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辈花样作死让我不能追妻》吉督

4、崔刺史案.风起

　　苍洛对陵诺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不仅是因为救命之恩和那次早晨的事情，还有就是初见时那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晚，他踟蹰地推开门，乍一见陵诺慵懒的坐在白狐裘塌上，身后寂寂夜空，悬着皎白圆月，而陵诺勾唇笑着，清明的眼睛，映着簇簇烛火和、、、、、、他。
　　他总觉得这一眼，犹如故人归。还有那时陵诺看他的神情，仿佛是认识他的.......
　　苍洛自小长在墓里，没爱过，没恨过，也没什么欲望，过的清心寡欲无所追求，唯一的想法就是死人墓好好的，可以的话，他也好好的。对陵诺的感觉他不知缘由，所以本能的不敢靠近陵诺。就像是在黑暗里摸索惯了的人一下子接触到生活在阳光里的生物，不管好坏，都想远离。
　　他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陵诺，一口菜噎在喉咙里，瞬间“咳咳”出声。
　　陵诺自然不知道苍洛的想法，他安然坐在苍洛对面，伸手倒了一杯茶放在苍洛面前，柔声道：“慢点吃。”
　　苍洛：“你怎么在这里？”
　　陵诺一笑，垂眸柔柔看着苍洛，似乎眼里只放的下一个对面的人。“你的任务是丰州崔家对吧？”
　　苍洛喝水的动作顿了一下：“你是接头人？”
　　陵诺点头。
　　苍洛：“噗！”
　　陵诺：“、、、、、、”
　　剩下的饭，苍洛在沉默中吃完了。而陵诺静静坐在苍洛对面看着他。若不是衣襟上的点点水渍有损陵诺超然的形象，那么这人端正优雅的坐姿就更像一幅水墨画，连同背后脏乱的墙壁，纷乱的人都像渲染出来的线条，从而变得美好不少。
　　陵诺看着苍洛吃完后才悠悠说道：“我在楼里订了房间，不过只有一间，我们凑合着住吧。”
　　苍洛张嘴，还没说什么，陵诺似乎知道他的心思一般道：“最近城里来的人多，大部分客栈都没有空房了，连我提前半个月来也只订到一间。况且你不清楚任务，我们在一起好互相照应。”
　　完全没有理由反驳。
　　苍洛沉默的点头。乖乖跟着陵诺上楼放东西。
　　陵诺订的房间在顶楼深处，一进去，楼下的声音都被隔绝了，房间安静的针落可闻。
　　苍洛打量着房间，而陵诺则对苍洛的东西起了兴趣。他拿着苍洛的双剑笑道：“这两把剑是以前孔雀山庄失踪的两把玄铁剑吧？孔雀山庄现在也没把对这双剑的悬赏单拿下去，好像是，一千两吧。”
　　苍洛：“、、、、、、”
　　当初侍女们让他穷了就当剑，从库房里拿的剑定然是把好剑。没想到还有这个来头。
　　陵诺又看着那个面具：“这是《花盗》里面那个采花大盗的面具吧？红牡丹，月牙弯。我记得那个盗贼最后被凌迟处死了啊！”
　　苍洛：“、、、、、、”
　　他一直以为当初侍女们对着小书本画出来的是普通的抽象鬼面具。没想到、、、、、、
　　陵诺笑的眉眼弯弯，看着苍洛说道：“阁下这是有多求死啊？”
　　苍洛不吭声。
　　陵诺也不继续打趣苍洛，他把面具放在桌子上说：“走，出去熟悉地形。”
　　苍洛：“？”
　　最后苍洛还是被陵诺拉出去了。
　　陵诺提前半个月来丰州，早已经把丰州玩遍了。他拉着苍洛，一会儿进珠宝铺，一会儿买零食，一会儿买衣服——全都是买给苍洛的。
　　苍洛被陵诺拉的晕头转向，一直到晚上坐在屋子里，身前已经放了一大堆东西。
　　陵诺挽着袖子，把月白衣袍的下摆松松扎在腰间，正埋头拆包装，收拾东西。他这样摆明是一个温良贤惠小妻子，哪里有京城花魁颠倒众生的高高在上。他从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到扎根地上的普通人，好似中间只隔了一个苍洛。
　　苍洛看着忙碌的陵诺，总算接受了这诡异的场景，现在他的脑袋才似恢复了思考能力，问出了心里积蓄的问题：“我们到底要干嘛啊？”
　　陵诺把收拾好的衣服放到一个角落说：“衣服放这里，你要穿从这里拿。你说这次任务吗？”他想了一下，才想起来任务，言简意赅道“现在江湖上在传一幅画，说这幅画里隐藏了惊世宝藏的线索，许多江湖势力都在寻找，传说这幅画在崔府里。”
　　“那你和死人墓有什么关系？”苍洛问道。
　　“我父母曾和穆主有交情，我算是穆主的记名弟子。说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兄呢！”
　　苍洛哼道：“你怎么知道？万一是你叫我师兄呢？”
　　陵诺笑着道：“我拜师的时候还没有你呢！”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苍洛看陵诺一副无赖嘴脸，明智的没有和对方纠缠。
　　陵诺收拾好东西后满意的说：“走，吃饭去！”
　　苍洛这一次自己乖乖跟上了。
　　丰州夜晚繁华，人来人往，白日里不大出门的小姐也出来游玩，街道上多出来许多衣着俏丽的女子，衬着华灯街景，显得千娇百媚。
　　“京城的夜景透着雍容高贵，而这里却是小巧雅致，两处皆有迷人之处。”陵诺笑着说。他在人面前总是举止高雅，姿态在上，只在苍洛面前才性情自在，偶尔还不经意流露出京城公子哥们特有的傲气风流。这样的他，反而更让苍洛摸不着身份。
　　苍洛被陵诺拉进一家装潢豪华的酒楼，立刻有侍者来把他们引向二楼。苍洛虽然不懂其中关系，但是周围人惊愕艳羡的目光却一丝不落的被他纳进眼里。
　　他们走到顶楼——也不知道陵诺对顶楼有什么情结，住的是顶楼，连吃饭都在顶楼。
　　桌上有已经准备好的食物，冒着腾腾热气。其中几样都是苍洛喜欢的食物。
　　陵诺拉着苍洛坐下说道：“吃吧。”
　　苍洛：“、、、、、、”这些菜是陵诺瞎猫碰上死耗子吗？大部分都是他喜欢的。
　　可是陵诺不说，他又不能问，于是默默埋头吃起来。
　　陵诺笑看着对面的人，他的筷子只在面前一道醋溜白菜中来往，其他菜几乎都不动。
　　“我们什么时候去探探崔府？”苍洛问道。
　　“不急。”陵诺说道，“我们先把另一对人摸清楚再说。”
　　“另一对人？”苍洛想起今天对城关无人的疑惑，心里隐隐浮现一丝联系，“颜老爷招亲？”
　　陵诺看苍洛的眼神柔和的可以掐出水来：“对。奈落也想要那幅画，不过因为崔刺史本身也是一位先天高手，之前派人去偷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半个月前，那幅画的消息被不知道的人突然传开，各路高手陆续向丰州而来。奈落没办法，伙同颜老爷办了个比武招亲，开了城关，召集了不少本部的高手。奈落高调宣布对那幅画志在必得这件事已经在江湖上传开了，如今各路高手聚在一起，反而各方都不敢下手。我们如果要探查崔府，最好先去查查奈落这次来了多少人。”
　　苍洛听了，点了点头。即便他从未出过墓，可也听过奈落的传闻。忘川河畔鬼渡舟，冥府路上花引魂。奈落之名，由此而来。
　　江湖上有言“宁闻鬼哭，不入死人墓。”说的是死人墓的神秘。
　　江湖上还有言“阎王让你五更死，奈落劫命在三更。”说的是奈落的狠绝。
　　江湖邪道，一墓一落，令人闻风丧胆。在死人墓不出的江湖上，奈落就是当之无愧的魔道龙头。如今朝政太平，江湖难得几十年的安稳发展，奈落虽是江湖上新出的势力，却已盘踞魔道大佬的位置许久了。如今奈落发话，没人敢动手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不敢是真，抱有侥幸心理的也不在少数。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苍洛问道。他无争强好胜之心，可是也绝不会让自己的任务失败。
　　“先歇歇吧。”陵诺柔声道，他剥了螃蟹肉在盘子里，堆得高高的，然后递给苍洛，“你赶了那么久的路，多吃点肉。”
　　苍洛接过以后，突然想：自己为什么要听他的？看着盘子里白花花的肉，转念一想，陵诺的江湖经验比自己丰富，听一听也没什么，而且自己似乎从见面到现在一直在用陵诺的钱。他的脑回路一下子从任务跳到了钱上，想到这里，他突然说道：“你身上钱带够了吗？”
　　苍洛在第一次出墓前二十年的人生里，从未想过钱的问题，出墓后因为钱丢了，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现实让他的幼小心灵瞬间成熟，而成熟的代价就是，从此死人墓少主对钱留下心理阴影，生怕自己身上再出现钱不够的情况 。
　　陵诺也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虽然他不明白苍洛为什么问，但他依旧认真地回答道：“我能挣钱，你放心花就行。”说完这句话，他后知后觉的发觉到这句话有点像是在推销自己，不禁笑了。
　　苍洛：“？”
　　吃完饭后，俩人晃悠悠的回到房间。苍洛洗漱完后，坐在床上看着陵诺。
　　陵诺：“只有一张床，我们一起睡吧！”
　　苍洛：“这样不太好吧。”
　　陵诺：“那我睡地上吧。”
　　苍洛皱眉：“这样也不太好吧，不如，”
　　“那我们一起睡吧！”陵诺说。
　　“我睡地上吧。”苍洛提议。
　　陵诺想都没想说：“不好。”
　　他说不好，却不给理由。苍洛却觉得陵诺说的很坚决，仿佛有一种天经地义的感觉。一时间无法反驳。
　　陵诺很会顺坡滚，立刻扑到床上，像怕被人抢走糖果的孩子。
　　苍洛：“、、、、、、”
　　于是两个人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苍洛第一次同人如此亲密，原以为自己铁定不适应，谁知道他躺在床上，鼻子嗅着枕头边只隔了几拳距离的陵诺身上传出的清幽的气味，仿佛雨后的寒梅香，清冷却勾人心魂。他闻着闻着，竟然渐入梦乡。最后意识模糊的时候，他脑海里竟然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死人墓后面的寒梅林，特别是每年腊月，梅花瓣瓣落下，站在树下花雨中，身上能染上透骨清香。
　　这个念头随着无数呼啸的睡意，被淹没在他脑海深处。
　　睡至半夜时，一向浅眠的陵诺敏锐的察觉出身边人气息的异样。他立刻睁眼看向苍洛。后者此刻正脸色苍白，额上沁出细密汗水，淡白的唇轻泯着，眉目间有着恐惧和悲伤，显然正做着噩梦。
　　他轻轻伸手替苍洛拭去汗水，抚平皱着的眉，柔声道：“别怕。”轻而软的声音，仿佛风过，想抚平涟漪的湖。
　　苍洛模模糊糊的睁眼，看见面前月色星光模糊下的陵诺，似乎在梦想和现实的边界上，回溯了过去，连接到现在。在光阴和岁月尽头，时间就此搁浅。
　　他迷迷糊糊地呢喃，仿佛是来自过去的呢语：“你还觉得我恶心吗？”
　　陵诺神情一震，似乎窥听到了能让灵魂都颤栗的地狱之语。
　　“对不起，”苍洛的眼泪流下，落进乌黑的发，“我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你别讨厌我。”
　　陵诺颤抖着伸手去擦拭苍洛的眼泪，温暖的手掌放在身下人迷茫半睁的眼上，“乖，睡觉吧。”
　　直到很久以后，苍洛的呼吸再次恢复了平静。
　　陵诺小心翼翼的钻进苍洛的被窝，轻轻抱住苍洛仍在微微颤抖的身体，仿佛在拥抱一只受伤的小兽。他缓缓闭眼，呼吸着身边人身上暖暖的气息，仿佛什么罪都可以在这里得到赦免。
　　“对不起。”陵诺呢喃道。
　　就像那个曾经骄傲的孩子，对身后那个哽咽的男孩说：“喜欢男人，你真恶心！”
　　对不起、、、、、、
　　明明那个孩子在转身后，也忍不住泪流满脸。
　　对不起、、、、、、
　　真的不是故意想丢下你。
　　漫漫长夜里，陵诺再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