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钟意》叶濁

19、第十九章：沉光

　　耳边似乎有着钢琴声在盘旋，一键一声，似乎敲打在萧时的心上，时而温柔，时而悲伤，像极了母亲弹奏给父亲的葬曲，亦或是她自己的。
　　鼻尖的血腥味被消毒水的味道淡去，母亲捧着一束双生花，递给他，说。
　　“这是你父亲最钟爱的花啊。”
　　场景像是融了过多糖浆的烧杯，褐色的印记丑陋的沉淀在底部。
　　年幼的孩子跟随着父亲学习钢琴，泪水却一滴一滴的落在红肿的小手上，再后来，因为一次琴盖突然滑落，他便再也不能弹琴了，于是年幼的孩子对于钢琴，一直保持着惧怕的心态。
　　小小的双手，烙印下了太多的伤痕，母亲却笑着和他吟唱着诗歌，血液染红了绷带，他在那时便懂得了，原来人是这么的脆弱，如果不好好保护，身体的每一处都会哭泣，不断的有眼泪涌出来。
　　很疼，也会很冷，但是却还活着，第二天起来时，又得拖着疲乏的身体，和母亲一同学习深奥难懂的课程。有时候他也会想，为什么不能一觉睡过去，再也不用醒来呢？
　　麻醉剂将他沉入通往世界隧道的另一端，脑袋昏昏沉沉，耳边是仪器疯狂鸣叫的声音。
　　萧时很想让他们都安静下来，可浑身却一点力气也没有，人造体外血循环的仪器还在尽职尽责，将再次恢复红色生机般的血液送回他的体内.
　　医生、护士，许多人来过，又走掉，萧时觉得自己就像一朵早已凋零的花，勉强的用胶水再次拼凑在一起。
　　可他还不能结束生命，他必须活着，活下去，他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还没有完成，他不能这么自私，将所有事都堆积给别人。
　　“亲爱的，当我辞别人世，请别为我悲歌哀泣。”
　　女人空灵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知道，他再一次的幻听了，萧时想堵住耳朵，那声音却像是从灵魂深处浸的冰般，浇灭了他的满腔希望。
　　“坟头无须玫瑰的芬芳，也无须柏树的茂密。”
　　洁白的裙子在花园里是那么的耀眼，吐露的言语确是如此疯狂的痴迷于热爱。
　　“就用青青之草将把我遮蔽，沾着湿润的露珠雨滴。”
　　耳边是湖水的雷鸣声，溺水的窒息感再次涌上，萧时却在这片嘈杂声中听见，她最后的诗行。
　　“如果你愿意，可将我记住，如果你愿意，可将我忘记。”
　　凝着泪水与湖泊，朦胧却也一字一句的砸在他的心底。
　　连同他所有的反抗，似乎都是这么的渺小可笑。
　　每个人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还是教育的方式，似乎在这一切中，都导致了每一个人的人生今后的所有走向。
　　带着黄色花蕊的双生花正在阳光下开的正好，清风徐徐，却吹不走一室苍凉。
　　萧时在一片熟悉的痛感中睁开眼睛，彼时，正步入年老的管家，仍迈着健硕有力的步伐，向他走来，按响了病床前红色的紧急救护按钮。
　　方靖领着几个护士匆匆赶来，做了一系列的常规检查后，认真而严肃的说：“前几年的治疗可以说是白费了，后续的治疗会愈发的艰难。”
　　“看来你并没有好好的谨遵我的医嘱。”方靖脸色难看道：“接下来化疗似乎也很难治疗了。”
　　方靖拉过一张椅子，坐在萧时的身旁：“好久不见了，我都没认出你来，你也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大人了。”他带着些许悲伤道：“为什么？你明明知道二次复发以后做靶向治疗的话，成功率会很低。”
　　你不想活着吗？方靖看着萧时，近乎愤怒般，想要质问，想要劝阻，他想说你的生命不应该止步于此，太可惜了，你还是那样的年轻，可目光一旦触及对方黑沉沉的双眸，所有言语似乎在一瞬间都变的无力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