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呜他超凶》圣城

63、Chapter 63

　　李初白被半大的少年一口一句“干爹”叫得不好意思了，小声询问铁涵，“这小傻子的爸爸是谁？”铁涵支吾不答，李初白长长“噢”了一声，“他自己才多大？当爹当得真麻利。”若是别人，铁涵没必要遮遮掩掩，不是别人，那便只有哥舒焕。
　　见铁涵并未否认，竟还是他说对了，李初白不合时宜地笑起来，肩膀一颤一颤，好不容易才收敛起来，“弟弟，你何时见过我？”

　　白瞳少年突然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好。”
　　“怎么就不好了？”
　　白瞳少年指了指心口：“怕干爹怕我。”
　　“你？你有什么可怕的？”李初白想，自己除了摸不着看不见的鬼魂亡灵，好像还真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放心大胆说，干爹保证绝不怕！”
　　少年竟和李初白较起了真，“真的不怕？阿蛟不信！”
　　李初白顺水推舟，“不如咱们打个赌，要是我不怕，阿蛟就答应我一个条件。反过来，要是我有一丝一毫地害怕，我就答应阿蛟一个条件。”

　　那叫做阿蛟的少年或许真的是“小傻子”，一双白瞳愣愣地对着李初白，眨巴眨巴，用力点了点头。“好！”

　　这张脸有多么无辜，他此刻散发出的威压就有多暴虐。
　　少年周身的魔气瞬间膨胀，释放出极大的威压，由于魔气与生者自身的灵气相冲，强悍的威压震得李初白与铁涵无法呼吸，只见一道说不清是什么颜色的、耀眼的光束如同白日焰火一瞬爆发！待到光束渐弱，李初白才敢勉强睁开眼，却见少年身后赫然幻化出一条蛟龙。

　　再定睛一看，那龙躯能够穿透房梁，原来只是幻影。
　　蛟龙的身躯庞大，几乎撑满整个房间，它并非实体却很灵活地在对它来说太过狭小的空间内窜动，与真实的魔兽别无二致。

　　铁涵大声道：“阿蛟公子！快收手！”可惜，阿蛟并不服铁涵，对她的话一只耳进一只耳出，反而调转那蛟龙的脑袋对准李初白，无形的龙须在李初白脸上轻轻挠着。

　　龙？
　　李初白揉了揉眼睛，直视这巨大的生物，几乎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魔兽在中原本就极为罕见，与蛟龙贴面更是一件足以令人开始怀疑人生的事。

　　不过，龙须左瘙瘙，右挠挠，好像对他多么好奇似的，无端让人想到小猫伸爪子挠人的样子。再看少年本尊抱臂而立，下巴微扬——
　　就像是个和偷偷踮起脚尖炫耀自己高个子的小孩。

　　这番联想下来，李初白已经不觉得害怕了，或许也是因为知道少年是哥舒焕派来的人，并不会真的威胁到他。

　　阿蛟摇头晃脑，那条龙也摇头晃脑，期待地问：“干爹，怎么样？”

　　对着一个一口能将自己头给吞了的龙首，还能怎么样？李初白按了按眉头，瞧他的样子，难道还非要夸两句不可吗？好看，潇洒，阿蛟威武？
　　好在与他见过的面目狰狞的魔兽相比，这银蓝色蛟龙的龙首还算是魔类里的面目清秀了。李初白与白色龙瞳对视，问道：“这是……什么？”

　　铁涵抢白：“幻术！阿蛟公子是狼主座下的幻术高手！”

　　话音刚落，那条魔龙就好似要与这句话逆着来一样，突然不受控制地摆了摆尾巴——幻兽化真，随后只听“轰隆”巨响，屋顶被掀开，须臾后房子就塌了。

　　神他妈幻术！李初白目瞪口呆，就没听说幻术还能用来拆迁的！

　　房子从内向外爆破似地崩塌，彻底将这里夷为平地。李初白从废墟灰头土脸地站起来，再把身边的阿蛟从木屑里挖出来，见他怀里护着馒头，嘴巴高高撅起，似乎颇为委屈。“阿蛟没吃饱就会控制不住……”

　　“你……”你做的？
　　你就是那条龙！？？
　　这个问题并不需要他回答。答案呼之欲出。李初白的脸白了又青，平复许久，不得不承认连易舍换魂这种天方夜谭的事都能真正发生在他身上，魔兽变成人大抵也不奇怪吧……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切无法证实虚无的事，都必然存在。
　　“你……”第二次重复着“你”，仍然想不出该接什么话，李初白再度语塞。而在他想不出自己该如何准确地表达这种活见鬼的心情时，对上少年那双天真无邪的小灯泡似的白瞳，又觉得他是人还是魔，其实也无关紧要。
　　“阿蛟输了。”李初白吁了一口气，“答应我一个要求。”

　　听到自己输了，阿蛟反倒高兴地跳起来翻了个跟斗。“好！”

　　铁涵铁臂一扬，又将李初白拉到自己身后，干巴巴地对阿蛟道：“好个屁，你犯错了！没有命令需要你暴露原型！”

　　阿蛟歪了歪脑袋，“阿蛟只收到一条命令。等到信号出现，保护干爹离开。其他的没说不许……就不算。”

　　按理说就铁涵这暴躁的脾气，从前做侍女时对李初白照打不误，照骂不误，这小子这时候敢顶撞他，便是撞枪口上了，她断然要好好教训一番。可铁涵当真畏惧这魔龙，龇着牙怒视之。

　　阿蛟目不能视，感觉却比明眼人更敏锐，“看”到了铁涵瞪他，他也咧开嘴，喉咙里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少年那张稚气未脱的俏脸龇牙咧嘴也没有半分威慑力，可他在龇牙的同时，释放出了原型幻兽，所看到的便是一人一龙，同时露出凶巴巴的表情。

　　李初白仔细观察这条龙，莫名觉得眼熟，好像……好像是多年前在圣湖底下兴风作浪的冰蛟！

　　“干爹~干爹要阿蛟做什么？”少年甩着尾巴唤着爹，愣是将李初白从回忆中拉回来，他拍拍脑袋，摇了摇头：当年那条冰蛟为魔教饲养了百年，茹毛饮血，杀人如麻，最后是父亲亲手斩杀的，龙身沉入湖底，又怎么可能回来还变成一个半大的少年呢？

　　“阿蛟，我要你带我回家。”

　　阿蛟点了点头，竟毫不犹豫：“好。”

　　魔龙若想带一个人走，无人可挡。

　　“李初白！”耳边最后是铁涵的呼声，“危险！”

　　-

　　危险。
　　危险也顾不上了。在此之前李初白也绝不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求助于魔。

　　魔龙的移形之术使得二人以十倍于骏马的速度，出现在了永安闹市的街头。今日是上元节，路边早已张灯结彩，足以预见夜晚的繁华。

　　“阿蛟。”

　　“嗯？”少年嘴里叼着一根李初白买给他的糖葫芦，腮帮子鼓出两个小包。

　　“我方才问你何时见过我，你还没有回答。”

　　“阿蛟回答了呀！”少年很不服气，“是阿蛟不够威武不配被干爹记住吗？”

　　如果记得没错，李初白此生唯一见过的龙形魔兽，就只有那一次，遂倒吸一口气，“真的是圣湖吗……”

　　“诶，那叫做圣湖吗？不是什么好地方。”阿蛟撇嘴，“那里虽然经常能吃到新鲜的美味，但那些人世世代代把阿蛟一个人封印在水里，他们要我的魔气练功，却不许阿蛟出去玩，所以阿蛟不喜欢。”

　　李初白哑然。

　　任谁也无法想象，从前给他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的吃人魔兽现在成了个奶膘未消的孩子，正和他若无其事地在大街上走。最令人后怕的是，当年确确实实是李青莲杀死了圣湖冰蛟，不，或许并没有彻底杀死，但那一场恶仗可算是生死大仇了。

　　阿蛟眼中闪着兴奋的光，“阿蛟还记得当时有个使剑的人差点把阿蛟杀死！阿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那么痛快地打过架了，所以特别、特别怀念！”

　　李初白看得出他是真的开心，讶异道：“你…不记仇？”

　　“干爹好呆！”阿蛟哈哈了起来，“就算真的死了，为什么要记仇？能死在比自己强的人类手里，难道不好吗？我们不像人类那样讲究生死的。”

　　李初白这才恍然，书上说魔与兽相似，毕生追求的，是力量，是强大的力量。人们重生死是因人生短暂而无常，魔兽拥有漫长的寿命，那么生命绝对时间的长短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将魔龙的话一琢磨，他突然觉得有些名士追求的超然物外，无生无死，无悲无苦，无欲无求，非人之物轻轻松松就能做到。反倒是人总有数不清的欲望和执念。

　　阿蛟道：“那时候，爸爸就和干爹在一起。不过，干爹灵魂的味道和现在不一样，阿蛟差点就认不出来。”

　　李初白道：“兴许是易舍换魂术的缘故。”

　　“不对。”阿蛟摇了摇头，突然踮起脚尖，扑进李初白怀里深吸了一口气，“现在，干爹也有阿蛟喜欢的味道了。”

　　李初白推开他，突然想起什么，冲到一家小摊位前，举起一面小镜子凝视着镜中人的五官轮廓。

　　肤白胜雪，碧眸幽幽，虽说轮廓英挺了许多，气质也浑然不同了……但李初白觉得终于有一根线，将从前无法解释的一些事串了起来……

　　良久，低声道：“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