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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青铜神兽 ...

  •   楔子

      民国十六年,军阀割据,与国民党混战,到处乱作一团。推翻了大清王朝,成立了中华民国,老百姓的日子并没有因此而得到多少改善。苛捐杂税依旧很重,一些纯手工的工人,也被越来越多洋人的机器挤得没了生计。

      文泊远是一个清末的老秀才。五岁开蒙,六岁背唐诗、八岁背古文,十三岁就中了秀才了。在十里八乡,也算出了名的神童。

      文泊远家里本不富裕,只有一个寡母相依为命。文泊远一读书,家里也没了能下地干活的男劳力,寡母只得靠织布绣花,供其考学。

      哪知道这老文家,祖坟就没冒这根青烟,命里缺文昌星护佑。一连考了十次,都没有中举。文泊远也由乡里的神童,变成了一个笑话。转眼间成了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媳妇媳妇没着落,家底子也折腾差不多了。老母常年劳累,积劳成疾,没过多久就过世了。

      这下子,文泊远不但成了笑话,还成了乡里人鄙视的对象。一个大男人,手无缚鸡之力,成天就知道死读书,读了半天也没读出个什么来,还把老母亲熬死了。

      要说在清末,做了秀才那就是读书人了。读书人可以穿长衫,见了县太爷可以不下跪,每年还能去领些米面、吊钱。乡里人虽然看不起文泊远懒做无能,出于对读书人尊重的本能,时常也还是对他接济一二。

      镇上开学堂的老秀才死了,有认得文泊远的人,也就举荐他去给娃教教书了。

      正当他收拾好书本,兴冲冲准备去做夫子先生时。外面革命了,大清亡了。

      对于他们这种读书人,听到这消息,无异于天塌地陷了。

      起初文泊远还有些害怕,没过几天就想通了。这大清亡了,新来的皇帝肯定要重新开恩科考试吧?到时候自己再考个状元,得以重用,就又能光宗耀祖了。到时候就让乡里这帮瞧不起人的好好睁大狗眼看看!

      哪知左等右等,没等来新的皇帝登基,等来了大总统。县里天天抓人去绞辫子,女人也不裹脚了,女人还能出去上学堂、去入朝为官!再没有人学孔夫子,要民主要共和,见了大总统也不下跪、君臣坐在一起商量事。

      文泊远捶胸顿足:“天要亡我华夏!这叫什么事?”

      底层老百姓就是这样。甭管谁做皇帝,换到哪朝哪代了,他们最关心的还是自己能不能吃饱、新来的皇帝也好,大总统也罢,让交多少税赋。

      中华民国一成立,秀才是彻底不值钱了。以前乡里村里人对他还有几分尊敬,现在就更懒得正眼瞧了。文泊远又没有别的本事,只能靠给人写写家书,换点润笔费。

      有一天,文泊远去镇上帮别人写东西,昔日里几个一起念过书的同窗遇上了,请他去酒馆里吃饭叙旧。

      能有人请吃饭,他自然乐意!

      几两小酒一下肚,文泊远也飘了起来。这么多年“怀才不遇”、民国成立让他连最后一点体面都没有了的愤慨,彻底激发出来,拍着桌子大骂:“革革革!革个鸟命!连圣贤书都不读了,还有没有王法!县长来了我也敢骂。”

      哪知道正巧有几个警察从酒馆门口的大街前路过,听到文泊远这句话,二话不说锁了他就往班房里带了。到了班房,连打都没有挨,文泊远就跪地求饶,称自己不是满清余孽。

      警察哪是看他犯错?就是想宰只鸡,杀给猴看罢了。第二天就放了文泊远回去,不过送出门时,敲锣打鼓喊了一群人来围观,趁机给一些顽固思想的屁民,好好教育了一番。文泊远缩在一旁,连个屁都没敢放。

      等回去后,这回才是真正的没有了脸面。

      你文泊远不是一直自诩是清廷忠实的拥护者吗?大清亡了,一没看你自尽以追随;被民国的警察抓了班房,出来后连个屁都不敢放。不是懦夫是什么?

      田里种地汉子还有几把力气,文泊远有什么?

      自此,谁见了文泊远都会嬉笑着说上几句:“这不是文大胆吗?敢当街骂县长哩!”

      久而久之,文大胆变成了文泊远的新名字,他自己原先叫什么,反而知道的人不多了。

      这天,在村头,苍老了许多的文大胆被几个路过的小孩用石头给砸了,还往他身上尿尿。要知道,他就剩这一件长衫了,出去帮人写字还要靠这件衣服撑门面。长衫对他来说,就是身为读书人最后一点的体面。那还了得!

      文大胆抓到那个撒尿的小孩,还没来得及教训,就被冲出来的孩子爹娘给围住了。

      “你叫文大胆,你还真当自己胆子大了?也敢动我家娃娃!你要是真大胆,就今天夜里三更天,到村西头乱葬岗子里走一遭!”

      庄稼汉是个大嗓门,他这么一嚷嚷,来围观的村民也不少了。文大胆羞得满脸通红,“这……这哪是一码事?你家娃娃弄污秽我的衣物,实在是有辱斯文。谈何欺负小孩?我又何时说过自己大胆了?”

      旁人只管看热闹,哪里管里头的是非?看着文大胆的窘状,每个人都恨不得上去打趣一番,看他更窘。

      “嘻嘻,明明就是不敢去,还说什么狡辩?”
      “干脆叫文小胆得了!”

      村民你一眼我一语,说得文大胆当场一跺脚,“去就去!”

      当天夜里,文大胆就一个人提了盏灯笼,去了村西头的乱坟岗。

      晚上更深露重,偶尔传来几声乌鸦叫。文大胆本就胆子小,白天说这个话不过是赌气用的。可文人就是有这么一股子劲儿,不蒸馒头争口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是死,也比第二天被乡邻笑话来得强!

      这样想着,文大胆咽了口唾沫,继续朝坟地深处走去。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个土坑给绊倒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拉住了他的脚。文大胆是七魂被吓去了六魄,也不管什么争气不争气了,连灯笼也不要了,一路向前跑着。

      也不知跑了多久,跑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扶着一棵大槐树停了下来,歇口气。文大胆歇完后,再定睛一看,可了不得了。眼前压根就不是什么村庄,而是一片林子,雾蒙蒙的瘴气,隐约又是一片荒坟地。

      这下文大胆彻底是坚持不住了,终于吓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文大胆睁开了眼睛。天似乎蒙蒙亮了,文大胆吁了一口气,终于躲过去了。他刚要起身,忽然发现就在自己的身边躺着一个蓝布衣衫的人。

      文大胆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拔腿就要跑。哪知那人死死拽住他的胳膊,让他动也动不得。文大胆只好紧闭眼睛,口中不断念叨:“各路大罗神仙、妖魔鬼怪饶命,我就是个穷酸秀才,没有钱啊!不是什么大善人也没做过大奸大恶之事,求求放过!我一定烧纸!”

      “我不是鬼,你睁开眼睛看看。”

      “我不睁我不睁!”

      “施主,我是个道士。”

      文大胆这才将信将疑着睁开眼,眼前的人竟然真的是个道士,穿着一身道袍。

      是道士就没什么可怕的了,不但不是鬼,还能捉鬼。文大胆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舒了口气,“这位师父,您怎么也到这儿了?我迷路了,您可要救我。”

      那道士脸色不大好看,看起来颇为虚弱,对文大胆淡淡笑笑,“我应当谢谢施主才对。”

      “谢我?谢我作甚?”文大胆糊涂了。

      “施主阳气极重,鬼怪见了都绕道。我昨夜本替一家大户捉鬼,谁知那鬼十分狡猾,道行颇高,我追他到此,反被他所害。差点就丢了性命。幸而施主误打误撞进了这阵地,将那恶鬼给吓跑了。”

      “我?我阳气重?”文大胆简直不敢相信,平日里大家都笑话他文文弱弱,像个绣花女人似的,第一次听人说他阳气重。

      道士没再搭理他,只坐好好,开始打坐。道士不走,周围又是瘴气又是坟地,文大胆也不敢动身。于是只好坐在一旁,打着呵欠,看道士打坐。

      天逐渐大亮了起来,瘴气也消失了。那道士忽然爽朗大笑,吓了文大胆一跳。再一看,刚刚明明脸色不大好的道士,此时脸色已经恢复了红光。

      “施主救我一命,虽是无心之举,但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给施主指一条明路,东方紫气东来,施主往东,必能得好运。”

      见东方云蒸霞蔚,太阳也升起来了,文大胆脚下像生了风,对道士道谢告别后,便飞似的往东跑去。

      跑了没多远,文大胆又跌进一个坑里,摔了个狗吃屎。这下他是真骂了。

      “什么鸟道士,让我往东走,哪里来的好运?”他呸呸了两下,把嘴里的土给吐了出来,刚要起身拍拍屁股走人,忽然低头看见一件铁东西。

      文大胆眼珠转转,这年头兵荒马乱,很多满清贵族在皇帝下台后都到处逃,路过丢下一两件财物也是寻常的。于是他便随手找了块尖锐点的石头,开始刨这个土旮旯。刨着刨着,文大胆的脸色变了。

      那是一件青铜器,貔貅的形状,栩栩如生,它一出土,文大胆感觉周身的那股子阴森之意都褪去了大半。

      貔貅是辟邪的,专门吞四方凶恶。

      “没想到往东走还真的交了好运了。”文大胆心里涌上一丝惊喜。他刚要擦干净揣走,又发现在这貔貅的底下,似乎鼓鼓囊囊的还有些别的东西。

      既然挖都挖了,索性挖个干净。文大胆甩开袖子,刨了起来,这一刨不要紧,竟然刨出了林林总总七八样东西,都跟第一个刨出来的貔貅一样,青铜质地,神兽模样。底下还有一个包裹,看来是包这个的。本来埋得不浅,是前几天下雨把泥土冲刷走了,才露了出来。

      文大胆反而害怕了。这些东西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才有的,有的神兽模样活脱脱就是龙啊!

      那年月能做这些东西的,只有非富即贵才有资格。

      文大胆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这些东西,越想越怕,扔了又舍不得。心里头想着道士对他说的话,把心一横,将这些东西裹裹,全部揣进怀里。

      说来也是奇了,本来觉得鬼打墙似的,绕来绕去总在这个林子里。才往东跑了没几步,文大胆就看见了熟悉的村庄。

      他没有回村子,而是去了镇上,找了昔日里那几个相处好的同窗商量。

      那几个秀才,同他一样,都是受了民国废除科举的“害”,有的人家徒四壁,有的人靠家底子勉强度日。久而久之,也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互相偶尔接济一下。

      文大胆找了同他关系最好的一个,名叫傅廷芝。傅家也是书香门第,三代往上做过知县老爷,到了傅廷芝这一辈也算颓败了。好歹有祖宅,有田产,媳妇娘家是做米行的,倒是不缺吃穿。也是对文大胆接济最多的一位。

      直奔了傅家之后,傅家娘子是不欢迎他的。每每来,傅廷芝都要送给文大胆不少吃的用的,军阀来了家里都快吃不上了,还硬要帮着这个什么狗屁兄弟,傅家娘子心里怎么能乐意?

      傅廷芝见到文大胆,还是十分欣喜地迎接了他。两个人到了书房,照例打发走了傅家娘子,开始坐下说话。

      “你有日子没来了,我都想去乡下找你。”

      文大胆看了看外头,关上了房门。

      傅廷芝有些惊诧,“文贤弟这是什么意思?”

      “傅老哥,你可要帮帮我!”

      “可是缺钱了?”

      “不是缺钱,是挖着钱了。不义之财!”文大胆哭丧着脸,将怀里的包袱取出来,又将昨夜到今天的所见所闻都跟傅廷芝一五一十说了。

      傅廷芝听完也大惊,待看到这些物件后,就更加惊讶了。

      “这些都是年代久远的东西,该不会是墓里出来的吧?”

      “不知道,兴许是有人祖传的,逃难路过,埋在这里。你说被我挖着了,万一是土匪藏的,要是人家找上门,会不会杀我灭口啊?”

      傅廷芝神情严肃,开始仔细端详起这些物件来。

      傅廷芝祖上做过知县,见识过的东西肯定比他这种乡巴佬多。文大胆也老老实实在旁边看着。看了半天,傅廷芝才说道:“这是龙的几个儿子。”

      “不说龙生九子么?这是十个啊!”

      “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九是个虚数,也是贵数,说是九,不止九个呢!这貔貅是龙跟熊生的,囚牛是和犀牛而生。”

      文大胆两眼放光,“呦,那这可是个稀罕物。能卖不少钱吧?”

      傅廷芝也沉默了,这种东西他也敢说。于是二人就商议,暂且收留文大胆在傅家住,傅廷芝去找懂行的人看看去。

      文泊远这么一住,傅家娘子是更加生气了,以前骗吃骗喝不说,现在还住下了。嚷着要傅廷芝把文大胆撵出去。傅廷芝也是个讲情义的,说当时同窗科考,有一回自己病了,是文贤弟给他找的大夫,也耽误了自己科考。他与文贤弟情同手足,不能让他走。

      傅家娘子一气之下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这第二日,傅廷芝就打算找人去给这东西估估价。哪知刚到巷子口,就看到警察骑着马队路过。打听了一下才知道。

      孙殿英盗了东陵,连慈禧老佛爷嘴里的夜明珠都给拿走了。大批国宝级的宝物遗失,白的黑的两路人都在想法子逼孙殿英吐出来。南京那边是想一分钱不花地让孙殿英上供,那孙殿英想卖自然也就没人敢去买。这样一来,反而宝物留在手里就成了死物。

      孙殿英自然不甘心把东西白白上交。他给了一部分给蒋家,投靠了蒋校长;另外还有些东西偷偷地分批运送了出去,想流到海外。现在各路人马都在追这部分东西。

      傅廷芝心里琢磨琢磨,便又回了家,将消息告诉了文大胆。

      文大胆大惊失色,“这物件不会就是那里出来的吧?”

      傅廷芝摇摇头,“现在也不好说。”

      “那怎么办?要不扔了?”文大胆就不是个富贵险中求的人,一辈子撑死也就是个文弱书生。听到这个消息,也别管是真是假了,烫手山芋干脆扔了得了。

      两人一合计,就又将包袱打包起,准备扔回那天那个山林子里,让原主来找。
      文大胆带着傅廷芝往西走了十好里地,也没见着那天他说的那个树林。

      两人也走累了,打算干脆就随手扔了吧。于是扔了之后,二人便准备回各自的家去。哪知还没进村子,就看到山路下火光冲天。那是文大胆的家,文大胆心急火燎,刚要往家跑,忙被傅廷芝拉住了。只见一群土匪骑着快马从村中出来,那哪里是天灾,分明是人祸。土匪洗劫了村子,也不知谁家的灶火走水了,又都是茅草房,烧起来可不就是一片?

      文大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被傅廷芝好说歹说才拉着进了镇上。

      哪知一进了城,二人更是傻了眼:大兵入驻,把小镇都占了。说是被蒋校长给撵过来的,也是吃了败仗,粮草又不够了,只好占了镇子,逼着当地的老百姓把钱粮都交出来。镇上拢共几个富户,宅子都住上人了。有一个开染布坊的尚老板,因为拒绝让军阀进来,被一枪毙了。

      傅廷芝的家也被占了。本来轮不到他家被占,结果一个大兵挨家挨户敲门时,正好发现这家没人,房子又好,就招呼人进来了。

      想起自己老婆孩子幸而都回了娘家,不然……傅廷芝不寒而栗。

      抱着包裹,两人躲到了城头一间破庙里。

      文大胆哭道:“大哥呀,那道士说让我往东去定能交好运,我就捡着这物件了;因为要扔这个物件,你我才躲过一劫。这物件不能丢啊!是老天送给我的。”

      傅廷芝细细想了想,觉得文大胆说的也有道理。于是便拆开了包裹,里头的十样青铜神兽,每人五个,不卖也不丢,就当作是老天赐给自己辟邪纳福的了。

      一个家被占了,一个屋子被烧了。昔日同窗两个,便躲在这破庙里浑浑噩噩过了一段日子。直到那些大兵都搬走出城,二人才从破庙里出来。傅廷芝去了趟老丈人家,将媳妇孩子重新接了回来。家宅倒是还在,只里头值钱的东西基本也被搬得差不多了。

      傅廷芝想让文大胆也搬到他家来住,奈何傅家娘子死活不肯。那文大胆也不是个厚脸皮的,更兼这些天看到兵荒马乱、家毁人亡的一些事,脊梁骨竟硬上了几分,“老哥,能与你同窗一场,我已死而无憾。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苟活,道士说了我能交好运,我文大胆就一定能交好运!”说罢,便揣着那五样神兽,离开了小镇,从此二人再未见过。

      人有的时候就要有胆气有骨气,饿死胆小撑死胆大的。这文大胆离开了傅家后,还真像变了个人。他记得道士跟他说过,他这人阳气特别重,连鬼都怕,所以干脆扯起了一块布放在竹竿上,干起了替人家宅赶鬼的行当。

      他人长得眉清目秀,又读过书,说起话来也能唬人。说来也是奇了,但凡是闹鬼的家宅,只要文大胆过去住上一夜,第二天之后保管清清静静再无妖魔邪祟。没几回下来,文大胆就在那一带出了名了,成了赫赫有名的“文仙人”。

      用赚来的钱,文大胆买了屋,置了田,还娶上了媳妇,过上了平淡的生活,交心的朋友却不多。他开始格外想念起傅廷芝来。

      可巧旁边有一户邻居也姓傅,也是个落魄书香门第的书生,人称傅小三子。因为同姓傅,文大胆对他也自然地多生出几分好感来。那傅三也是个眼皮活的,知道文大胆有钱,就跟他交往上了。

      一来二去两人熟悉之后,有一回喝酒,傅三就把文大胆灌醉了,费了点心思套出了文大胆的话。得知文大胆家中藏的那个宝贝,傅三便起了歹意。趁其不备,偷走了那青铜神兽,还给屋子放了一把火。

      天可怜见的,那天正好有个集市,有从南方来的杂技班摆摊耍宝。文家娘子带着一儿一女去赶集看热闹去了。待被人家告知家中着火,文家娘子带着孩子往回跑,大火已经烧得很大了。

      文娘子当即就带着两个孩子给苍天跪下了,兴许是感动了老天爷,一声雷后,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将这大火灭了大半。而文大胆因为醉酒,等火烧起来的时候已经出不去了,肺里吸了很多烟。等被人救出时,已经不省人事。

      “没了,镇宅的宝贝没了。”文大胆想起那些神兽,心里悲戚,也自知命不久矣。他心不黑,替人镇宅要的钱从来不多,够养家糊口就行。没了这个本事,他不知道孤儿寡母的该怎么活下去。好在房子没烧塌了,不然娘儿几个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了。

      “爹,还有一个呢!”小儿子文宝怯生生地从怀里取出一个物件来,他今天早上一时贪玩,趁文大胆不注意,拿了一个放在手中把玩,忘了还回去。文大胆此时也是回光返照了,惊喜着看去,竟是自己最初挖出来的那个貔貅。

      “怪不得老天都庇佑我,把这火浇灭了。是貔貅……以后,务必带着它,这是镇宅的神兽,能庇我文家……有困难去找傅……傅廷……”文大胆连话都没说完就去了。

      文家娘子带着两个孩子,用所剩不多的钱,给文大胆办了一场体面的葬礼。之后便四处搬家,苦苦追寻傅三的下落。

      华夏大地遭受大劫,自从九一八事变后,日本鬼子有预谋地开始入侵,逐渐越来越猖獗。百姓流离失所,死去的冤魂赶也赶不完。而那个傅三以为得了文大胆的宝物,就也可以捉鬼,却不知道这几个神兽各自的职责神技不同。在某户人家捉了鬼之后,回到家第二天,就被人发现发了疯投河自尽了。

      这消息不知道怎么的,被进县城的日本鬼子小分队头头知道了。就去搜刮走了那四枚青铜神兽,打算上交给上一级首领。

      第二天一早,小分队就急匆匆地撤离了当地。据传言,拿了四枚青铜神兽的小分队队长,一夜之间暴毙,七窍流血死相恐怖,而那四枚青铜神兽的小像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1945年日本投降后,文大胆的儿子文宝继承了父亲的衣钵,重新操起这个行当。也是稀奇,文宝和他爹一样,镇宅的道行很高,久而久之文家祖传的这门手艺也在民间传开了。直到十年浩劫,文宝利用封建迷信发百姓财的事情被人恶意举报出来,文家再一次遭受了苦难。文宝将貔貅和家里的秘密一并告诉了儿子文建国,在儿子下乡插队不久后,就得知了父亲自杀的消息。

      第二年文文建国的儿子文卫民出生。

      斗转星移,中间又经历了数载。转眼就到了1990年。

      改革春风吹满地,四处百废待兴,八零末九零初的浪潮,不知道让多少万元户、企业家诞生。不知道是不是文家祖坟的确没有高材生的青烟,文卫民高中毕业,复读了一年,依旧没能考上大专。

      不过没有老祖宗文大胆执着,复读过一次的文卫民索性就不读了。他认为,求知不在于考学,只要好读书,学习无处不在。思想活络的文卫民再次重操文家旧业,开始给人镇宅。不同的是,他从不收主家的钱,但临走时,要从宅子中挑一样东西走。

      越是家大业大的人家,这种玄乎事越多。用文卫民后来的话来说,就是发了大财的人一般业障多,亏心事做的也多。有些乡下人家,听说不要钱高兴得要命,所以满口答应拿一样东西。搁在窗台上的青铜灯、明代的破碗、宋代的瓷茶杯,都当破烂一样祖祖辈辈用着。文卫民要拿走时,压根就没人反对。

      而富贵人家自然也不在乎他拿走的这些小东西,就算遇上识货的,文卫民并不贪心,不会挑贵的要。对那些人家来讲,把不干净的朋友赶走,比钱财重要多了。

      就这样,文卫民迅速积累了第一桶金,成了文玩古董商。他也给自己改名叫做文吉昌。

      他用积累的钱买地置业、做房地产,很快成为首屈一指的民营企业家。

      有钱的人最讲究,文吉昌在自己儿子出生后,就找人看了八字取名,却发现文家几代人命硬阳气重,这孩子却是个八字轻阴气重的。压根就压不住鬼不说,还容易招不干净的东西。刚出生不到一年,就怪事连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青铜神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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