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男主的亡妻》甜白碗

2、第二章

　　“小年！小年！快醒醒！”耳畔响起一个温柔又带了些担忧的声音，接着，她就被推醒了。南风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然躺在这张睡了两个月的炕上，只是，整个人犹如刚从水里出来，已经汗涔涔了。
　　“又做噩梦了？”
　　薛小梅见她终于醒了，摸了摸她额头，发现都是冷汗，急忙披衣下床，也没惊动旁边已经睡着的薛小莲，自己过去点了油灯，拿了毛巾替还躺在那里的三丫仔细地擦了汗，又怕她着凉，给她换了件干净的小衣，最后给她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南风正有些口渴，感激地接了过来。
　　薛小梅坐在床沿边，望着她喝水，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又魇着了？三丫，从前我记得你睡的很稳，最近几个月是怎么了，时常见你魇梦，是不是不小心在外头撞到不干净的东西了？要不明天我跟娘说一声，让她请马大婶来家里瞧瞧？”
　　马大婶是她们屯有名的神婆，屯里谁家发生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去找她处理，不过，自从国家开始破破除封建迷信后，马大婶再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在屯里接活，只有知根知底的同村人才能请她出马。
　　南风连连摇头，一只手端着碗，单手在胸前比划：
　　——用不着，我真的没事。
　　薛小梅接过碗，放回到桌上，还是不放心：“你方才到底梦见了什么，浑身都冰成了这样？”
　　没什么，就是再清晰的回顾一遍她临死之前的经历而已。
　　南风委屈的又想哭了。
　　穿越重生这种东西，她只在书本上瞧过，憋屈一世，便得了机会重生一世。
　　年轻不懂事的时候也曾幻想过如果这种神奇的事情落在她的身上，只不过长大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这类不切实际的想法。
　　见识过社会的残酷，她的生活虽然有点枯燥无味，但是却不用为生活辛苦奔波。
　　只是，为什么像她这种碌碌无为的小人物能获得重生大神的青睐？！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哪怕不在同一个时空，仍旧按着那个特定的轨迹，周而复始着运行。
　　南风在清醒过来的那一瞬间，脑子里便涌入了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
　　说起来南风还挺怜悯那个被她占据了身体的小可怜，出身寒苦家庭也就罢了，偏偏还身有隐疾，是个哑巴。
　　当家作主的祖母重男轻女，人到中年的父亲还在游手好闲，窝囊了半辈子的母亲依旧软弱可欺，至于两个姐姐和哥哥，用他们这儿一句老话形容就是“一坏一傻一奸”，刚进门不久的嫂子也是个不好惹的。
　　小可怜虽然年龄最小，但在这个家并不受重视，大部分时间都是充当忙碌的隐形人。
　　和所有缺爱的孩子一样，她极度渴望父母对她关注。
　　所以，在两个月前，面对那群对薛振华虎视眈眈的追债人，她义无反顾的挡在父亲面前，企图此举能够得到他的称赞，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亲生父亲为了逃命，竟然丧心病狂的将她推向追债人的刀刃，虽然追债人带着武器及时躲开，她却一头撞在院里那块充当饭桌石头上，再次醒来灵魂已换。
　　从不知人间疾苦的娇娇女沦落为受气包小哑巴，落差太大，初来乍到的南风恨不得当场再死一回。
　　只是额头婴儿拳头大的伤口隐隐的提醒她，如果没有撞死，她的额头将会又添新疤。
　　爱美如命的南风怂了。
　　两段截然不同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南风缓了半个月才回过神，但是在电影院惨绝人寰的一幕，她始终无法忘记。
　　而她的心口，现在也仿佛依然留着匕首刺入时带来的透心痛楚与寒意。
　　她不想再回忆了，朝薛小梅蜷缩着靠了过去，朝她比划一下手语：
　　——只是梦到被一只野猪追赶。
　　薛小梅笑了，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真是不经吓，野猪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好了，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吓一会。”
　　少女温热的手指在她的耳朵上轻轻一碰，便倾身过去吹了灯，摸黑钻回了被窝，抱着南风，轻轻拍她后背，柔声道：“别怕，有大姐陪你睡觉。”
　　南风点了点，靠着薛小梅柔软而温暖的身体，慢慢闭上了眼睛。
　　1975年小寒月光，被窗牖的窗纸细细地筛过，静静地在床前大片地面落在一层白霜。
　　南风心神渐渐地安稳下来，闭上眼睛。但她再也睡不着觉。身畔的薛小梅仿佛也和她一样。她以为南风睡着了，轻轻地替三丫掖好被角，自己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眠。
　　南风听着薛小梅沉闷而悠长的呼吸声，知道她的心事。
　　薛里屯是毛安县林阳镇下的一个屯子，村里不过两百多户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俱是看老天吃饭的庄户人家。
　　薛家就是其中一户。
　　不过薛家却和普通的农户不一样，祖上有些风光的历史。
　　这就要从薛小梅的祖父薛老爷子提起。
　　当年R国人入侵华国，最先失去沦陷的便是他们所在的北国地区。
　　薛老爷子虽然没有读过书，但年轻时候在外头讨过生活，目睹了平民百姓因为战争而颠沛流离的艰苦生活，生平最大的愿望便是将在北国地区肆意妄为的R国人驱逐国土。
　　虽然有一颗为国家奉献生命的心，但是作为家中独子，无论如何他的母亲也不会允许他参与战争。
　　那颗不安躁动的心，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琐碎的田园生活，渐渐失去热血。
　　后来，在得知R国人准备要来他们这一带寻找前朝留下的宝藏，隐藏在心中的热血被唤起，便主动担任起为他们带路的任务，暗中联系反抗R国的人士。
　　里应外合之下，别说找到传说中的宝藏，R国还为此牺牲不少士兵，一怒之下，便将带路的薛老爷子杀害。
　　如此，薛里屯就多了一位寡妇。
　　失去丈夫的孤儿寡母的生活质量直线下降，食不果腹，并未因为国家统一而改善，就在薛寡妇走投无路之际，薛老爷子的英勇事迹传到县长耳中，为了纪念和感激薛老爷子做出的贡献，曾数次派人前去探望。
　　被大家提起名字便摇头叹息的薛寡妇一跃成为所有人羡慕的对象，而薛老爷子唯一的儿子薛振华也成为大家眼中的香饽饽。
　　有县长做靠山，此子若是能够继承其父的精神和气魄，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但是这位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孩子长大成人之后，却成了屯里有名的二流子。
　　振华，振华，寓意为振兴中华。
　　可惜薛振华并没有实现薛老爷子对他的期望，反倒是仗着他为国捐躯的爹是抗日英雄，整日胡作非为，老队长有心想要整治，可薛寡妇心疼儿子早年的遭遇，有心补偿，就拦着老队长胡搅蛮缠，死活不让。
　　若是谁敢动她儿子一根汗毛，这老婆子就跑到薛老爷子的坟头又唱又哭，愣是把薛老爷子在屯里积累下来的好人缘和威望给哭没了。
　　薛振华自从尝到薛老爷子身份带来的好处，越发肆无忌惮，但他也知道好歹，他爹在薛里屯是个人物，但是出了薛里屯，谁知道薛里屯有个抗日英雄？！
　　顺风顺水活了大半辈子，半年前，为了躲避农活，打着为他老娘买药的旗号去了省城，偶然之下接触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兄弟”，一来二去的，又沾上了赌的恶习。
　　薛家本就是个贫困之家，虽说薄有家产，那家产也就只够维持全家老小的吃喝开销。哪经得住这么赌场里送？
　　薛振华往赌场跑了四五回，把家里输了个底儿朝天。眼看着家门风雨飘摇，他竟然还不知错，举债又去赌了两回。
　　这么一闹，差点把小命搭进去。好容易将人捞回来，薛家却从此永无宁日。
　　那些催债的都是省城来的，自然不是省油的灯。
　　手里拿着薛振华按下手拇指痕迹的欠条，一口咬定薛振华是为了个老母买药欠下的债务，人证物证俱全，当地警员也是无计可施，只能按照他们的要求，让薛振华将所欠下的债务如实奉还。
　　薛家那点钱早就被薛振华输光了，哪来的钱还债！
　　就在一家一筹莫展之时，有媒婆上门来，说有人愿意出丰厚的聘礼迎娶薛家大姑娘。
　　薛振华此人虽相貌平平，但他却有个从大户人家解放出来的丫鬟婆娘，三个姑娘长相肖母，性格温婉，自她们到了嫁人的年龄，前来求亲的人便络绎不绝。
　　奈何都是一些乡下穷汉子，随便将她们嫁出去，拿不到多少钱，耳闻有人愿意拿出丰厚的聘礼，薛振华自然乐意。
　　虽说是填房，但在他看来，农村姑娘能嫁进县城，简直是做梦也没想到的好事，立刻就答应下来。
　　现在双方已经确定了日期，腊八举行婚礼。
　　……
　　“我吵到你了吗？”
　　薛小梅察觉到妹妹还没有睡着，有些歉意的问道。
　　南风摇了摇头。
　　片刻后，昏暗的夜色里，南风听到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仿佛问她，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马上就要举办婚礼，那个人……应该会出现吧……”
　　从议亲到下聘，那个要娶她的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就算薛小梅性格宽厚，也忍不住偷偷哭了两次，对方显然没有将这桩婚事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何必提亲，让她受尽屯里人的奚落！
　　南风沉默了。
　　其实就在媒婆上门提亲那天，她从她们口中听到了关于那个男人的消息。
　　当时她们正在为提亲成功雀跃，压根没有注意到灶台前堆成小山似的柴火堆里，藏着一个灰扑扑的小丫头。
　　她们说话的声音虽小，但打小她的听力就敏感。
　　根据她们的谈话内容可知，男人在县城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和三岁的儿子生活在一起。因为和亡妻感情深厚，并没有再娶的心思。只是抵不过家人的苦苦哀求，万般无奈之下松口，却对娶亲之事满不在乎。
　　而她们之所以选择薛小梅是因为她和男人逝去的妻子有八分相似。
　　若是将这些消息告诉薛小梅，她只是她未来丈夫逝去妻子的替身，她该如何？
　　退亲是不可能的，聘礼早就被催债人瓜分，只是对这场交换而来的婚姻没了期待。
　　南风摸索着，慢慢地握住了大姐的手。
　　她的手指也触及冰凉，没有丝毫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