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相公是杀猪匠》鸩离

14、第十四章

　　王婶子两人走后，秋竹回头走到肖母的面前，半蹲下身子，问她：“娘，我方才将田地租赁给了刘家，你不会生气吧。”

　　“家里现在是你当家，田地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怎么会生气呢。”肖母摸索着手中的一根树枝，笑着道：“比起田地租赁之事，我更惊讶于你的聪慧，之前用得那‘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词汇倒也准确。”

　　秋竹没进过学，不识字，之前她不觉得有什么，有一天她清算家中剩余的钱财时，数来数去，总是不清不楚，肖母听见就教了她两回，随口说了一句，镇上的富家娘子掌家都要记账本，才能保证家里开销不会乱，秋竹想起婆婆是富家出身，打小识文断字，她想着村里人之前曾说过李桃花识过几个字，是个文化人，却做出拿起子不要脸皮的事儿，她有心想跟那李桃花比一比，生出了要识文断字的心思，便向肖母求学。

　　肖母自打眼睛瞎了以后，只觉世间一片黑暗，每日除了吃喝拉撒，摸黑缝衣绣花，就在屋子躺着坐着，日子实在无趣。

　　秋竹有心想认字，她正好无事，两婆媳，一人教，一人学，短短半月的时间，秋竹就已认字不少字，也能说些成语，不过笔墨纸砚着实贵，秋竹也不会去考秀才，便每日拿着树枝在院里的泥巴地上写写画画。

　　秋竹听了肖母的赞赏，也是万分高兴，趁时候尚早，干脆拿着树枝，在肖母的指导下读书认字。

　　不大的院落里，朗读声阵阵，已经长出白绒毛的鸡鸭鹅崽在院子里唧唧嘎嘎低头啄食，院角靠海棠树的地方牵着一根粗布绳，上面挂着昨夜晾晒的衣裳，屋檐下同样牵了一根粗棉绳，挂着一排风干肉，堂屋两边的窗户外，还挂了成串的大蒜、苞米、干芋头等等，风一吹，衣服、肉条等等随风飘扬，看起来格外宁静。

　　王桃踏进肖家的院门，看到这样的景象，忍不住惊叹：“我滴个乖乖，秋竹，你现在的日子可是越过越悠闲哪，你居然跟那些毛头小子一样念起酸书来，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你莫不是准备要考个女秀才？哟，屋檐下还晒了这么多肉，你能吃完吗？”

　　秋竹听见声音，站起身往院门口看，只见一个穿着青布衣，头发绾成随云鬓，脸盘圆圆，脂粉未施，也没任何发饰的女子站在门口，眉眼弯弯带着笑调侃她，这不是她的好姐妹王桃么。

　　“王桃，你怎么来了？”秋竹惊喜地迎了上去，拉着王桃的手往院里去。

　　“这不是我家相公在镇上做长工，我给他送饭菜，顺道过来看看你么。”王桃进到院子里，先给肖母一番请安问好，从自己挎着的竹篮里，掏出一包蜜饯给秋竹说：“诺，这包桃浦蜜饯是我特意去镇上的食芳斋给你买的，当做是你回门，我没来看你的歉礼。”

　　“你这丫头，来就来，去食芳斋买这金贵吃食做什么，多费银钱呀。”秋竹端来一根马扎，让王桃入座，又起身去给王桃泡了一热茶过来给她喝。

　　肖母知道这对小姐妹有体己话要讲，找了由头说日头太晒了，让秋竹好生待客，自个回屋去了，留秋竹两人在院里说话。

　　肖母一走，王桃也不掬着了，喝了两口茶说：“当我不知道你，你是最爱吃蜜饯的人，尤其最爱吃食芳斋的桃浦、梅子蜜饯，我难得给你买一回，你假意推脱做什么。你上回回门的时候，我家大丫头夜里烧热晕厥，我和大丫头她爹带着她连夜去了镇上的回春堂，折腾了近半月才好，这不，得了空才有时间来看你。”

　　秋竹一听，收下蜜饯，关切地询问：“你家大丫头没事吧？怪我上次回娘家，去的匆忙，都没时间问你家的事情，我这个做婶婶的，也太过失职了。”

　　“没事，她自小身子不好，吃了大夫的药就好多了，只是我婆婆那里......”王桃叹着气说：“你也知道的，我婆婆那人比较强势，家里家外都由她做主，虽说我嫁过去的第二年就怀了大丫头，到底她是个女孩儿，我怀孕她的时候下地干农活伤到了肚子，导致她的身子骨弱，如今不到两岁，却是月月药石不断，这次大丫头半夜发热折腾了这么大半个月，我婆婆挺不高兴，话里话外都是一个丫头这么花钱可要不得，催着我赶紧生个儿子，可怀个孩子，岂是那么容易呢。”

　　秋竹是知道王桃婆婆的，这人说不上好相与，也说不上不好相与，是村里典型的嘴碎农家妇人，心地是好的，就是见不得儿媳妇闲，不管儿媳妇做什么，嘴上总要叨叨几句，心里才舒坦。

　　这种婆婆跟村里其他婆婆一样，认为儿子孙子才是家里的根，女孩儿不值钱，迟早都要嫁到别人家里去，儿媳妇必须生出大孙子，才能安家立本。

　　生得孙女虽说不至于讨厌，但比起大孙子的喜欢，那可是天差地远，王桃从前一个没心没肺，大咧咧的爽朗姑娘，嫁去从小青梅竹马的吴家后，日子也是这么难熬，秋竹替她心酸不已，只能安抚她几句。

　　两人说了一会子话，王桃话里话外都是羡慕秋竹，大致是说秋竹是她们几个小姐妹中嫁的最好的，她男人不但给了丰厚的聘礼，让她在村里赚足了脸面，她婆婆对她也好，进门就把掌家的银钱钥匙交给她打理。

　　要知道村里很多人家当婆婆的，不到死，绝不会把掌家之权交给儿媳妇，生怕儿媳妇掌家之后生出贴补娘家、分家的心思。

　　光这两点，已经让她们一众小姐妹羡慕的了。没想到秋竹男人还收回了四十亩地回来，这下秋竹就算躺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光每年的租赁粮食就够她好吃好喝的吃上一两年，秋竹从没人要的老姑娘，一下跃升为富家娘子，这种福气，是别人三世都求不来的，多少人眼红嫉妒着呢。

　　王桃说了老半天，最终劝秋竹赶紧给肖行风生个孩子，又传了一些闺房之术，让她牢牢把握住她男人的心，千万要堤防村里那些漂亮的女人，不要让其他女人占了便宜。

　　秋竹知道王桃说这些也是为自己好，哭笑不得的一一应下，在王桃临走前，割了半条猪肉，拿了二十个钱儿给她。

　　王桃推脱不要，秋竹就说她：“往日我家穷，都是你来照拂我，如今我嫁了人，家中日子还算过得去，你家大丫头都病了，我也没去看看她，这二十个钱儿是我当婶婶的给她买糖吃的钱儿，肉嘛，是给她补身子的，又不是给你。你不要，岂不是寒我这个当婶婶的心。”

　　王桃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这半条肉少说也有两斤左右，加上这二十个钱儿，就算是她回娘家，也没拿得这么重，只得收下，跟秋竹约好，她家要是掘地，没人帮她挖得话，叫她吱个声儿，回头她带着她男人来帮她挖，秋竹应下了。

　　送走王桃后，时候不早了，已经快到傍晚了，秋竹进到肖母的房间，问肖母晚饭想吃什么，肖母向来吃得清淡，也吃得少，只说煮完水煮面就行了，秋竹便进到灶房里忙活起来。

　　她先从放面粉的大缸里，舀出两大碗面粉，掺水搅拌一番，使劲揉出光滑的面团之后，拿刀切了三个长条剂子，几番拉扯，一小撮细丝面条就出现在她面前。

　　她把面条放在案板上，把锅烧热，先煎了个荷包蛋，接着烧开热水，把面下下去，趁锅底翻滚的空档，洗了两颗从村里人家买得小青菜放进去，接着拿上一个大碗，放了些酱油、醋、猪油，一点前两日用猪肉切成小丁，翻炒干瘪的肉臊子，舀上一勺面汤到碗里，再把面捞起来，放上翠绿的小青菜，煎得金黄的荷包蛋，一碗色泽诱人，简单又美味的荷包水煮面就成了。

　　秋竹把面端进堂屋里，扶着肖母从房里出来，仔细伺候着她吃下。

　　由于肖行风回家没有一个定性，秋竹怕肖母饿着，通常都会先给肖母做饭，伺候着她先吃，自己另做饭菜，等着肖行风回来一道吃，这样才能显得有家的幸福感，肖母知她一片好意，想吃什么就跟秋竹说，肖行风不在的日子，婆媳两人在吃食上倒没有任何不愉。

　　肖母自小锦衣玉食，什么金贵吃食都吃过，原本在吃食上极为挑剔，后来肖家出事，她带着肖行风飘零多年，在吃食上早就不计较了，如今只要能填饱肚子，她没什么好挑剔的。

　　只不过秋竹事事依着她，她也不好拂了儿媳的好意，每回都说些简单好做的食物，秋竹手艺说不上多好，但吃着就是对她的胃口，比如水煮面，她就喜欢面条煮得软软的，又不能烂，能挑起来吃进嘴里不硬，随意嚼两下进肚最好，面不能多，得汤宽，最好弄点小青菜，煎个小鸡蛋，放点香喷喷的猪油或肉臊子，再来点葱花，她能连面带汤都吃掉。

　　事实是，她家没人种地，村里种葱蒜的人家很少，都把好地留着种粮食，荒地种些菜吃，秋竹买不着葱，又没把地翻出来，只能就地取材做着，肖母倒也没那么多事，非要葱花才能吃下去，就这么煮得荷包水煮面，她也吃得香甜，和往日一样，把面汤都喝了干净，对着秋竹夸赞：“你的手艺是越发好了，瞧瞧我又把面汤喝完了，说起来真真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