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未曾遇见你》霍宁栀信

10、风轻云淡与君行

　　天空万里无云。
　　绵州火车站的建筑风格独特，既有东方的古典韵味，又融入了西方的现代气息。高高的钟楼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站台上的轨道交织成一张复杂的网，延伸到视线的尽头。在月台上，几个佣人忙而不乱的往车厢运送行李，十几个卫戍在他们周边站岗警戒。
　　王凌昭正和冷昀在说话，四姨太捧出一件折的平平整整的旗袍，含笑道：“凌昭，这是我照着你身材的尺码，为你量身赶制的一件旗袍。”
　　王凌昭叫高晟收下旗袍，说：“四姨娘能来送我，我就很开心了，还带什么礼物。”四姨太说：“看惯了你穿那些洋装，真想瞧瞧你穿旗袍的样子，你身材那么好，穿上我做的旗袍，绝对好看，但待会你就要走了，我是不能一饱眼福了。”
　　王凌昭拉住四姨太的手，说：“四姨娘，等我回来，一定穿一次旗袍给你看。”四姨太说：“恐怕到时候，你就会爱上穿旗袍，我还得给你多做上几件不可。”这时，三姨太抱着王靖瑶走过来，说：“我不如你四姨娘心灵手巧，会做旗袍，但我也不是空手而来，云溪，把我要送的东西拿给凌昭。”
　　云溪递上一支精美的锦盒给王凌昭，她摸了摸毛绒绒的盒面，不禁问道：“三姨娘，这是什么？”三姨太卖了个关子，说：“等你上车，自己打开看，包准你会喜欢。”
　　王凌昭把它放进香槟色丝绒提包内，说：“多谢两位姨娘！”五姨太拿着一个亚麻刺绣手袋给她，说：“这手袋里有我收拾好的几件衣服，你也一并带去。”王凌昭接过手袋，说：“娘，我的衣服已经够穿了，大不了到那里再多置办几件。”
　　五姨太说：“这买的也未必称心如意，从家里多带几件合身的衣服，总归不会差的。”难免又要絮絮叨叨说上几句。只听火车发出一声刺耳的长鸣，车头袅袅如青烟的蒸雾飘散开来，这是火车蓄势待发，将要启动的迹象。
　　王德庸神色凛然，说：“好了，火车就要开动了，不要再聊了。凌昭，你抓紧上车。”王凌昭刚提步要走，三姨太举着王靖瑶绵软无力的小手，逗道：“靖瑶，快说小姑再见。”王靖瑶口齿不清的吐出几个字，展示着一张童真的笑脸，王凌昭弯下腰向王靖瑶招手，笑道：“靖瑶，拜拜！”
　　随后她恋恋不舍的朝车厢门走去，一到门口，回头不忘叮嘱道：“父帅，不要凡事都亲力亲为，多让几位哥哥多分担点，自己保重身体要紧。”王德庸微微点了点头，王凌昭正欲转身往车厢内走去时，王博向她伸出一只手，指向后面的车厢，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他们虽说这次坐的不是专列，但也包下了两节贵宾车厢作为专用，车厢出入口有卫戍把守着，他们俱是一身笔挺的戎装，神情冷漠，目空一切，那枪上的刺刀发出明晃晃的寒光，闪得隔壁车厢的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火车发出车轮碰撞轨道的沉闷轰隆声，缓缓往前移动，王凌昭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见月台上人来人往,还看到许多人一路小跑，挥手向亲戚朋友告别。而离别总是让人愁思百结，王凌昭控制自己不在去看。
　　她低头想起临行前，三姨娘送给她的那支锦盒，她从提包里翻出锦盒，满怀期待的把它打开，却是一支别致的女士镶钻石英腕表，窗外的阳光照在上面流光溢彩。她没料到三姨娘会送她如此贵重的礼物，想到自己以前逛外国钟表行时，多次因为价格的昂贵，而舍不得买下这种腕表，虽说对于她来讲，本该是唾手可得的事。
　　坐在她对面的范哲，赞叹道：“好漂亮的一只腕表！”王凌昭把它戴到宛若凝脂的手腕上，斜倚着头，凝眸而视，满是喜欢道：“这是三姨娘送的。”
　　范哲注意到表盘上镌刻的表盘铭文，做工精美绝伦，两眼放光道：“三姨太倒是出手阔绰，我记得没错的话，这只腕表可是限量版，有钱都不一定买的到。”王凌昭说：“没想到，你这么了解腕表。”范哲说：“那当然了，我可算是腕表的忠实爱好者，我家里就收藏了好多各式各样的腕表，要不哪天到我家，你们每人挑选一只。”
　　挨着范哲坐的冷昀冷冷道：“你倒是大方，但我不爱倒腾这些玩意，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王凌昭若有所思道：“冷昀就是不喜欢那些华贵之物，从小到大，都没看见她佩戴过一件珠宝首饰，也不爱擦脂抹粉。”
　　范哲翘着二郎腿，仰头看她道：“我觉得挺好的，有些女孩子出门前，化妆打扮都要老半天，不是纠结穿哪件衣服好看，就是总觉得这个妆容差点意思，她这样多省事呀！”
　　冷昀亦不理他们，只一心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偶尔看到几片翠绿的树叶，拍打在玻璃上极速滑过。王凌昭说：“冷昀，你在想什么了？”冷昀并不看她，只说：“没有呀！”王凌昭又出主意道：“确实待在火车上，挺无聊的，我们四个人，不如一起来玩游戏打发时间？”尹子默问道：“你们会玩牌九吗？”
　　范哲举手道：“我会！”冷昀说：“我也勉强凑合，稍微玩一玩还是没问题。”尹子默把目光转向王凌昭，王凌昭无奈的摊开双手，说：“我不会！”尹子默用柔情似水的眼神望着她，低声道：“不会没关系，我教你。”王凌昭笑道：“那辛苦你了。”
　　尹子默转而对陪在身边的高昇说：“高队长，麻烦你把我行李箱内的那副牌九取过来。”高昇办事利索，麻溜的把牌九送了过来，周到的把木盒内装的牌九排列到桌上，那牌九正面黑白相间 ，精雕细琢着不同数字的点数，而背面是黯淡的黑色，散发出森冷的光泽。
　　尹子默先耐心向王凌昭讲解了玩法规则，又手把手悉心指导。王凌昭上手倒也很快，正式玩了几局后，越打越熟练。他们兴致盎然的玩了几个小时，范哲的眼皮子开始打架了，懒洋洋道：“我说凌昭，你确认自己是第一次打吗？你这学费是没交，我倒是输了好几百块。”
　　王凌昭说：“我真是第一次打，但我赢了钱，改天请你们吃饭便是。”
　　只听车厢内一阵悦耳的铜铃响，已经到了中午用餐时间。高昇从另一节车厢跑过来，说：“七小姐，厨房那边饭菜都预备好了。”王凌昭把手一挥，说：“撤了吧！”高昇忙叫了两个卫戍上来，帮着把牌九装回木盒。
　　王凌昭问道：“高队长，我们现在到哪了？”高昇答道：“我们快到广平站了，估计下午六点左右就能到覃州。”范哲冷不防伸了个懒腰，说：“还有那么久，我有点犯困，就先不陪你们了，高队长，随便送点吃的到我包厢就行了。”高昇说：“好的。”范哲疲惫不堪的拉开包厢房门，王凌昭关怀之声传来：“记得睡觉盖上被子，这样的天，很容易着凉的。”
　　他们在火车上吃的饭菜，虽说比不上大帅府的美味佳肴，但也是由火车上的厨子精心烹饪而成，比其他车厢的饭菜自然好上不少，远超标准的六菜一汤，还有两碟做工精美的西点。
　　王凌昭就着一口汤，吃了一块西点，默然想到一个人，说：“高队长，这里留一碟西点有了，剩下的一碟西点送给后面车厢的杜先生，就是之前在大帅府教书的那位。”
　　高昇听她那么一说，豁然知晓，他匆匆把西点送到杜文轩的餐桌上，说：“杜先生，这是我们七小姐送给你的，请您慢用。”杜文轩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书本，听到声音，匆忙把书放下，本想回话，高晟却头也不回的走开了，杜文轩随即一脸错愕。看到高晟回来，王凌昭急不可待问道：“他在干嘛？”高昇如实答道：“看书。”王凌昭说：“改不了的书生习气。”
　　阳光俞发毒辣起来，车厢外部铁皮晒得炙热，车厢里面的温度也随之升高。那桌面中间放着的蓝田玉瓶插了一束枝叶密集的满天星，一朵朵雅致的白色小花竞相开放，如清莹秀澈的雪星子。冷昀叫高晟把右边车窗的浅色窗帘拉了下来，还是能看到帘布透着氤氲的光斑。因车厢有几扇车窗是开着的，风毫不留情的吹着帘布摆动，调度着车厢内的光线忽明忽暗。
　　尹子默在果盘里拿了个苹果，自顾着削了起来，他是个极爱整洁的人，削完的苹果，没残留一丁点果皮，他顺手切成两半，分给冷昀和王凌昭，说：“天气挺闷热的，吃点水果。”王凌昭接过苹果，说：“冷昀，都说你们特情处的人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情味，这尹组长倒是个挺暖心的人！”冷昀咬了一口苹果，说：“我们尹组长的细心体贴，在我们特情处是出了名的。”她们绕有兴味的谈论着他，尹子默也只是陪笑着默不作声，专心致志的做着手里的事。
　　火车就快驶入覃州站了，渐渐的放慢了速度，此时王凌昭因为经不住旅途的劳累，浑然不觉的靠在尹子默肩膀上睡着了，尹子默一声不吭的忍受着肩膀的酸麻，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高昇过来小声提醒道：“七小姐，到终点站了。”王凌昭睡得极浅，一下子就被叫醒了，她睡眼惺忪的掀开冷昀为她披上的大衣，赫然发现自己正靠在他肩上，惊起道：“我在你肩上睡了多久了？”冷昀抢答道：“大概都快一个小时了。”王凌昭羞怯的望着尹子默道：“尹组长，真是抱歉，让你给我当人肉枕头了！”尹子默似笑非笑道：“不碍事！”
　　卫戍们提前下车布起岗哨，在卫戍们的戒严下，他们依次走下火车，而早有几部轿车停在车站外等他们。范哲先上了来接他的车，说：“那我就先回家了，有事再联系。”王凌昭对着车上的范哲招手，说：“嗯！我们下次再见。”
　　随着范哲的轿车渐渐远去，高昇说：“七小姐，我们现在是回半山官邸，还是去哪？”王凌昭斟酌再三，说：“冷昀，你和尹组长回官邸，高队长先跟着我去顾府。”冷昀不乐意道：“现在天快黑了，就别去顾府了，不必急于一时，还是一起回官邸，明天再去顾府。”王凌昭态度坚决道：“好了，就这样说定了。”冷昀抱了一下王凌昭，耳畔私语道：“那我们等会在官邸汇合。”他们分成两路，往各自目的地赶去。
　　覃州果真不负盛名，街道宽广，鳞次栉比。高楼林立，雕阑玉砌。洽逢街市最忙乱的时候，街道上车来车往，人们行色匆匆穿驰在大街小巷里，王凌昭所乘的汽车行驶在覃州中心地带，这里以大大小小的歌舞厅居多而出名，歌舞厅门外悬挂着知名歌星的大副宣传海报，高处是色彩斑斓的霓虹灯招牌。一个个穿戴整齐，装扮靓丽的时髦男女，被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歌舞女，招揽着进入歌舞厅。
　　因为歌舞厅外面停了太多汽车，街道变得拥挤不堪，汽车不得龟速向前行驶，喇叭的鸣笛声响彻街道，他们在路上足足堵了十几分钟，汽车才顺畅的到了顾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