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贝利尔·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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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阳光被乌云遮挡，突然而至的暴雨像是上天在为自己的子民落泪，三十三天的怒喊吼叫都穿到了地狱，无数的天使掉落进黑暗之渊，死的、活的。
鲜血沉没在蓝色的海面，无声无息的，将所有掉落在它怀抱的人全盘接收，纠缠着沉入海底。
一颗金色的脑袋突然破水而出，女人光裸着身体，踏着沉静的海面缓缓走向岸边。
她有一双跟海一样的眼睛，背部撕裂的伤痕带着灼热的气息，那是背叛神留下的烙印。
当她缓缓披上衣服，回过头来，无悲无喜的眼睛中印着地狱的寂静之时。
撒旦知道，真的恶魔降临了。
第一天使贝利尔。
这是由神创造出来的恶魔。
地狱曾经有三十三城，跟神的三十三天一样多，因为神厌恶黑暗，地狱的臣民大多低级，有些稍微照到阳光，就会在光明之下死亡。
神很公平，给予他们柔弱，也给与他们繁衍的能力。
恶魔之力能够传染，地狱曾经有七百万子民，是天使的无数倍，但是这只是曾经。
贝利尔带领堕天使军团降临地狱，地狱人数锐减，战后重建只剩下十城，王国重立，军队重建，秩序重写。
曾经柔弱的地狱有了实力堪比撒旦的七亲王，有了七十二柱恶魔军团，接纳了永生不死的血族成为新的子民，从此以后的天堂地狱百年大战，地狱再也没有输过。
贝利尔带来了战争、带来了死亡、带来了鲜血。也带来了力量、带来了改革、带来了新生。
“你到底是正义，还是邪恶呢？”局势全部稳定下来之后，撒旦问贝利尔，满脸困惑。
后者躺在宫殿的摇椅里打哈欠，半撩起眼皮，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无害的人类。
她平静的说，“这是神的命令。”
2.
贝利尔诞生的时候，三十三天一片虚无，神坐在宝座上，脸上带着慈悲的笑容，“汝名贝利尔，吾的第一个孩子。”
第一天使拥有神一半的力量，也拥有人一样的感知，初始如同一张白纸，可渐渐的被世间沾染上了各色的墨水。
神叹息的说，“你是一个完美品，也是一个残次品。”
这是神喜欢的，却不是神需要的。
贝利尔被他的父神抛弃了。
他安静的坐在神座旁边，看着神创造第一批天使，他们有的跟自己一样有八只翅膀，有的只有六只，他们一出生就绝对的尊崇于神，像是空洞的木偶。
一群被神牵着走的木偶啊。
“真是够无聊的。”他冷静的嘲讽。
神看了他一眼，认同了他的话，“确实很无聊。”
贝利尔不太明白，问神，“既然无聊，您又为什么创造他们呢？增添乐趣？”
他看着这些眼睛里燃烧着信仰，坚决按照神规划生活着的天使，笑得讥讽，讥讽他们，也讥讽创造他们的神。
神似乎很开心，“贝利尔，只有你是懂我的。”
“我为什么要创造这些无聊的东西呢？因为我是神啊。”神喃喃自语般，声音带着晦涩，“因为我是神啊。”
神不可以任性，神要公平，神要维持世界的安定，却也不能插手世界的发展。
“神，可真是一个无聊的职位。”贝利尔冷笑了一声。
他起身离开，后来也再也没有去过神殿参拜。
3.
神很喜欢的贝利尔，但是贝利尔并不喜欢这个变态的神。
这一天他刚脱了衣服准备睡觉，眼前突然一花，周围的环境大变样，他又一次到了神殿里。
神坐在最高位上，慈悲的望着他，屈尊降贵的问好，“贝利尔，晚上好。”
“我一点都不好。”贝利尔从来不在神面前掩饰自己的不爽，事实上掩饰也没用，没有任何事情能逃脱神的眼睛。
他拢着衣领就地坐下，懒散的问神，“这次又是什么？”
神没有在意他的无礼，而是招了招手，用神力直接将他扯到面前来。
“你过来看看，这个天使，他是你的替代品。”
“哦？”贝利尔半撩着眼皮往神化出的镜子里看。
穿着白色长袍的天使，有着完美的面容，身负八美德，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想到了光明。
贝利尔认识他，“路西菲尔。”
天国副君光耀晨星路西菲尔。
“上次帕瓦斯给我带酒被他捉住了，拎去刑罚室回来的时候都发起高烧了呢。”贝利尔说着这番话，语气却是无波无澜。
“你又在天堂喝酒了？”神明知故问。
贝利尔耸了耸肩没有回答。
神说：“我看到了你们不久的未来，将于正式见面，我很期待。”
期待什么呢？有什么可期待的呢？贝利尔看着镜子里如同提线木偶的天使，没有丝毫期待。
4.
遇见路西菲尔的那天，贝利尔正躺在草地上晒太阳，他对上那双金色的眸子时，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说出了“我还以为是帕瓦斯给我带酒了呢”这些话。
然而事实上，自从上次被罚之后，帕瓦斯就转到了别人的手下，再也没给他带过酒。
听着他漫不经心的话，路西菲尔果然如他预想中的愤怒了。
八美德化作的长鞭飞驰而来，看似力道很重，打在脸上却跟挠痒痒一样，贝利尔实在不愿意为这点小伤动身体，干脆就躺在原地任他打。
路西菲尔却很震惊，问他为什么不躲，得到答案之后，眼中的惊疑不定都快要溢出来了，却只是带着疑惑，没有厌恶。
光耀晨星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天使。
贝利尔是知道的，三十三天所有的天使都厌恶自己，因为他是个异类——明明是八翼大天使，却从来不愿意为了天堂战斗，懒散没有责任心，甚至还带坏其他天使，他就是光明中的“毒瘤”，应该被驱逐黑暗的存在。
他很清楚那些提线木偶们的想法，也多次表示，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想滚去地狱，是他们最高贵亲爱的神，不允许他这么做而已。
第一天使可不仅仅是个头衔，还代表着力量。
将他归于黑暗，导致世界失衡，可不是神可以干的事情。
虽然贝利尔觉得，那个变态神一定希望这么做，来给无聊的世界添上点彩头。
5.
神创造了第二批天使，将他们都叫进神殿，那群提线木偶会将矛头对准自己，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神那个恶趣味的家伙，还故意躲着，听他们争吵。
贝利尔懒得争辩，也无所谓背上这个名头，但是他没想到路西菲尔会为他遮掩，即便是明白神早已悉知了一切。
“为什么？”他很疑惑，甚至半夜潜入神殿，不解的问神。
神说：“因为世界成熟了，开始脱离我的掌控了。”
世界诞生初期衍生出了神，神为世界创造了光明和无数的物种，给了他规则。
万年时间过去，世界终于成熟了，也在渴望挣脱神的束缚，它于是赋予了其他创造物不一样的思想。
为什么要尊崇这一切呢？没有想过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吗？一味的跟随神的指令，你不想拥有自己的思想吗？
路西菲尔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思想，挣脱神操纵的线，跟贝利尔一样，成为一个独立思考的造物。
“这真是太棒了。”神高兴的说，“我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做一件事就好了。”
神没有再多说，但是贝利尔大概猜到了他要干什么。
6.
在第二批天使之后，神又创造了第三批第四批天使，那些家伙很弱小，就像是凑数的，也确实是凑数的。
贝利尔明确的感觉到世界在变，是又一次逮到偷吃的别西卜的时候。
那孩子还穿着铠甲，应该是刚从战场上下来，偷偷摸摸的，一副做贼的样子。
贝利尔当时躺在教堂的顶上，那家伙左右环顾并没有发现他。
待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从兜里掏出一堆的果子，贝利尔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伊甸园的禁果。
说起来，他之前也逮到过别西卜一次，不过那次的禁果一半被他吃了，一半被路西菲尔收走了。所以这个小家伙是因为没有吃到，才会再去偷的吗？
贝利尔若有所思，他没有出现打断别西卜的进食，而是看着他吃完离开之后，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躺在屋顶睡了过去。
然后就在同一个地方，每天都能逮到一次别西卜。
有一天他实在看厌了，打着哈欠出声，“你就不能换一个地方偷吃吗？”
每次来都吵醒他，然后耳边就只剩下“卡兹卡兹”吃东西的声音了。
别西卜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转身就想跑，直接被贝利尔用神力拉了回来。
“上次是禁果，上上次是祭典的酒，上上上次……”贝利尔如数家珍，颇为感兴趣的凑近少年苍白的脸，“所以这次是什么呢？”
他在别西卜绝望的眼神里，将他死死护在怀里的东西抢了过来，打开一看，也有些惊奇，“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学堂的午饭吧？”
天堂有给刚诞生的小天使设立学堂，教习力量使用等技巧，也是为了保护脆弱的幼年天使。
上一次米迦勒放火烧了学堂的时候，他在废墟里发现了类似眼前之物的东西。
“你居然还偷小朋友的吃食？”贝利尔摇头感慨，“真是太没有节操了。”
别西卜脸颊通红，嗫喏的道，“可是我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非常饿，想要吃东西，而一旦不去管，就会变得失去理智。
“这一定是神对我偷吃的惩罚呜呜……”别西卜哭丧着说。
贝利尔却知道，神什么都没做。
7.
亚当和亚娃偷吃禁果的时候传上三十三天，神震怒的将人赶出伊甸园，流放人间。
然而贝利尔看着撑着下巴盯着镜子里饶有兴致的神，觉得对方真是会演戏。
“就快要来了。”神预感到了不远的未来，高兴极了。
贝利尔沉默的坐在一边，懒散的打了个哈欠。
神知道他在听，笑得很慈和，事实上每次神见他的时候，都笑成这个样子，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又是一副无悲无喜的无聊样。
想想也知道，面对一群人偶一样，自己说什么就做什么的家伙，确实提不起兴趣。
而在贝利尔的眼里，就算这群提线木偶真的挣脱开了束缚的线，也没有什么好期待的。
那些家伙再怎么跳，也跳不出那个圈子，跟着神看着世界的部署，贝利尔心中毫无波澜。
他本来以为自己该是毫无波澜的。
可是当路西菲尔闯进神殿，在神座前跪了七天，终得神相见的时候，贝利尔有片刻的动容。
不该是这样，这个世界不该沦为游戏棋盘，他们不该是可有可无的棋子，最起码路西菲尔不该是。
最起码路西不该是。
8.
“路西，你不要迷茫。”路西菲尔找上来的时候，贝利尔笑着对他说。
骄傲的光耀晨星路西菲尔，请你目视前方，不要心生迷茫，因为就算没有了光，你还有晨星。
贝利尔的那些话被神禁言，无法说出口，只能看着路西菲尔茫然，又好像找准了方向。
随着神创造多批天使，光明的力量空前强大，而本就弱势的地狱，在光的照耀之下，更是只能龟缩起来，甚至是莉莉丝的血族军团都打不过。
神要在世界脱离掌控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平衡光明与黑暗。
而如何平衡呢？那些被世界赋予新意识的家伙，就是头一批被抛弃的，被他们信仰的神抛弃。
第一个就是路西菲尔。
而当世界摆脱神的控制，为了不被世界找机会消灭，神需要找到一个人为他传教，为他创造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然后离开这个已经无用的世界，又或者在世界之上，笑看着这些曾经自己创造的家伙们，能够干出什么有趣的事情。
贝利尔一直陪伴着神，也有着神的思维方式，对于他的想法一清二楚。
被路西菲尔讨厌的弥赛亚，将是神选定的圣子啊。
9.
看着路西菲尔如此为选定的圣子开心，忙前忙后的准备庆典，在庆典开始的前一夜，贝利尔终于忍不住潜入了路西的宫殿。
他依旧如同初见时一样，眼睛里燃着对神强烈的信仰，一眼看过去就如同光一样的耀眼。
“路西，你会后悔吗？”他像是被蛊惑了，将满腹的忧愁化作了疑问。
路西菲尔没有任何迟疑的回答，“不会。”
他依旧是那个骄傲的光耀晨星，背脊挺直眼神坚毅。
他或许没有神那般的力量，却让人无端的信服。
“明明……也不过是只被操纵的提线木偶而已啊。”贝利尔躺在神殿之上，看着苍茫无垠的星空，第一次有想落泪的冲动。
为什么那样软弱的人，却能刚好戳中他那颗坚硬的心呢？
“因为你也曾像他那样，疯狂的信仰过我吧。”神出现在他的神座上，撑着下巴无悲无喜的看过来，语气平静的陈述事实。
“啊……是这样吗？”贝利尔茫然的眨了眨眼。
刚诞生的时候，他看着父神的时候，是不是也是那样呢？疯狂热烈的信仰着。
所以在被抛弃之后，那么的厌恶那群同样疯狂信仰的家伙？
心里是不是也在想：啊，你们这群愚蠢的家伙，迟早也会被他抛弃的，等着吧，一群傻子。
可是真对上路西那双狂热的眼，却没有办法不伸出援手。
孤独奋战是可怕的。
贝利尔笑了，“原来……是这样啊。”
10.
庆典之上的动乱在贝利尔和神的预料之中，弥赛亚被推出来的时候，路西菲尔整张脸都涨红了，气得已经什么都顾不得，直接张开了自己的翅膀，将手中的神兵对准了那个痴痴呆呆的弥赛亚。
另一个更可怜的提线木偶。
如果是以往的路西，也不会这么冲动吧？是因为自己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吗？
什么是信仰？他曾经信仰神吗？那么现在呢？又该信仰谁？
贝利尔坐在宴席前，平静的看着场中的混战，看着路西菲尔失控，被米迦勒拦下来。
“路西！你清醒一点啊！”米迦勒焦急的大声喊着，试图唤醒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家伙。
贝利尔看着路西菲尔挑开碍事的枪，想要直取弥赛亚的性命，被神三掌击落天堂。
“路西！！！！”
米迦勒绝望的伸出手，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他其实还是那个因为幼年期漫长，于是跑过去哭鼻子的小孩啊。
尽管他已经威风凛凛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神器，也是神早就选定好的下一任天国副君。
噗通——
重物沉落水中的声音明明很远，却好像就在耳边。
光耀晨星，陨落了啊。
作者有话说第7章 贝利尔·上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