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狐》青夜梧

15、蜀江城（十五）

　　来得还真及时。

　　子羽腹诽道，在管家路过身边时带着小期不动声色地退到了一边。

　　“夫人，官府那边来人了，说……说……”管家看了一眼白安沫方向，又望了望一侧的子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安沫知道是因为自己在，管家不便将话说明，他示意了初泷一眼，而后对叶兰笙道：“叶夫人，那我先告辞了。”

　　叶兰笙见管家面有急色，也不多寒暄，道了一声礼后便让下人送他们出去，而后叶兰笙又看了身侧的蔡嬷嬷一眼，后者会意，走到子羽身边，道：“小姐，让蔡嬷嬷先扶你回房吧。”

　　子羽没有理会，而是垂眼看着小期紧握的手，再一个眼神递过去，暗示她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已经走出门的白安沫。

　　等小期出去后，她才慢慢回身看向叶兰笙，淡笑道：“姨娘，府衙的人来，莫不是为了薛公子的事吧，若当真是因为他的，那子羽听听也是无妨的吧？”

　　“小姐，这事夫人会处理的，你累了，还是让嬷嬷送你回去休息吧。”蔡嬷嬷已然沉了脸色，冷冷说道。

　　客人走了，所以就不用再带面具了，是吗？

　　子羽眸光微寒，余光简单扫了一眼蔡嬷嬷。

　　其实，这屋里除了管家，谁没有褪下面具。

　　蔡嬷嬷见子羽没有反应，又唤了一声，“小姐。”

　　“不行吗，姨娘？”子羽没有理会蔡嬷嬷，而是一瞬不瞬地凝着叶兰笙问道。

　　叶兰笙心中已有几分不悦，但还是颇为温柔地劝道：“薛立一事薛家还在等着结果，你既没有嫁过去，那又何必听呢，不过是徒添烦恼罢了。”

　　子羽迎着叶兰笙微沉的视线，“那若是沐府的事，子羽便可以听了，是吗？”说着，她看向管家，“裘叔，那你便说说，府衙的人来，是为何事？”

　　管家裘叔闻言看向叶兰笙，见叶兰笙并未有允许之意，便也不敢回话。

　　厅内气氛僵持着，厅外，知府张大人已在下人的引领下带着人走了进来，跟着他后脚进来的还有初泷。

　　不等张大人开口，初泷先一步说道：“叶夫人，我家少爷的玉佩像是掉在里面了，少爷让我回来寻寻，你们且忙，不必管我，啊，在那呢，找着了！”

　　说着，他便朝方才白安沫坐过的椅子那儿走去。

　　张大人看了初泷一眼，心中虽对这没礼貌的下人生出一丝恼意，但也不想多嘴，便侧身面向叶兰笙，“叶夫人。”

　　“不知张大人来府上所为何事？”叶兰笙也收回了看向初泷的视线，问道。

　　“叶夫人，是这样的，昨夜城西一名叫李二的人被人杀害，凶手所用手法和薛家公子一案一样……”

　　叶兰笙闻言微皱了眉心，断话道：“张大人，虽说薛立是我的表侄，但他的案子，也该是薛家的事，张大人为何来了将军府？”

　　张大人面上一怔，旋即接话道：“此案虽不能判定与杀害薛家公子的是同一人所为，但……叶夫人，本官今日来府是因为这个。”说着，他从衣襟里摸出一样东西来，“叶夫人，这玉佩可是府上三公子的？”

　　张大人伸手一摊，一枚通体净白的玉佩便亮了出来。

　　又是玉佩？

　　刚拾起落在地上的玉佩的初泷不由望向了知府。

　　他因为好奇所以故意将白安沫的玉佩给落下，想趁着回来的时候听上两句，看看知府一大早带着一群衙役来沐府是为何事，没想到昨夜又发生了命案。

　　李二和薛立什么关系他已有些好奇，还有这玉佩和沐家三公子又与此事有何关系？

　　初泷握着玉佩站在了原地。

　　叶兰笙看向张大人摊开的手，眸光一震，那玉佩她如何认不得，只是，这玉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落在外面的，因为她前两日还看到沐子新将玉佩带在身上，近几日他都在府里，根本就没有出过房门。

　　她刚要开口，余光瞥见初泷还在，便转头看向他，初泷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知道对方是介意他的存在，他明白自己不能再留下来了，拿着玉佩告了一声礼便出去了。

　　“少爷。”初泷将玉佩递给了白安沫，“听说昨晚城西又有人被杀了，怀疑就是杀害薛立的那个凶手。”

　　白安沫怎会不知他的心思，接过玉佩道：“你弄掉我的玉佩就是为了听这个？”

　　自知心思被识破，初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少爷，奴才不是想着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嘛。”

　　“你能帮上什么？”白安沫对他的厚脸皮很是无奈。

　　初泷闻言撅了噘嘴，别说帮忙了，他连事情都没听全就被赶出来了，“奴才才听了两句就被赶出来了。”

　　幸好把你赶出来了。

　　白安沫心道。

　　将玉佩挂好后，他抬脚往东厢走去，叶兰笙安排的下人他已经打发了，现在他们只需回去拿了行李便可以启程去往柳溪湿地。

　　初泷忙跟上脚步，“少爷，奴才虽然只听了两句，但还是将重要的话给听到了。”

　　“……”

　　“少爷，那张大人来沐府是因为府衙的人在昨晚城西被杀的人那里找到了一块玉佩，而那块玉佩好像是沐家三公子的。”

　　“……”

　　“少爷，沐家三公子耶！”

　　“……”

　　“少爷！沐家三公子！沐子新！”

　　白安沫被他烦得不行，只得停下脚步，“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白安沫终于感了兴趣，初泷放着他右侧的空位不走，偏生跨到白安沫与夏月之间，硬生生挤了进去，凑近道：“少爷你忘了，半年前我们在青云阁的时候不是听到说沐子新被沐将军安排去了东境军营吗，前不久还说他和沐少将军沐子青被派遣去击退东震潜进南篱的一只百人先锋军，如今他为何会在千里之外的蜀江城？”

　　白安沫本也没想从初泷嘴里听到什么正经消息，现下这么一听，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们月前到帝都的时候，东境那边的消息也才刚传到，就算沐子新从东境回来蜀江城，也不该比他们快才对。

　　不过……

　　白安沫回想着初泷方才的话，“沐子新如今还在东境，且不说那玉佩是不是他的，就算是，他的玉佩出现在凶案现场也说明不了什么，或许是他从前赠予朋友的呢。”

　　说不定昨晚被杀的那个人就是沐子新的朋友。

　　其实这一点初泷方才也想到了，但他要说的不是这件事，他朝四周环了一眼，确定周遭无人后，他才压着声音说道：“少爷，那玉佩定是沐子新的，这一点奴才方才瞧叶夫人脸上的神情就知道了，只是奴才想到沐子新后，总算是想明白为什么从前两天得知沐家小姐要出嫁后，奴才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初泷很少会像现在这般严肃，白安沫看着他神色微严，也就没有打断他的思路，顺着他的话回道：“哪里不对？”

　　初泷回忆起来，“少爷，我们从帝都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少爷不是允奴才回侯府见见姐姐吗，奴才的那身新衣裳就是那个时候姐姐给奴才的。”

　　怎么又提起那身衣裳了？

　　啊，不，白安沫刚想说，随即想起昨日是他为了让初泷不生事端自己主动提起的。

　　“嗯。”见初泷在等他的回应，白安沫不得不应了声。

　　初泷满意地继续说道：“当时奴才领了衣裳，姐姐让奴才去给老夫人道谢，毕竟那做衣裳的布匹是老夫人赏赐给姐姐的，奴才去老夫人那里的时候，正好听到小侯爷在跟老夫人说到东境的事。”

　　白安沫从小生活在青云阁，虽为皇子，却从未接触过国家之事，偶尔听到些只言片语，也是初泷自己好奇去打听后告诉他的。

　　就像这次东境战事，沐少将军沐子青带领弟弟沐子新和五千精兵奉旨去往乌山歼灭潜进来的东震先锋军，那也是在回帝都的时候闲着无聊初泷跟他说的，东震屡屡进犯，他当时只当是与以往无异的一件军事听了，并没有多想，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后来他到母后宫里的时候，也听到有宫女跟母后提起了此事。

　　只是当时他不便偷听，便转身离开了，这次歼敌的结果，他并不知道。

　　东境战事似乎和西境沐府家事扯不上太多关系，但只要细想便懂其中不妥，就如初泷说的，沐家小姐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出嫁的。

　　沐展翼镇守边关，沐子青与沐子新正在边境迎敌，沐家的男子均不在府里，沐家嫡女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出嫁，想来这婚事定的也是有些着急了。

　　“少爷……”

　　初泷的声音让白安沫回过神来，“我在听。”

　　见白安沫当真是感了兴趣，初泷脸上也有了些得意，继续说道：“当时姐姐在身后催促奴才，奴才便只听了一句就进去了，而且奴才那晚只想快点谢了恩好与姐姐一起用晚膳，根本就没多想，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小侯爷跟老夫人讲的，就是沐少将军的事。”

　　初泷铺垫了半天也没有讲明白那句话到底是什么，白安沫心中一叹，这人就是当初跟天桥下说书的人学坏了，一个章回的故事添油加醋也要说上一天，因为这样才能赚长久钱。

　　“好了，你到底偷……你到底听到了什么？”他知道如果他将初泷的消息来源定性为偷听，那他恐怕半个时辰内都不要想听到那句话是什么了。

　　初泷脑中想着那句话，眸子突然暗了下来，低声道：“小侯爷说什么全军覆没，什么尸骨无存，然后说了句只找到少将军的铠甲。”

　　当时他听了那句话后根本就没往沐子青那边想，谁能想到一个已经立了几次军功的少将军会在与击退几百游兵的战役中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