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关于世界观①（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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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晚下了一场雪。
叶欢拉开窗帘的时候，下意识眯了眯眼，外面的光线将厚雪映得反光，亮到刺目。
北极狼恹恹地趴在宿舍的一角，靠着壁炉，摇曳的火光将那一片照得暖融融的。
精神体仿佛也能感受到那样舒适的温度一般，小幅度地甩了甩尾巴，紧闭着双眼，昏昏欲睡。
房间里另一个人不见踪影，对面的床铺乱七八糟，但早就没了余温。
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鬼混了。
叶欢对着那片烂摊子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认命地走过去，帮忙将床铺整理好，免得对面的人在例行检查的时候又被老师一通骂。
刚刚把最后一个枕头放好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
雪豹幼崽先一步从门缝里挤进来，欢欢喜喜地在叶欢脚踝边蹭了蹭，然后又猛地扑向壁炉边的白狼。
白狼耳朵动了动，警觉地睁开眼睛。
雪豹扑到它的背上，挨着它的脑袋舔了舔毛。
幼崽对比起白狼的体型小得可怜，也只比普通的小猫大一些。
叶欢拎着雪豹的后颈将它提起来，雪豹蹬了蹬腿，只摆出委屈巴巴的模样与他对视，没有再挣扎。
“我怎么觉得它好像一点都没长大。”叶欢打量了手里的幼崽片刻，扭过头去看刚推门进来的人，“你觉得呢，阿雪？”
“好像是。”刚进门的段雪鸿放下手里的东西，抓了抓到处乱翘的头发，撇了撇嘴，“从小就这么大，也许是什么新型品种吧，像是传说中的侏儒兔什么的。再说精神体也不能喂食吧，长不大我也没有办法。”
说得也是。
叶欢与雪豹幼崽对视了片刻，正想放下它，猫崽便扒着他的袖口，飞快地蹿到了他的肩上。
精神体并没有那么充实的重量，叶欢只感觉肩上微微一沉。
他对此早就习以为常，抬起手只是揉了揉幼崽的脑袋。
精神体的触感倒是比真实的猛兽柔软得多。
雪豹抬起脑袋，讨好似的蹭了蹭叶欢的掌心。
“早餐只剩下这些了。”段雪鸿指了指刚放下的几袋面包，“不过听说中午会加餐，院长说让全学院的人都去食堂集合。”
这时候已经是十点左右了。
难得的休息日，叶欢偶尔也会偷个懒。
叶欢拿了一袋面包，肩上趴着雪豹幼崽，跟在段雪鸿身后出了门。
白狼早就站起身，甩了下尾巴，像是要甩去身上的积雪和灰尘似的，随即才慢慢挪动脚步，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主人身后。
走廊上的窗户都开着，冷风裹挟来几分寒意，但里里外外的人都已经习以为常。
“今天好像是什么节日。”段雪鸿跟叶欢解释道，“末世以前的春节，跟新年差不多。”
“所以才放了假吗？”
“也是为了留出休整的时间。”
“往年好像没有举办过这样的活动。”
“毕竟世界四分五裂，那些传统文明大多都遗失了，命都保不住，哪有闲心去庆祝。”
“今年也不是是吗。”
叶欢停住脚步，雪豹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撒娇一般，然后就撒欢地爬到他脑袋上，跟着往外张望。
这里是旧校舍改成的学院宿舍楼，楼下就是操场，一群年轻的小孩儿正在雪里打闹着。
虽说如今天气严酷极端，寒冷的时候并不少有，但这样大的雪却也越来越少见了。
一群年轻人平时被生死的压力压得太久，偶尔在这样的时刻也会不自觉地泄露出几分小孩子心性。
难得有这么热闹的笑声。
叶欢突然觉得那个所谓春节也不错。
这场雪也不错。
“今年比过去都要安稳。”段雪鸿说着顿了顿，自己纠正道，“是去年。”
“但也有很多人死了。”叶欢将视线往上移。
稍高些稍远些的地方，有围墙一般的漆黑屏障。
那屏障却并非钢筋水泥构造而成，而是不知名的生物扎根于此，以身躯化作城墙，阻隔了人类联合起来的道路。
每一个走至近前的生物都将会化作它的养料，它也早已深深扎根到地下，吸收着地心的能量。
就像地球上的草木一般，不明生物一点点成长着，结出花与籽，却是化成了更多的、更为灵巧的小怪物，如同远古传说里青面獠牙的恶鬼，啃噬世间一切活物。
被迫分散开的人类在不同地区成立基地，光是应付那些恶鬼怪物就已经显出疲态，对于根源母体却还无可奈何。
直到近两年，化作围墙的母体活动变缓，恶鬼怪物出现的频率渐渐变低，人类科学家发明出新型的武器，也与不同地区的幸存者取得了联系，数次联合夹击，已经打通了好几条道路。
建立在牺牲上的短暂胜利给人类赢得了片刻的喘息，就连叶欢和段雪鸿所在的这所学院的压力都大大减缓了。
学生们开始更多地展现笑容，闲暇的时间也开始愿意用来玩闹，而不是继续着自虐式的训练。
唯有叶欢始终感到不安。
他和段雪鸿都并非学院从正规途径招收的学生，而是生于最混乱危险的战场中心，在某次行动中重伤之后才被基地塞进学院之中，强制性地让他们静养，也为了让他们改正掉某些野蛮生长时期养成的不要命的恶习。
他们天然就对那些不明物的隐晦恶意有着敏锐的认知。
“你0不觉得这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吗？”叶欢侧过头去看段雪鸿，“而且，我前两天才听说已经出现变异的不明物了。它们在进化。”
“人类也是。”段雪鸿说道。
雪豹也跟着叫了一声，像是在应和。
白狼趴在了叶欢的脚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尾巴，似乎对主人们的谈话兴致缺缺。
但它的耳朵始终竖得高高的。
段雪鸿跟着朝外看了一会儿：“那个庞然大物并非一人之力就能够抗衡，但是……你该相信人类，早晚有一天，每年都能开开心心地过节，春节过完，情人节、元宵节、劳动节、母亲节……只要想，每一天都能过节。”
叶欢终于收回了视线：“但愿如此。”
雪豹从叶欢的脑袋上爬回他的肩上，随即又被主人揪着后颈随手丢下去。
幼崽恼怒地对着主人张牙舞爪，白狼在它落地之前叼住它的后颈，将它甩到自己的背上，缓缓地跟上主人的脚步。
段雪鸿伸手揽住叶欢的肩，将他拉得离自己更近。
“干什么？”叶欢斜了他一眼。
段雪鸿余光扫了眼侧后方，轻笑了一声，哨兵出色的听力早让他注意到后方的动静。
几个人在走廊的后方挤成一团，在看到前面两人是就放缓了脚步，窃窃私语着。
“我就说他们俩有一腿吧！”
“正常人天天没事搂搂抱抱干什么。”
“看他们精神体那么黏黏糊糊不就知道了。”
“我听到有小道消息说他们俩其实早就建立精神链接了。”
“哪来的小道消息啊，鸿哥的精神体不是还是幼崽吗，对猫崽子也下得了手？”
“欢哥不是比鸿哥年纪还小吗，也许是什么新型品种？”
“我只好奇他们的精神体不是分配错了吗，怎么看欢哥都更像是哨兵啊。”
……
大约是真的闲得无聊了。
就连叶欢也能将那些声音不自觉加大的“窃窃私语”听得清清楚楚。
段雪鸿那点小心思也就一览无余。
叶欢白了他一眼：“幼稚。”
但到底也没有推开他。
后面的人不敢跟得太近，很快叶欢就听不见那些议论声了，但段雪鸿好像还能听见。
叶欢注意到他脸上的笑意一直都没有消下去。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段雪鸿忽的停住脚步，微微往后仰了仰头，看向他们刚刚走过去的那扇门。
“我记得那是收藏室。”
段雪鸿勾着叶欢的脖子，将他往后带了两步，然后伸手拧开看门。
“这么随便进来不太好吧。”
“反正也不会有人在意。”
迎面而来一阵呛人的烟尘，段雪鸿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等到烟尘稍稍散去了一些，才拖着叶欢进门。
试图萌混过关雪豹幼崽被提着后颈丢出去。
“在外面守着。”段雪鸿揉了两下精神体的耳朵。
雪豹站在白狼的背上，朝着主人龇牙，可惜毫无威慑力。
等到门被虚掩上，雪豹才用爪子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我觉得你的精神体就像是小孩子一样。”叶欢站在一边，看着段雪鸿在铺满灰尘的货架间来回搜寻着，一边问道，“还是说其实你内心就跟精神体一样，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我记得我好像比你年纪大一点。”
“只差了几个月而已。而且不说的话，没有人会认为你比我大。”
“我怎么感觉你在损我？”
“我是。”
“……”
“你到底在找什么？”
“相机。”段雪鸿停住了脚步，从某个橱窗里翻出了一个木盒子，“我记得这里有一个。”
“想拍照去照相室好了，为什么要来翻那些老古董？都不一定能用。”
“拍照还要登记——你懂不懂拥有一点小秘密的乐趣？”
“不是很懂。”
“……”
“而且我记得收藏室的相机是用老式电池和胶卷的，你确定还能用？就算能用，你会洗胶卷吗？”
“……”
“……”
“叶欢。”
“嗯？”
“你的特长其实是毁灭气氛吧。”
“不。”叶欢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这只是基于现实给你的一点合理提醒。”
段雪鸿与叶欢对视了片刻，叹了口气，败下阵来，没有再试图当场继续捣鼓这件脆弱的老古董。
而是连盒子一起端走。
“你想把这个古董拿回去做纪念吗？”叶欢问道。
“不。”段雪鸿同样认真地回答他，“我让你见证一下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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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段雪鸿还是把那个老古董相机改造好了。
夏天来临之前，叶欢就拿到了那张照片。
背景是在宿舍走廊上，背靠着窗户那一侧，叶欢侧过头去跟段雪鸿说话，不经意间被假装路过的小学妹抓拍成功。
窗户外面吹来风，吹动窗边人的衣衫，也吹进来几片花瓣，边缘是略显模糊的树影，伸进窗缝的枝杈上有几丛嫩芽。
遥远处漆黑的高墙没有被照进去。
于是那一幅画面看起来平和得不可思议，仿佛什么灾难都没有发生过，他们只是生活在和平年代里的微不足道的一对普通的小情侣。
照片没有拍到的下方，他们的手指勾了在一起。
“要写点什么吗？”拿到照片的时候，段雪鸿这么问叶欢，“可以当做是纪念。”
这个灾难的时代里时间日期并没有什么意义，眼睛一闭一睁，一晃眼几年时间就划过去了，脑子里剩下的就只有同伴的脸，还有那些狰狞的怪物。
他们甚至想不起来几年前的今天发生了什么，因为缺乏对具体日期的认知。
当时叶欢手里正拿着他们最新的体检报告，思索片刻，在照片的背面留下了名字，和一个“17”。
体检报告上年龄那一栏，写着这一年他们都是十七岁。
FIN.
作者有话说第4章 关于世界观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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