洋在莲花坞就近的市集上转转。
　　云梦风土人情颇为淳朴，邻里之间也多是认识的。见魏无羡带着一少年在街边走着，纷纷朝他二人打招呼，魏无羡含笑一一回应，薛洋却大感不自在，往魏无羡身后避了避。
　　“魏公子好久没来了，”一老者上前将自家做的藕糖糕塞了两包进魏无羡手中，“这是刚收的莲藕做的糕点，还新鲜着，给魏公子尝个鲜。”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拿着自家的东西上前来要送给魏无羡，被他连忙摆手拒绝道：“大家好意我心领了，这些东西你们留着自己吃吧，我们已经够了。”
　　“魏公子不吃，也可以给身旁的这位小公子吃啊！”一老婆婆将几包莲子糖不由分说摁入薛洋手上：“小公子，这莲子糖你尝尝，比外面买的要好吃多。”
　　薛洋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往后退开一步，却不防身后又有几人过来将魏无羡不肯收的东西也放到他怀里，笑容满面道：“小公子看着面生，应该是第一次来云梦吧？这些吃的都是我们云梦特有的，别的地方可买不到，你拿回去尝尝看。”
　　薛洋哪里经历过这般热情又质朴的场面，手里抱满了别人堆过来的食物，不知道是该收下还是要扔地上，只得看向魏无羡。
　　“多谢大家，”魏无羡将薛洋怀里拿不下的糕点取来几份拎在手中，道：“这位是我弟弟，失散多年才刚找到，他初次来云梦还有些不适应，所以今天带他出来转转。”
　　“原来是魏公子的弟弟，”送莲子糖的老婆婆慈爱地看着薛洋，惊叹道：“模样真是长得标致，就跟魏公子一样的好看。”
　　魏无羡忍不住笑起来，见薛洋脸颊僵硬，被众人围拥在中间时连身体也处在紧绷状态，知道他从未有过这般体会，遂伸手揽在他的肩头道：“我的弟弟，自然长得是好看的，婆婆你真有眼光。”
　　又交流了一阵，等大伙儿都散去后，薛洋捧着一堆的东西问他：“怎么办？”
　　魏无羡拆开一包莲子糖剥了一粒送入薛洋嘴里，问他：“甜吗？”
　　薛洋点点头。
　　是真的很甜，却又甜而不腻，如蜜般从口腔一直弥漫到心底，全身都因这甜丝丝的味道而愉悦起来。
　　“拿回去吃吧！”魏无羡揉了揉他头顶发丝，目光温和如水：“这些都是大家送给你的，你喜欢就留着慢慢吃。”
　　薛洋有些不满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摸我的头。”
　　他可是鼎鼎有名的夔州一霸，恶名远扬，除了魏无羡，谁还敢把手放在他的头上这样肆意搓揉？
　　魏无羡戏谑道：“你怕我摸了你的头，你便长不高？”
　　薛洋颔首：“我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至少还能再多长半个头。”
　　魏无羡笑起来，忍不住就想戳穿他的美梦：“你便是再长也不会比我高的，这种先天性的优势，岂是后天能追得上的。”
　　薛洋被他一语气到抬脚就踢，魏无羡闪身避开。
　　薛洋本身并不矮，十五六岁的年纪走在同龄人当中已经算是高的了，但魏无羡却硬生生比他又高出半个头，两人在一处时，只要魏无羡一低头与他说话，薛洋便无端生出一种对方在把他当小孩的错觉。
　　半个头的距离，让薛洋心中实在愤慨，恨不能一夜拔高长到与魏无羡平齐。
　　两人各捧着一堆的东西在街上边走边闹，好几次薛洋已然要追上魏无羡踢中他，却都被他一个健步躲开。次数一多薛洋也懒得再费这个力气去追，随手拿怀中的一包东西就朝对面那人扔去，却不想右手才动，剩下的那些全都兜不住掉在地上。
　　魏无羡笑弯了腰，见薛洋气急败坏地就要去踹，忙上前拦道：“别踢别踢，这些都是送给你吃的，踢坏可就不能吃了。”
　　将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来，找根绳子串到一起后，魏无羡一手拎着食物一手揽上薛洋肩头道：“前面有家衣店，要不要去看看？”
　　“买衣服吗？”薛洋看了看挂在自己肩上手，强忍着没将它甩下去。
　　“恩，”魏无羡点头：“若不是师姐提醒，我都想不到要给你备几件不错的衣服。一会儿我们上店里看看，喜欢什么你自己挑，”拍了拍胸膛，很是豪迈道：“我送给你。”
　　薛洋刚要说话，忽然计上心头，扭头看向魏无羡眸光清澈道：“多谢，哥哥。”
　　魏无羡呼吸一窒，脸颊立时晕开两抹殷红，不自在地缩回手道：“说过不要随便这么喊我。”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要薛洋一正经喊他哥哥，魏无羡便觉心跳疾速加快，全身都热得厉害。
　　“好的哥哥。”薛洋笑着回答。
　　魏无羡看他口中答得乖巧，眼中却漾着寻衅的微光，伸手掐住他的脸颊威胁道：“再喊，回头让你把这两个字倒立抄写一百遍。”
　　薛洋忙软下神色央求道：“我错了，哥哥。”说完自己倒憋不住先笑起来。
　　魏无羡哪里不知道他是故意的，一个快步扑上去从后面将他抱了个满怀，在他腰上毫不客气地猛掐一把，口中却委屈道：“阿洋如今不听我的话了。”
　　“我听，我听，”薛洋自来最是怕痒，慌忙弯腰躲魏无羡的手，立马改口道：“不喊了，魏无羡，你快给我松开！”
　　魏无羡才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的薛洋原来是怕痒的，手指又在他腰侧捏了几下，只痒得薛洋绷不住的挣脱魏无羡就要跑。两人一路笑笑闹闹着过去，引得街边邻舍皆都含笑赞叹：“这魏公子与他弟弟感情可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