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他总在演我（电竞）》潜渊

7、汪

　　今天山风的直播间可谓盛况空前，开播没几分钟，直播间人气就飙上了250万，比那天陈珂跟他单挑百里玄策的时候还多。直播画面全被弹幕遮住了，满屏都是“人渣”“草粉开心吗”“看你还能播多久”之类的弹幕，有些甚至是看着都觉得脏眼睛的辱骂，不知是怎样的人才能说得出这样的东西。

　　山风坐在电脑前面，就像平时一样，简单地调试了一下设备，之后画面就切到了游戏界面。按下巅峰赛界面之前，他的手机响了，他不得不切到通话页面。来电的是个陌生号码，地区和山风所在的广州相隔一千里之远，一看，就知道是骚扰电话。

　　他一句话不说，见惯不怪似的把通话摁掉，顺便把来电号码拉黑，之后打开飞行模式，只剩WiFi连着。

　　弹幕上那些肆意宣泄恶意，用恶毒的语言攻击他的人，只在他电话响起的时候，短暂地消停了一下。等他进入BP界面，屏幕上又全是脏得看不下去的话了。而山风沉默地选英雄，他中途抬头看了一下电脑屏幕，但他的脸上，没表现出丝毫的情绪变化。他只淡淡地看了一眼，之后又继续低头看游戏界面。面对造谣他，莫名其妙跟风攻击他的人，他的回应是照常开播，不予过多的解释。

　　暴风雨一样挡也挡不住的恶意，总让陈珂想起一年前的自己。

　　按匹配前的一刻，陈珂走神了，既然没撞上，他干脆把手机放下，悠悠闲闲地去冰箱拿了罐可乐，哧的一声打开，坐在电脑前面，看山风打。

　　山风按照惯例，拿了打野位。这一次他终于拿到了娜可露露打野。娜可露露是个暴力英雄，高爆发一套流刺客，黑切破军一出，山风就开始秒天秒地秒空气。只要一听见游戏里的娜可露露说“ありがとう，ママハハ（*谢谢你，玛玛哈哈）”，对面就要出人命。

　　没多久，山风的娜可露露已经超神了，弹幕上不和谐的声音这才被“666”冲散一点。就在此时，山风的直播间里传来刺啦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扯破了。

　　山风戴着耳机打游戏，丝毫没有发现。他坐在电脑桌前，电脑桌后面拉了一块帘子，挡住房间里别的东西。这时候，背后的帘子上映出一团不明黑影，黑影在山风背后上蹿下跳，同时发出各种怪声。

　　直播间里开始出现这样的弹幕：“？？？？？？？？？”

　　砰！不知道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

　　哐当！好像是玻璃杯之类的东西碎了。

　　刷刷刷刺啦！一堆纸被撕破。

　　直播间里越来越多的“？？？”，山风毫不察觉，他一边打，一边还不由自主地跟着游戏里的音效，小小声用蹩脚的日语学娜可露露说ありがとう，ママハハ，一边疯狂越塔杀人。他是很秀，然而他身后的灵异黑影把观众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在莫名怪声响了快五分钟之后，帘子后面传来“汪”的一声吠叫。

　　……

　　弹幕开始刷：“风神你的狗在拆家。”

　　山风抬头扫了一眼电脑屏幕，没反应。

　　帘子被风一样的狗子掀开，露出一张被弄得垃圾堆一样的床。弹幕已经憋不住了，满屏都是——

　　“风神你的狗！”

　　“快去把你狗拴住！”

　　“你的床要报废了！”

　　“我看到了半张一百块……”

　　“风神你的海报……成拼图了”

　　陈珂这下明了。山风不是不怕骂，他刚才根本没看到别人骂他，他把弹幕关掉了，所以这么多人提醒他，他都没发现自家狗在他床上撒欢。

　　这时候墨蓝的帘子中间冒出来一只白白的爪子，接着是两只，然后帘子被扒开，冒出来一个硕大的，伸着舌头的二哈头。

　　山风这才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妥，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对上了二哈的目光，二哈还以为主人在召唤它，它欢欣雀跃地从床上蹦下来，跳到山风身边，窜上他的大腿，然后就仰起头去舔他。

　　山风：“怎么跑进来了？喂！别舔我脸——”

　　二哈：“哈哧哈哧哈哧，汪！”

　　山风：“下去！”

　　二哈：“哈哧哈哧哈哧，汪！”

　　山风严肃脸看狗：“汪！给我下去，听到没！汪！”

　　陈珂在屏幕那边：……莫不是个傻子？几百万人看着，他学狗叫？

　　二哈似乎还有点不服：“汪！”

　　山风：“汪！”

　　二哈：“汪！汪汪汪！”

　　山风放下手机，摸摸狗头：“乖，汪，自己蹲一边玩。”

　　……行吧，真有意思，他家狗，叫“汪”。

　　汪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一人一狗对视几秒，汪又扑他身上，大舌头往他脸上舔来舔去。这时候山风看到他放下的手机上，已经显示“你必须活跃起来，否则可能因为挂机而被举报”，他没办法，只好站起来，强行抱起自家的汪，往门口走去。

　　山风很高，目测至少一八五，他上身穿着一件酷炫的电子风狮子图案T恤，一般情况下直播间镜头拍不到的下身却穿着高中的校服短裤，以及十块一双藏青色澡堂拖。于是直播间里那么多人，就看着他弯着腰，强行将一只嚎叫着挣扎着的巨大二哈拖出门去，然后咣当一声把门关上。他抽了张纸巾擦擦脸上的狗口水，把移了位的无线耳机调好，接着打巅峰赛。山风平时直播的时候会放一点歌当背景音乐，但现在这背景音乐根本听不到，因为他的汪在门外抓门锤墙鬼哭狼嚎。

　　回到游戏，山风就看到队友发了句：“举报鸟人。”

　　山风语音输入：“举报谁呢！”

　　然后继续屠杀。

　　这局自然是节奏飞起的山风这边赢了，山风15-1-7金牌打野MVP，评分超过同段位98.75%的娜可露露。刚刚扬言要举报鸟人的队友还给他点了个赞。

　　山风笑他：“喂，刚刚不是你要举报我挂机的吗，有没有原则了你？”

　　山风英雄池不深，但他三个拿手英雄，百里玄策、娜可露露和裴擒虎，玩得是真不错。他节奏很好，清楚地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去哪里蹲人，什么时候该开龙，什么时候该反野。而且他心态确实好，除了陈珂之外，今晚狙击他的人还有不少，和某些演得很明显，而且还要在聊天频道不停骂人的队友一起作战，他心态也不炸。顺风不浪，逆风不炸，游戏技术上虽然没到最顶尖的水平，但至少心态完全可以，陈珂自问没他那么好的脾气，换做是他，早把手机一放，冰箱里摸罐可乐出来，挂机完事。

　　这一晚上，陈珂撞进过山风这边，也撞到过山风对面。山风这个人，虽然打法激进，但人很沉稳。

　　时间来到十点半，应该是山风下播前的最后一局巅峰赛，这一次，陈珂依然顺利地撞上了山风。山风在一楼，巅峰召唤师1；陈珂在四楼，巅峰召唤师4。

　　山风家汪在七点多鬼哭狼嚎了一会儿之后就安静了，这时候忽然又吵闹起来。这次它吵得更厉害，等山风选完英雄，它的声音却渐渐低下来，听起来竟有几分沮丧。

　　山风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房门。没多犹豫，他把耳机摘掉，手机放下，留下一句：“我去安抚一下我家狗。”接着便起身往门口走去。

　　他一打开门，被他关在外面的二哈就飞扑过来。这样一只大型犬扑过来，山风不得不后退了几步。他没发现自己的侧影进了镜头，手机那边的陈珂，看着他蹲下，接着便伸手摸了摸大狗的头。

　　汪被关在外面这么久，大抵是有些害怕主人不要它了，山风一蹲下，它就扑到他身上，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扒拉和舔。山风被舔得满脸满手的狗口水，也不恼，他揉着汪的头，嘴里还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和狗说话。抱了一小会儿，所有人都已经选好英雄，这时候汪的情绪稳定下来了，它从山风怀里跳下来。蹲着的山风和狗对视着，而后，山风忽然一把将狗抱住了。

　　镜头里只剩了山风的一小截背，陈珂把电脑的音量调到最大，电脑里断断续续传出山风几句低语——

　　“我没事……真的，汪。”

　　而后沉默地抱了汪一小会儿，他又说道：“谢谢你。”

　　山风松开汪，站起来。汪还跳起来扑到山风腿上，山风拍拍它，语气温柔：“好了好了，出去玩。” 他捡了地上一个被汪翻出来的乒乓球，抛出去。汪欢快地叫一声，跟着追出去了，山风这才把门关上。

　　回到椅子上之前，他看了一眼自己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床，他眼里没有半点的烦躁，只是神情中有些许疲惫和无奈。他把帘子拉上，坐下继续直播。

　　陈珂看着镜头里的山风。他今天一定很难过，难过到连自家狗都能发现的那种。但为了尽快把这件事给解决掉，他不得不假装自己一点事都没有，照样出现在直播间里。

　　脑海里回响着山风对汪说的那句“谢谢你”，这个少年，也曾对自己这样真诚地说过谢谢。陈珂忽然觉得心里冒出一丝愧疚感，他演了山风一晚上，好几次让本来有足够实力获得胜利的他输掉。想到这，陈珂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赚的钱相当的罪恶。

　　短暂怔忪之后他又赶紧把这样的想法从自己的脑子里甩掉。

　　可这想法离开他的脑海两秒，又瞬间回来。

　　他很难说服自己故意输掉。尽管钱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

　　这一局，陈珂选出的是法刺一姐上官婉儿。上官婉儿因为大招二段触发时会短暂无敌，因而天生就是个越塔杀人的凶悍刺客，陈珂前期无限支援打野山风抓人，每次都用大招越塔把人头收掉，因而经济领先其他队友一大截，很快，陈珂已经出到第五个大件装备。

　　山风这边是双战士边无射手阵容，于是中单上官婉儿和打野百里玄策就成了绝对的输出c位。陈珂的策略也是相当明确，团战爆发的时候等对面把技能都交给自己队友之后，才侧方进场人群刷大起飞。与此同时，山风跟上收割。为了让他们两个安全输出，双边战士和辅助都出的肉装，尤其抗揍，但输出不高。

　　在比赛进行到十五分钟的时候，陈珂他们中路逼团，对面的兵线已经出生，而陈珂方的中路兵线被对面打野韩信断掉两个，只剩了一个炮车跟在他们后面。对面法师站位靠前，企图抢先将陈珂方的炮车击杀，保住自家高地塔。

　　此时山风在直播间说：“法师浪了，可以上！”

　　在他开口的同时，陈珂已经丢出二技能，233连上两段大招。对面法师意识到危险，立即闪现，陈珂这时候跟着闪现，再接1333刷出大招二段追杀。谁料就在此时，对面断兵线的打野韩信刚好回城，他二技能突到陈珂面前，接着按下大招。韩信大招有霸体和减伤效果，他用肉身为队友挡下陈珂大半个大招二段的伤害，法师仓皇钻回泉水，而陈珂大招结束落地瞬间，对面韩信一技能将他挑飞。

　　婉儿没大没队友没闪现没金身，能做的事情就只有等死。辅助和双战士边都按下撤退，让山风把陈珂卖掉。

　　但山风说了一句：“能打。这婉儿会玩的，她不能死。”接着就按进攻，毅然决然往前冲。

　　山风二技能钩中对面韩信，陈珂后退放二一技能消耗，此时对面其他人都已经复活。

　　山风发信号：“发起进攻！”

　　背后三个人踟蹰不前。

　　陈珂发信号：“开始撤退！”

　　三个人本来就觉得该把婉儿卖掉，这时候婉儿都让他们退，他们赶紧后退。后退的时候还不忘发一个免责“撤退”，叫了撤退还不走，死了就是山风这个浪逼打野的锅了。山风在直播间喊：“婉儿大招还有五秒左右，可以打可以打！别退啊！”

　　他狂点进攻，但三个队友不听。此时对面上单白起大招已好，一个嘲讽甩到脸上控住，韩信接一跟上，摁着两个受白起大招嘲讽作用放不出技能的脆皮一轮狂锤。对面ADC跟上补输出，山风按下大招位移到敌人后方把技能躲掉。这时，陈珂的上官婉儿大招恢复。

　　对面血量太厚，我方队友全走了，剩下山风陈珂两个人，就算两个人极限操作，都只能以命换命。

　　山风这时候选择保住陈珂，他点撤退，意思是自己把对面人拖住，好让陈珂逃掉。

　　但陈珂这次又跟他点相反的信号。他点下进攻，接着人群233333来回刷大起飞。

　　山风“哧”地一声笑了：“这婉儿。”接着回头反打。

　　对面五个人，最后两个人把他们都打残了，但可惜的是，一个都没打死。上官婉儿和百里玄策一起倒在对面水晶旁边，看着对面五个人补满血，浩浩荡荡往自家水晶方向杀去。

　　这局又输定了，还是大顺风被翻盘的，但最后打了场硬仗的山风却没多失望，他还语音输入：“中单太浪，带不动。”

　　陈珂语音输入：“打野太菜，带不动。”

　　三个很肉且很怂的队友加入甩锅：“两个坑逼，叫了走还不走，活该一辈子上不去分。”

　　最后水晶爆掉，陈珂难得认真打，但还是成功保住了自己的0%胜率。陈珂14-1-6金牌中路MVP，山风13-3-8金牌打野评分第二，三个队友怒而退出，对面五个人给浪得飞起的中单陈珂和打野山风点赞。山风不甘示弱，还了对面五个赞。

　　然后还给极限反秀虽败犹荣的陈珂点了个赞。

　　陈珂停在自己的结算界面，看着弹出来的小红毛大眼睛百里玄策头像点赞提示，而后忽然觉得刚刚最后两个人打对面一窝人的感觉还……挺痛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