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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陆霆扔完垃圾,不急不忙地站到树荫下,掏出手机一看,快十点了,差不多该是对方打来电话的时候了。

      嚓
      打火机的一簇火苗舔上了烟头,另一头的烟嘴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白色浓烟倏然从唇间泄出,顷刻又被风打散。

      低头又瞄了眼,9点58,还有两分钟。

      “靠,早两分钟会死啊,每次都挨着点,有强迫症吗?”陆霆暴躁地吸了两口烟,圾着拖鞋的脚在路边乱走动,这个点小区人不多,陆陆续续还有加班才回家的年轻人,皆是一副要死不活的疲倦样儿,路过陆霆连头都不抬,脚步虚浮得像是被抽了筋扒了皮,下一秒就要倒在路边睡下了。

      陆霆皱眉:“有什么好加班的,都玩命似的……”

      手机在十点整的时候终于响了,显示屏上三个大字:假直男

      “喂,下班了?”
      “嗯,九点半才忙完,刚到酒店,还没洗澡。”

      陆霆叹了一声,声音很小,对方估计是听不到的,他问:“你几号回来?”
      “13号,快了,你想我了?”电话那头传来了笑声,显得很暧昧。

      陆霆没说话,他一手掐灭烟头,走了几步到垃圾桶跟前,刚要伸手扔进去,听筒里那人的声音冷下来了。

      “你是不是又抽烟了?”

      陆霆手一顿,停滞在垃圾桶的上方,没了动作,“你怎么知道的?”

      对方直回:“我听见你走路的声音了,你在楼下,水泥地上,就几步远,你去找垃圾桶了。”

      逻辑清晰,语气肯定。

      这厮不去当刑警真的可惜了,不然铁定能为公安事业献一份力。

      陆霆扔了烟头,低着嗓子笑了:“行,知道你聪明,甭拽劲儿了。”

      “你不是答应我,一周只抽三次的嘛?”对方简直是不依不饶。

      陆霆:“今天正好第三次。”

      “胡说,怕是这周的第三包还差不多。”
      “切,不信拉倒,还污蔑我。”

      两人斗了几句嘴,陆霆这边又不出声了。
      “霆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陆霆闷着声:“许智楠,你爸好像感觉出点什么了。”

      对面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有些压抑的声音:“霆哥,我想跟他们摊牌了。”

      陆霆惊得嗓音都变了,平常的低音炮陡然拔高:“你小子说什么胡话,你想气死你爸你妈?”

      许智楠从小就是最拔尖的优秀典范,什么考试比赛都是拿第一的料,久而久之,给他父母镀上了一层厚重的虚荣心,这对老夫妻两,打心底里就觉得自家儿子天下第一,将来是要成就一番大事业,迎娶白富美的命。

      说来也是可笑,无论社会怎么发展,年轻一代的思想多么开放新颖,对于上了年纪的长辈来说,同性恋依然是一种上不了台面的畸形群体。摊到别人家,也就是在背后说几句闲话,这要是摊到了自个家,可不得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死要活的?

      何况许智楠的父母,打他家儿子学说话起,就一路听着旁人的夸奖过来的,这耳朵早就被惯坏了,哪里能听得下半句诋毁之词。

      陆霆又想起在楼梯上听到的话,“我们智楠,要样貌有样貌,要学历有学历……”

      那骄傲的语气可不是一朝一夕促成的,都是二十多年积累下来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些犟:“他们迟早要知道的......”

      陆霆将思绪拉回,片刻迟疑都没有:“你才毕业没多久,正是事业起步期,这会儿你冷不丁出柜了,叫你爸妈怎么接受?你领导同事怎么看你?”

      他把声音调得温和了些:“智楠你听我的,现在不是时候,等你事业稳定下来,过了三十,那会儿你说什么,都没有人能干预到你了。”

      许智楠在那头半声不吭的沉默许久,久到陆霆差点要挂了电话,那道闷闷的声音才传来:“我不能赞成你的想法,遇到了对的人,这就是正确的时候。这与事业无关,与年纪也无关。”

      话里还带着些少年的执拗。

      陆霆在楼下站了有一会儿了,腿有些酸,楼道边上停着一辆电瓶车,他走过去,轻轻靠在车身上,感觉浑身无力。

      这种无力感来源于他心底的愧疚。

      与许智楠认识了一年多,这是他第一次后悔。

      如果当时自己没有主动勾搭对方就好了,如果许智楠没有那么爱他就好了。

      他怨恨自己怎么就那么不安分,非要去撩一个不该撩的良家妇男。

      许智楠还以为陆霆能陪他过一辈子,哪能啊!
      再陪半年都够呛。

      陆霆挂了电话,从裤子兜里掏出一包烟盒。

      他盯着指尖的烟,这周的第四根。

      刚才那根确实是第三根,他这周嚼了不少口香糖,把腮帮子都嚼酸了,愣是忍住了七八年的烟瘾。

      “臭小子,居然不信我……”

      .
      深夜的会所,迤逦的灯光打在男男女女暴露的衣衫上,慵懒的爵士乐将氛围烧得更暧昧。

      陆总最近有点心烦,他弟迟迟没有完成任务,组织上催得紧,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思。

      “唉.....”陆总半倚在吧台上,发出了他今天第三十四次叹息。

      调酒师是一位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孩,细长的眉尾还穿着一颗环,她将一杯加冰块的鸡尾酒推到陆霆面前,“陆总,你更年期到了?”

      酒杯里的液体被灌进喉咙,度数不高,喝得太急也够呛。

      “咳咳......女孩子说话不要这么欠。”陆霆伸手抹了下唇边,咳红的眼角溢出了生理泪水,模样有点狼狈。

      调酒师又顺手倒了杯水推过去,调笑道:“ 咱们陆总什么时候这么弱了?Tom Collins都驾驭不住了。”

      陆霆转着杯子发愣,眉头锁得极深:“小乔,你说......这十七八岁的男孩,他脑袋里都想些什么呢?”

      赵小乔擦杯子的手一顿,猛地抬头盯着面前的男人,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陆总......这十七八岁的你也下手?”

      她边上还站着一个小学徒,年纪不大,高中没念完出来混社会,也就刚好十七,听见他师傅这话,吓得手一哆嗦,好几百块的杯子差点脱了手。

      陆霆知道这会儿再不解释,隔天自己的浪荡名号又要被描摹几番,只好懒懒地直起身子,扯着嘴角回:“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我没兴趣,我是替我弟弟着急,这小子连个恋爱都不谈,他想干什么?”

      “您还有弟弟呢?”赵小乔突然来了兴趣,放下杯子伸头又问:“有照片不?有没有咱们陆总帅?”

      陆霆瞄了她一眼:“校草,你说帅不帅?”

      “帅,帅,那肯定帅惨了!”赵小乔猛点头,“怎么,学习成绩不好啊?想他早早出来傍富婆?”

      “去你的!”陆霆差点想把杯子扔过去,“我弟考试,回回都是全校第一,清华北大任他选,你以为都跟你这脑子似的,高中都读不出来?”

      陆霆是看不上他弟,但毕竟自家弟弟,该护犊子的时候还得护。

      赵小乔赞叹式的砸了下嘴:“哟,这么优秀啊?那你撺掇他谈什么恋爱,回头影响人家学习。”

      陆霆还在自顾自地咂摸:“这小子是不是性冷淡啊.....”

      他心里琢磨:直的弯的咱都不怕,姑娘不喜欢还有帅小伙,这要是天生就硬不起来,可就难办了。

      赵小乔又把头伸过来,挑了下穿着环的细眉:“陆总,要不要我找人帮你试一下?”

      “怎么试?”

      “我有个干妹妹,学舞蹈的,那身材前凸后翘,不带一点赘肉的,模样我就不用说了,您想我这人什么眼光,我都说她好看了,那能丑嘛!”

      陆霆:“想介绍给我弟?”

      赵小乔赶紧将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点开相册推到陆霆面前,“就这姑娘,舞蹈学校的,说句校花不过分吧?”

      照片里的姑娘看上去确实够俊俏,皮肤清透白皙,一双杏仁眼水润温柔,穿得裸色连衣裙,模样极为清纯。

      陆霆:“嗯......是挺漂亮的,这不是你从网上找的照片吧?”

      赵小乔把手机收回,撇了下嘴:“我干妹妹,跟亲的一样亲,要不是你弟那么优秀,我还不乐意介绍呢。”

      “行,那你安排见一面,这要是都不成,我弟特妈准是个性冷淡!”

      .
      Monsoon咖啡酒廊,周六下午四点

      秦穆坐在一个靠窗的沙发座上,盯着手机上的时间,狠狠地咬了一下后槽牙。

      他这个僚机都来了,那个该死的长机还特么在哪儿旮沓角飞呢。

      公共场合抖腿实属不雅,但这会儿秦穆的腿就跟上了发动机似的,高频高速上下发电。

      “妈的,真不靠谱......”秦穆抿了一口美式,醇厚的苦味在他嘴里蔓延开来。

      四点十五,还有十五分钟人家姑娘就要到了。

      金尧的电话愣是打不通,发微信也不回。

      咖啡已经凉透了,秦穆同学暴躁地一口灌了下去,贼苦,贼难喝。

      他愤怒地敲下一行字:

      “臭傻逼,人呢!你是玩我,还是玩人家姑娘?”

      没人回。

      “我草你大爷!你明知道我最讨厌和女孩单独相处,你丫故意整我的吧!”

      还是没人回。

      “老子不陪你玩了,我走人了!”

      还没来得及发送过去,他对面的沙发就坐下一位姑娘。

      秦穆一抬头,正对上人家笑盈盈的眼睛,这还怎么走,哪儿好意思啊!

      姑娘穿得一身浅蓝色吊带裙,露出来的肌肤白皙光滑,模样也是没得挑的,从她走进咖啡厅,半个屋子的男性同胞都盯着她看。

      浑身上下就跟发光似的,有股子明星范儿。

      “你好,请问是金尧同学吗?不好意思,让你等我。”

      声音温柔甜美,用词礼貌,无可挑剔。

      秦穆摆手:“......没有,我也刚到。”

      姑娘掏出手机,又笑嘻嘻道:“对了,我前两天换手机号了,微信号顺手也换了,你加一下我新号吧。”

      这姑娘有意思,合着之前是拿小号加的金尧。

      秦穆不好推脱,只得先加上。

      “咦,你头像换了啊,换成小猫了,真可爱,很少有男孩子用小动物做头像了,你喜欢养猫吗?”

      秦穆心想完了完了,刚才自己太紧张,抖腿抖过头,下面小腿肚子好像抽筋了,疼得他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对面,人姑娘还露着六颗白牙等回话呢。

      秦穆挤出一个稍稍有些僵硬的假笑:“额,那个,你稍等一下,我朋友刚才找我有急事,我去回个电话,马上回来。”

      他用手撑着桌子,略显艰难地直起身子,一瘸一拐地往洗手间走,疼到后槽牙咬碎。

      他一走,对面的姑娘就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界面,手指飞快地打下一段字:

      “天呐!这个金尧长得好帅!巨好看,他是混血儿嘛?!”

      对方秒回:“你是不是见错人了......”外加一个黑人问号表情包。

      “没有吧,我问他是不是金尧,他没反驳啊。”

      “行吧...你审美还挺特别的...”

      “唉,帅是帅,但这人腿脚好像有问题,走路一瘸一拐的,是不是小时候落下的毛病啊?”

      “啊?没听说啊......”

      “怪不得呢,这人家里有钱,长得又这么帅,还要人介绍对象,原来是身体有残疾啊......好可惜呢,我还是去见一中校草吧。”

      半小时前

      一辆红色宝马车内,驾驶座上坐着一位妆容精致穿着职业套装的女性,她摘下墨镜,转头望着副驾上的女孩。

      “小怡,真不要姐去给你把把关?”

      女孩正对着镜子给自己补妆,豆沙色的唇釉涂在她饱满润泽的唇瓣上,极为相称。

      她顺手盖上口红套,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耳边的碎发:“关姐,你说我什么样的男孩没见过,再说了,就是认识认识,交个朋友而已。”

      驾驶座上的关姐“嗯”了一声,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提醒道:“差不多到点了。”

      女孩还在不紧不慢地调整项链:“再等会儿,我喜欢掐着点到。”

      关姐笑了一声,将车内的空调打高了些,“这金尧呢,我倒是见过一次,离得挺远,没瞧铮亮,模样也就那样吧,算不上俊,他爸是旗航集团的高管,跟我爸有工作上的往来,听说一年挣得挺多的。”

      周小怡侧头,从镜子里确认了下脸和脖子的色差,嘟囔道:“光他爸手里有钱顶什么用啊,万一他爸要是个铁公鸡,不肯给他儿子钱花啊,我泡到手也没意思。

      “也对,那个一中校草又是谁给你介绍的?”

      “前阵子认识的一个姐姐介绍的,说是他们会所总经理的弟弟。”

      关姐透过车窗,望着两边相隔不过一条马路的两家店,调笑道:“我说,你约得这两家店是不是离得太近了?万一这两人碰上了呢?”

      周小怡抖了下瘦削的肩头,笑着回:“哪有那么巧的事,跑来跑去我还嫌烦。”

      “万一呢?”

      “没有万一,碰上了我把这口红吃了。”

      .
      秦穆躲进洗手间,先是甩了甩抽筋的腿,爬在洗手台上缓了半天。

      “草,金尧你给我等着!”

      他滑开手机看了眼聊天界面,金尧这丫已经迟到了快半个小时,还半天找不到人,这兄弟是没法做了。

      点开刚加的女孩微信,往对话框里打下一排字,改来改去,就是狠不下心点发送键。

      “同学,不好意思,我朋友那边有点急事,现在要立马赶过去,要不我们改天再约?”

      要不把同学改成美女?或者说是家里有点急事?

      秦穆双手撑在大理石面的洗手台上,望着镜子中那张最讨女孩喜欢的脸,心里憋屈得慌,这脸这身高明明算是顶配了,怎么就这么害怕跟女孩相处?

      这不是天下一大憾事嘛!

      秦穆在洗手间里闷了半天,最后又想,在微信上说,是不是不太礼貌,要不还是出去当面说?

      就在他刚要删除打下的文字时,对面弹出了一段话:

      “同学,不好意思,我朋友那边有点急事,现在要立马赶过去,要不我们改天再约?”
      一模一样,一个字都不带差的。

      非常好,秦穆同学激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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