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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白墨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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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只静了一个呼吸的工夫,便听有人急切地喊了一声:“一!”
顾栖不解地看着年轻人,觉得对方好像是在对自己喊话。
以前他爹教他习武的时候,就总拿“一二三”这种话来催他,如今陡然听到,让他习惯性地有点慌。
“二!三!”年轻人很快数完三个数,然后哀号一声:“完了,吃不了了,你怎么这么笨!”
“你在对我说话?”顾栖皱眉,好奇反问。
“你说呢,小老弟?那包子离你最近啊!”年轻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数三个数里捡起来吹吹,还能吃啊!那包子有多贵!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顾栖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又看看那刀,提醒他:“你别乱动!”
年轻人不听他的警示,拿手一指他:“我跟你说啊,你得赔我一个,我现在一个铜板都没有了,还没吃饱呢。”
他说得激动,持刀那人差点没抓住,忙紧了紧手臂:“你住嘴!”
“大兄弟,你的事啊,咱先放一边,一会儿再说。等我把包子的事捋明白的,这事可不对啊……”
那人再受不了这般被轻视,手腕一翻,掐住了他的脖子。
顾栖在心里骂了一句这贱嘴,脚下刚动,转瞬间便见一个沉重的身影打着旋地被惯在地上,扬起好大一阵尘土。
年轻人单脚踩在那人身上,用刀背轻拍:“我说让你等一会儿,你没听到?”
顾栖的脚步顿住。
他发现他之前对老板娘的话说错了。
如果刚刚他们动起手来,他未必有胜算……
***
顾栖帮着同僚们一直将凶犯扭送去了大牢,才回到班房。
蹲在里面等着的人见到他,正要站起来,又被他凶了一句:“蹲着!手放好!”
年轻人老实地蹲了回去,把手放在头上,诚恳认错:“我不知道您是捕快大人。”
“如果我不是捕快,你就能大街上拿人钱财了?”顾栖反问,坐在椅子上看着,也不知道这人是太傻还是太狂。
刚刚他还没从那惊艳的身手中反应过来,就看到对方轻车熟路地摸进了凶犯的腰里,笑嘻嘻地拽了钱袋出来,这就要跑。
光天化日,当街抢劫啊,这简直是对他赤|裸裸的挑衅。
可让人意外的是,他喝出京兆府捕快的身份时,对方只吃惊了一下,居然没有撒腿就跑,甚至连挣扎反抗一下都没有,就乖乖地跟他们回了衙门,老实地在班房里蹲了这么久。
对方认错态度这般好,顾栖也不忍心为难他了。
“我错了。”年轻人面对着墙蹲得端端正正,诚恳道歉。
“哪儿错了?”
“早知道你是捕快,我就偷偷拿,肯定不会让你发现。”
顾栖深呼吸了一下,忍住了一脚踹过去的冲动,却仍照着往日的做法说道:“念在你是初犯……”
“你怎么知道我是初犯,万一是惯犯呢?”那人追问。
顾栖的手捏着椅子扶手,当做没听到:“这次就不追究了,下次再让我看到,决不轻饶。走吧。”
“哦。”年轻人扶着墙站起来。
“等一下,”顾栖取了柜子里的册子。这京里各处的毛贼,犯不着关起来浪费牢饭的,他都记录在这里:“作奸犯科,留个案底,你叫什么名字?”
“白墨叽。”
“白……”顾栖写下一个字,停了笔:“白什么?那两个字怎么写?”
“笔墨的墨,叽叽叽叽,这个叽。”
“自己写!”顾栖写不下去了,把笔一放。
白墨叽捡起笔,半伏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地在册子上写着名字。
顾栖微微抬眼看着他,从这个方向,能看到他笔直的鼻梁和微微有些上翘的上唇,还有隔着垂下的发丝隐约可见的脖颈和锁骨。
倒是生得绝顶好,只可惜这般无赖。
顾栖平静地收回目光,垂目看向册子——而且还写了一手烂字,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白墨叽写完,推回了笔。
“等一下,”顾栖接过来,继续问:“家住在哪儿?”
“□□街。”
“哪儿?”顾栖疑惑抬头,他在京城也算是熟门熟路了,没听说过这个街。
“鄞州□□街。”
顾栖恍然大悟——原来是外乡人,鄞州来的。
“鄞州好地方啊,听说繁华得很,你这一口官话说得倒不错,”他随口聊了一句,又问:“来京城多久了?住在哪儿?干什么的?”
“早上刚进城,没来得及找住的地方,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顾栖生出一点愧疚,他从没打算把人逼到绝处。
“你身上没钱了是吗?”
白墨叽拍了拍身上,没有一点银钱的响动。
顾栖心里挣扎了一下,到底还是从怀里掏了钱袋出来,估摸了一下半个月吃住的费用,取了些碎银放在桌子上。
“这些银子拿去,趁着这几天找个营生,城里用人的地方很多,以你的身手不是什么难事。”
白墨叽的目光落在碎银上,又多看了两眼顾栖,默不作声地收了,转身出门。
这种事对于顾栖来说也没少遇到。反正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吃喝住用都没问题,其他的钱留不留的,他也想得很开。
跟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相比,他比较留心的是金越那边的事。
自从那天他被金越拦过一次之后,也尽量避免着再那么落单。虽然京兆府跟禁军暗地里有那么点不对付,如果不落单的话,金越也不会轻易来找麻烦。
这些日子来,也不知是他避得好,还是什么原因,倒真的是没再碰到金越,反而在巡街的时候破天荒看到列队而行的禁军们。
别说是他,同僚们也都惊得掉下巴。
禁军里塞了不少世家子,游手好闲没地方去,索性都编进禁军,也算是混个差事。这些人自然做不了守卫宫城的戍卫,通常都是负责京畿治安。
可私下里许多人都叫这些禁军是京中野犬,许多麻烦都是他们造成的,京兆府对他们也是非常头疼。
顾栖常看到这些人赌钱打架或者喝醉,第一次见他们列队,差点怀疑自己在梦游。
回了班房,有杂役给他们倒了茶水,众人躲在屋子里避了烈日灼烤,这才有心思唠闲嗑,说的自然是在街上看到禁军的事。
因为新鲜,连没出去巡街的人也凑过来。
顾栖不擅长这种扎堆聊天,便远远地坐在门口处,慢慢饮茶,没过多久,居然听到有人在叫他。
“顾栖!”
他随口应了一声:“怎么?”
“都说你在江湖里混过,有没有听说过笔翁?”
“自然听说过,怎么提到笔翁?”
“讲讲呗,这笔翁是什么人?”
“近百年江湖中武功最高的三人,就有笔翁,已经退隐十几年了。”
“这么厉害?”众人惊呼,又有人问:“那他的徒弟厉害吗?”
顾栖想了想:“笔翁早年逍遥自在,死活不肯收徒,后来听说到底还是收了一个。但我没听说过江湖上有什么人自称是笔翁的弟子,也不知道厉不厉害。”
众人又齐齐发出了失望的叹息——说来说去还是半点有用的内容都没有。
顾栖好奇:“怎么了?怎么突然问到这个?”
“嗨,这不是说到禁军,就说到他了嘛!”
顾栖疑惑。他刚刚没放耳朵在这边听,不清楚怎么就从禁军谈到了笔翁。
有人立刻给他解惑:“你刚刚没听兄弟们说?这段时间禁军变化大了,宫城里的戍卫和外面的巡卫合在一起了。”
顾栖摇头,他不怎么关心别处的事。而且戍卫和巡卫虽然都属于禁军,但一直有各自的统领,分开管理。
“皇上封了个新统领,把他们都拢在一起了。”
顾栖了然:“新官上任三把火啊。”
难怪街上的禁军老实起来了,可禁军里很多人都有家世根底,关系盘根错节,做了这么大的变动,想要完全弹压下暗地的骚动,恐怕也不是容易的事。
“是啊。”
“这事跟笔翁什么关系?”
“听说啊,那个新统领是笔翁的亲传弟子!”
顾栖心中一跳。这么说的话,那这人来头可大了。
有人提了疑问:“可是笔翁……再怎样,也只是个江湖人啊,怎么一来就做到这么大。”
“因为这个笔翁,传说中跟先皇有交情。”顾栖喝了口茶,平静地回答那人的话。这种事他从前就听说过,只是那时笔翁早已退隐,他也没有兴趣考证这种事。
不过在他听来的话里,据说当年笔翁退隐江湖,跟先皇和朝廷有很大的关系。
“居然还有这种事!”众人吃惊。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了:“八成就是看着这层交情,皇上才委以重任的!顾栖,你说是不是?”
顾栖不置可否。
他听说过笔翁的许多事,那是个放荡不羁的老顽童,自己都一副没玩够的样子,怎么想都不太可能费尽力气为朝廷培养鹰犬。
这事到底是什么样,还说不好呢。不过也都不是要他们这些人操心的事。
见没人说话了,又有人低声笑道:“什么笔不笔翁的,反正咱们也不认得。我倒是想跟你们说啊,这位新统领的名字,可真是笑死人了。”
“叫什么?”这次是顾栖问的。他没在江湖中听说过笔翁弟子的名号,难免好奇。
“叫白墨叽。”
顾栖被水呛得咳嗽了几声,紧着追问:“你说他……叫什么?”
“白、墨、叽。”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白墨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