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相公是杀猪匠》鸩离

7、第七章

　　彼时肖母正坐在东屋圆桌旁，手里拿着针线，摸索着一块布头在缝小衣。

　　秋竹看她手里的小衣裁剪得整齐工整，缝制的针线细密扎实，一点也不像是出自盲人的手中，心中惊奇不已，走进屋里后，又把刚才的话儿问了一遍。

　　“咱家没有锄头。”肖母看不见她，猜测她站在门口，便把头望向房门，“秋竹，你也甭忙活，咱家没有地，你想吃啥跟娘说，娘让李家人送点过来。这些年，我们母子的菜食都是从她家买的，价钱公道，花不了多少钱。”

　　难怪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感情吃穿用度都是买的，这一个月下来，得花多少开销啊。

　　秋竹理解婆婆眼睛不便，夫君时常在外没人照拂家里，家里就算有地也没人种，不过她嫁过来了，断没有能自己动手种菜种粮，还要花钱去买的道理。

　　她对肖母说：“娘，早上夫君已经跟李婶子她们说明，以后不用她们过来帮忙了，夫君一个人赚钱养家着实辛苦，咱们一直买粮买菜吃也不是个事儿，不说别人怎么想，我娘要知道了，肯定骂我偷懒没家养，丢她的脸！娘，您要是不反对的话，晚上夫君回来，我们商量着买几亩田地，以后地里的活儿都由我干，要是地里没您想吃的，我再给您买，可好？”

　　“好，都依你。”肖母不但没反对，反而挺高兴。

　　李家母女打得什么想法，她心里跟个明镜似的，这俩母女看着面相老实，但她们在肖家帮忙的这三年，没少在他们母子面前哭穷耍心机，从他们母子手里抠弄了不少银钱。

　　本来乡里乡亲的，李母两口子以前是肖家的佃农，让他们过来帮忙，是念在以前的旧情，每个月都给工钱的，没想到这两母女欺她眼盲，送来的菜粮时常缺斤短两不说，但凡风儿往家里买点什么吃得用得，她们母女总要想方设法顺点走，有时还会偷偷翻家里的衣柜，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偷偷据为己有。

　　这些小毛病她本不欲计较，时间一长，心里终是厌恶不已，只是碍于往日的情分没好开口撵她们，现在儿媳妇进门，家里由儿媳妇当家做主，李家姑娘若还在肖家，传出去只会是个笑话，所以肖行风的举动，她是无比赞成的。

　　而秋竹没嫁过来之前，肖母已经从肖行风的口中听闻她在林家勤劳吃苦，家里地里都是她帮着林母操持，是个勤快踏实，闲不住的好孩子。

　　这样的孩子，要不是胃口大，吃得多，那绝对是所有婆婆心目中最佳的儿媳妇人选，哪轮的到她家风儿娶她。

　　秋竹要买地，她自然不反对。

　　秋竹见婆婆不反对，也高兴不已，不过买地的事情还要得肖行风这个主心骨回家后商议敲定。

　　现在时候尚早，秋竹想着家里连个鸡鸭都没养，想吃蛋肉什么的，还是要去别人家买，远不如自己养得实在，想去村里的人家问问有没有种蛋卖，可她刚嫁到胡家村来，对胡家村的人不太熟，于是把目光看向肖母。

　　肖母听了她的意思，倒没有反对，只是肖家没出事之前，她是深居大宅的肖夫人，鲜少露面和村里人结交，肖家出事后，她带着肖行风在外飘荡了二十年，五年前回到胡家村，一直呆在家里，也很少跟村里人接触，不仅仅是因为眼睛不便，还是她心里有道过不去的坎，打从心底里厌恶村里某些人，不愿意出去碰上他们。

　　现在却是不同了，家里多了个儿媳妇，是要陪自个儿子过一生的人，她现在不站出去给儿媳妇认脸撑场面，若是儿媳妇被人欺负，风儿不在家，无人给她撑腰，她肖家还有什么脸面在村里立足！

　　一向讨厌与村里人结交，近五年没怎么出门过的肖母，在秋竹的搀扶之下，昂首挺胸，姿态优雅地从村中小道走过，引来村里无数人好奇、惊讶的目光。

　　“我没看错吧，那个穿烟墨色长裙的妇人，是肖夫人？咱们是有多少年没见她出门过了，这次怎么出来了？她旁边那个新妇人打扮的，是肖屠户昨天娶的媳妇？”

　　“还真是肖夫人呐，这些年来她深居简出，很少露面，这么一瞧，容貌不逊当年，风韵犹存啊。”

　　“她旁边的新妇，看样貌应该是肖屠户的媳妇没错了，早前我就听人说过，肖屠户的媳妇人长得不咋滴，饭量极大，比男子还吃得多，瞧那新妇人高马大的，可不就是吃壮的。”

　　“噗，可不是，我听说啊，这肖家新媳用了下三滥的手段，抢了那李家姑娘的婚事，不然就那肖家媳妇的长相，她能嫁给肖屠户？谁人不知肖屠户本事大着呢，光杀猪这一项，每月至少要赚二两银子，更别说他还会打猎、会一些功夫给人护卫.....只可惜这样好的男子，落到了肖家媳的手里。”

　　“我就说李桃花那样漂亮的姑娘，肖行风怎么看不上，原来这桩婚事是这么成的啊！那肖家媳妇，可真够贱的！”

　　......

　　叽叽咕咕，嘻嘻哈哈的评头评足恶意笑声不绝于耳，秋竹最是听不得别人说自己闲话，尤其村里那些上了年纪的男人，当着她的面，流里流气的评论肖母，秋竹张嘴想骂回去，手却被肖母用力捏了一下，生生断了她想说话的念头。

　　“别管他们。”肖母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这些乡民愚昧无知，满口粗鄙，你若事事同他们计较，不但会让他们变本加厉，越发嚣张欺负人，还会气坏自个的身子，不值当。”

　　“可也不能这么忍着啊，像我们村里那些人，你越忍着，他们越觉得你好欺负，越会蹬鼻子上脸，厉害点的甚至会把你逼死，这些说坏话的人，就不能惯着！”

　　秋竹扶着肖母坐在村道边一颗槐树下的大石头上坐着，转身从树上用力扳下一根树枝，当着那些看好戏跟来的人群的面儿，用力折断树枝后，高声道：“我这人没啥本事，就是饭吃得多，活干得多，力气比一般男人大，也受不得气，最讨厌别人在我背后乱嚼舌根！谁要再敢说我们一家半点不是，我可不管你是谁，直接撕了你的嘴！可别惯我不给脸！”

　　那根树枝，约摸手腕粗，虽说乡下农妇长年干活，有的是一把子力气，可一根手腕粗的湿树枝，男人都不一定掰断，更别说女人了。

　　一时众人惊惧不已，心道这肖行风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村里多少姑娘对他青睐有加，他就看不上眼，结果转头娶了这么一个泼妇回来，这是要干啥？

　　先前说话的一个妇人不服气地说：“咋，刚嫁到俺们胡家村来就蛮横上拉？你以为你是谁啊，嘴长我身上，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管不着！”

　　“你当着我的面再说一句我家的不是试试！”秋竹拽紧手中的断枝，面容黑沉似水，嘴角擒着一抹冷笑道：“我可不是我婆婆、夫君为人心善，旁人说什么都不在乎，我既已为肖家妇，万事都要为肖家着想，我绝不允许有任何人在我背后乱嚼舌根，诋毁我肖家名声！”

　　那中年妇人看她长得比一般女子要高，身子也比一般女子结实，这真要惹毛了她，打起架来，那自己铁定要吃亏。

　　虽说周围站了不少看戏的人，可真打起来，他们不一定会帮忙，再者肖行风是个屠户，平时在村里寡言少语，尽管跟村里的孩子们相处愉快，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人可不像表面上那样的和善，至少冲他脸上那条狰狞的蜈蚣疤痕，他敢独自上山打猎，还有二十年前肖家发生的事，没有一个人敢惹肖行风。

　　如今他娶的媳妇也不是个软柿子，中年妇女只不过是给自己侄女儿李桃花出气，可没想到要跟人拼命，一时犯了怂，放了一句狠话：“你让我说，我就说啊？我偏不说！我可不怕你，以后咱们走着瞧！”说完灰溜溜的走了。

　　中年妇女走了，人群鸦雀无声，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秋竹，皆不明白肖行风看中了她哪一点，难道是觉得肖母平时总在村里受欺负，特意娶了泼媳回来保护他娘的？这可就有意思了。

　　秋竹像是看不见他们的怪异目光，扔掉手中的断枝，向众人行了一个福礼说：“各位乡邻实在对不住，我初来乍到，原该跟大家伙儿认个脸，喊喊长辈的，奈何有些人不知趣，总以为我夫君不在，就能欺我好性子的婆婆。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也不是小孩子家，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得有个数儿，我作为肖家的媳妇儿，哪有不护着婆婆的道理。我一时激愤，说了不好的话儿，还望各位乡邻海涵，我今儿带着婆婆出来，除了要认认乡邻之外，最主要的是想买些种蛋，不知各位乡邻家里有没有卖？”

　　“我家有种蛋，还有抱窝的母鸡，你且随我家去买吧。”人群沉默了一会儿听，一个长相面善的老妇人开口打破僵局。

　　旁边的人都回过神来，知道这肖家母子出手阔绰，争先恐后地说：“我家不仅有种鸡蛋，还有鸭蛋、鹅蛋，价钱比集市便宜一文钱，你要买多少？”

　　“我也有，我也少一文。”

　　“我家有现成孵化出来的鸡鸭崽，肖家媳妇，你要不要？”

　　人群一下热闹起来，一直沉默不语的肖母，嘴角勾出一抹淡笑，明明眼睛看不见，她却觉得今天的天气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